一雙手從對面伸過來，抱住寧寧，他埋首在她耳邊說：“……我有你就好了?！?/br>
    這個傍晚有雨，絲絲細(xì)雨從窗戶外飄進(jìn)來，空氣有些涼，但或許正因?yàn)槿绱耍棚@得懷中的軀體更加溫?zé)?，仿佛雨夜里的篝火，仿佛世界上僅有的溫度。

    “嗯?！睂帉幍氖致噬纤谋常駵厝岬妮私z花，“我會一直看著你的?！?/br>
    世界上的人不同，世界上的想法不同，石中棠是一種想法，別人是另一種想法。

    “轟！”

    窗外雷聲滾過，一剎那的白光照亮了立柜上的相框。

    秦女士在雷聲中打了個顫，轉(zhuǎn)頭看著相框上的那對穿著情侶裝的男女。

    “……好了！”伸縮梯上的男人用手轉(zhuǎn)了轉(zhuǎn)燈泡，“你開燈試試。”

    秦女士按了幾下燈具開關(guān)，燈還是黑的。

    “這破燈泡也不行啊?！蹦腥藦纳炜s梯上下來，走過來將她打橫抱起，“算了，黑燈瞎火的，咱們也好干事。”

    秦女士假意掙扎了兩下，笑著捶他胸口：“看你這樣子，就知道接下來沒好事?！?/br>
    床榻之間，男女之事。

    兩人沉迷其中，誰也沒留意到一個身影從相框前慢慢走過，兔子面具倒映在相框之中，雪白的兔頭，紅色的眼睛。

    “轟——”

    又一聲驚雷，秦女士睜大眼睛，透過男人的肩膀望去。

    一剎那的白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也照亮了懸浮在男人背后的那根錘子。

    “?。。?！”

    第144章 看不見的人

    晚飯，寧寧是在咖啡店吃的。

    請客的人是聞雨。

    將手里的菜單遞給侍者，侍者微微鞠躬離開，聞雨對寧寧說：“我是不是給你造成了很大困擾？”

    寧寧聳聳肩，有些無奈的對他笑。

    本來她都打算回家了，但中途接到石導(dǎo)的電話，讓她不要走，聞雨馬上就過來找她。

    任誰也看得出來，聞雨是被石導(dǎo)給逼過來的，這頓飯的意義相當(dāng)于相親飯。

    “等過幾天，我爸身體稍微好點(diǎn)，我會跟他說清楚的。”聞雨也無奈笑笑，“免得他一直打電話煩你?！?/br>
    “石導(dǎo)人很好，我很樂意跟他聊天。”寧寧話未說完，聞雨的手機(jī)就響了起來，兩人臉色一變，同時看了對方一眼，心里都想著：石導(dǎo)來查崗了嗎？

    聞雨急忙看了眼手機(jī)，松了口氣，一邊起身，一邊對寧寧說：“是我的一個病人，抱歉，我去接個電話?！?/br>
    離席之后，聞雨來到一扇無人的窗口接電話。

    “聞醫(yī)生。”秦女士的聲音從手機(jī)對面?zhèn)鱽?，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聽出她的情緒有點(diǎn)異常，聞雨放柔聲音問：“秦女士，你那邊出了什么事？”

    在他打電話的時候，牛排跟沙拉都上了桌，寧寧右手拿著一根牙簽，牙簽上是半塊蘋果，正細(xì)嚼慢咽，忽然看見聞雨行色匆匆的推門而入，一把撈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對她說：“抱歉，我手邊有點(diǎn)急事，先走了?！?/br>
    寧寧楞了一下，石中棠從聞雨身后走過來，彎腰在她耳邊說：“跟上去?！?/br>
    急忙放下手里的筷子，寧寧起身追上去，或許是因?yàn)槭虑楹芗?，所以聞雨的步伐也很急，寧寧幾乎一路小跑，最后在停車場里追上他，氣喘吁吁的喊道：“等一下。?/br>
    打開車門，正要往里面鉆的聞雨轉(zhuǎn)過頭。

    “他剛剛接了一個病人的電話?！笔刑脑趯帉幧砗笳f，“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病人應(yīng)該是被某個面具人纏住了。我們得跟他一起走，靠他一個是對付不了面具人的?！?/br>
    寧寧神色一凜，走過去說：“我們一起走吧?！?/br>
    聞雨看起來十分為難：“我現(xiàn)在是要去處理工作上的事……”

    “剛剛石導(dǎo)給我打了電話，我估計他待會還會查崗?！睂帉幋驍嗨脑挘睦飳o辜的石導(dǎo)道了聲對不起，然后繼續(xù)信口胡謅，“在他病好之前，我們不要刺激他，繼續(xù)扮一下男女朋友，可以嗎？”

    于是秦女士透過貓眼看外面時，發(fā)現(xiàn)外面多了一個人。

    “她是誰？”秦女士沒有開門，隔著門警惕的問。

    聞雨看了寧寧一眼，有點(diǎn)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寧寧便越殂代皰，替他答道：“秦女士你好，我是聞醫(yī)生的女朋友，我姓寧?！?/br>
    “……你怎么把你女朋友帶來了？”秦女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淡不悅。

    “你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下班了，正在陪我吃飯?！睂帉幗忉尩?。

    但秦女士似乎并不愿意接受她的解釋，又或者對門后發(fā)生的事，秦女士并不想節(jié)外生枝，不想讓多一個人知道。

    “……那今天還是算了吧?！鼻嘏空f，“你們兩個回去吧?！?/br>
    寧寧咬了咬唇，正尋思著該如何說服她，身旁的聞雨忽然開了口。

    “秦女士，她的情況跟你一樣?！甭動昶沉搜凵砼缘膶帉帲八磉呉捕嗔艘粋€看不見的人。”

    寧寧被他那一眼看得愣住了，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看了眼身旁的石中棠，而石中棠也碰巧轉(zhuǎn)臉看著她，兩人眼中都寫著一絲驚訝，仿佛在問：他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之后，房門慢慢打開了。

    看清楚秦女士的一瞬間，寧寧抬手捂住嘴，免得自己尖叫出聲。

    眼前的女人一身是血，血已干涸，黏住了她的頭發(fā)，一串一串的垂在臉頰旁，讓她原本還算美艷的臉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

    聞雨迅速擋在寧寧面前，反手將車鑰匙塞給她，說：“你回車?yán)锏任??！?/br>
    寧寧站在他身后，看著對面站著的秦女士，心里有點(diǎn)發(fā)悚，任誰看見個滿身是血的人站面前都會發(fā)悚的，這血是她自己的還好，但萬一……是別人的呢？

    門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你回車?yán)锏任覀??！笔刑牡氖致湓趯帉幖缟希昧Π戳税此募?，然后跟在聞雨身后，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門。

    秦女士眼神古怪的看了寧寧一眼，然后帶上大門。

    寧寧抱著胳膊在門口徘徊了一會，最后嘆了口氣，回到車?yán)镒?/br>
    等了十幾分鐘之后，百無聊賴，寧寧拿出手機(jī)來，猶豫片刻，輸入：面具人。

    按下搜索，出來一個百度百科，是一首歌，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戴著面具的男人圖像，還有以此命名的電影等。

    她要的不是這個。

    想了想，寧寧重新輸入：身邊有看不見的人。

    這一會出來了許多帖子，發(fā)布在各種各樣的論壇，貼吧，甚至個人博客里。

    寧寧隨手點(diǎn)開一個帖子，十目一行的掃了遍里面的內(nèi)容，皺起眉頭：“怎么會這樣？”

    她本來以為是個例，于是接連打開另外幾個帖子，但內(nèi)容大同小異，她最后點(diǎn)開一個博客，博主用記日記的方式寫著：身邊有看不見的人（十二）。

    “我的老婆死了。”寧寧念著日記上寫下的字，“大清早起來，就死在我身邊，是被枕頭悶死的。我報了警，然后坐在床邊上抽煙，是我干的嗎？我昨天晚上喝多了酒……到現(xiàn)在還在眼花，我好像又看見家里的家具莫名其妙的動了，一把椅子飄到我面前，椅墊子往里面凹下去了，感覺像有人坐在我對面……”

    身旁的車門忽然打開了，寧寧轉(zhuǎn)過頭，看見聞雨坐在她身邊，臉色有些陰郁。

    “里面死的是誰？”寧寧問。

    聞雨飛快看她一眼：“你別問了?！?/br>
    “死的是秦女士的男朋友?！笔刑淖诤筌囎嬖V她，“被錘子錘破了頭，里面什么都出來了，還好你沒進(jìn)去看?！?/br>
    寧寧光聽都覺得后腦勺疼，她沉默片刻，問：“你報警了嗎？”

    聞雨沒說話，但幾分鐘之后，警車的嗚鳴聲由遠(yuǎn)至近，車頂紅藍(lán)光芒刺破夜幕?！拔铱峙乱粝聛碜隹诠！甭動晖Ｔ诠窍碌木嚕D(zhuǎn)頭對寧寧說，“你可以先回去了?！?/br>
    寧寧沒有急著下車，而是問他：“你覺得是秦女士殺的人嗎？”

    聞雨：“這個我說了不算，警察跟法醫(yī)會給出一個正確答案的?！?/br>
    “可有些時候，警察跟法醫(yī)也得不到正確答案。”寧寧盯著他，“比如說，秦女士身邊真的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呢？”

    聞雨盯了她半晌，慢慢回過臉去，透過車窗，望著公寓樓方向，秦女士家里的窗戶正亮著，他淡淡道：“她剛剛找我來，是想讓我給她做一份精神病病例。”

    寧寧皺皺眉：“你覺得是她殺了人，然后想要找你偽造精神病病例？”

    聞雨：“我不能確定，但有這個可能?！?/br>
    寧寧凝視著他，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說服他，帶他去人生電影院看看？還是告訴他，現(xiàn)在就有一個他看不見的人，就坐在他車子里？

    “……如果她是想殺人不犯法，靠偽裝精神病脫罪，我不會幫她?！睂γ嬉粋€警察從樓上下來，正慢慢轉(zhuǎn)動腦袋，似乎在尋找著什么，聞雨說，“但如果她真的是精神分裂，產(chǎn)生了幻覺幻聽，覺得自己家里多了一個人，還是個殺人犯，那我也不會放著她不管?！?/br>
    說完，他開門下車，朝著對面的警察走了過去。

    “殺人的是面具人，秦女士的前任老公?！笔刑脑趯帉幧砗笳f。

    寧寧望著前方跟警察接上頭的聞雨，喃喃道：“你不想讓聞雨還有你爸看見你，可其他面具人似乎不這么想……”

    石中棠沉默一下，笑道：“是的，他們不這么想。為了讓自己的親人愛人能夠看見自己，有些面具人……什么都做得出來。”

    “?。。?！”

    樓上，到處是血的臥室內(nèi)，秦女士在警察手里掙扎，一只手指著對面，又驚又怒的喊道：“你們都瞎了嗎？是他！他才是兇手?。　?/br>
    一個戴著兔子面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雪白的兔子面具被血染紅了。

    警察掃了眼兔子男所在的方向，然后像是什么都沒看見一樣，回頭對秦女士怒道：“哪有人？少在那裝瘋賣傻！”

    “這么大一個人，你怎么能裝看不見呢？”秦女士哭了起來，一只手從對面伸過來，染著血的手指頭擦拭她的眼淚。

    “老婆，我好開心?！蓖米用婢呓阱氤撸浑p蘊(yùn)滿愛意與瘋狂的眼睛同樣近在咫尺，他的笑聲因?yàn)榕d奮而扭曲，“你終于看著我了……”

    “?。。L開??！”

    秦女士的尖叫聲刺破夜晚，傳出窗外。

    樓底下的聞雨跟警察都抬頭看了一眼。

    “……除了堅持自己房間里有一個看不見的人，她還有什么別的異常嗎？”警察收回目光，手里拿著本子跟筆，繼續(xù)做著筆錄。

    聞雨垂在身側(cè)的右手手指忽然微微蜷縮了一下，緊靠著這只手的是一只褲子口袋，里頭，是一張他從秦女士手里接過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