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心妍拿起來一看，何濱發(fā)來的。

    “有一只企鵝，他的家離北極熊家特別遠，要是靠走的話，得走20年。有一天，企鵝在家里呆著特別無聊，準備去找北極熊玩，于是他出門了，可是走到路的一半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煤氣忘關(guān)了，這就已經(jīng)走了10年了，可是煤氣還是得關(guān)，于是企鵝走回家去關(guān)煤氣。關(guān)了煤氣以后，企鵝再次出發(fā)去找北極熊，等于他花了40年才到了北極熊他們家。然后企鵝就敲門說：‘北極熊北極熊，企鵝找你玩來了！’結(jié)果北極熊一開門，‘我不和你玩！’”

    和上次一樣皺著眉頭看完，孫心妍心想：什么啊……

    歐式裝修的房間里，何濱躺在黑色的大皮床上，頭枕著自己的一只手?？照{(diào)打得很足，他只穿短袖，剛洗完澡，頭發(fā)還是濕的，枕頭被慢慢泅出一塊水漬。

    床側(cè)的落地燈亮著，他身上放著一只玩偶兔、一本攤開的作業(yè)本。燈光下，本子的姓名欄清清楚楚寫著三個清秀的字——孫心妍。

    握在掌心里的手機震了一下的時候，點開一看，果然是她回的。

    只有兩個字：“無聊”，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少年嘴角翹起一點，捏著玩偶兔的脖子放到眼前。

    “哥。”

    旁邊忽然冒出個聲音，何濱被嚇得一哆嗦。他坐起來，調(diào)整了下臉上的表情，冷眼看旁邊人，“什么時候進來的?！?/br>
    彭琪像是剛洗過澡，小臉白里透紅，坐到床沿，面不改色地看看他，小聲嘟囔，“剛剛就過來啦，你一直在這玩兔子?！?/br>
    “下回記得敲門?！焙螢I把身上東西都放旁邊，低頭玩手機。

    “哦?！?/br>
    安靜的房間，小彭琪左右看看。

    看何濱沒有理他的意思，過了會兒，他站起來，又偷瞄何濱一眼，自言自語地往外走，“有什么稀奇的，這個兔子我們學(xué)校門口就有的賣?！?/br>
    剛走出兩步，身后響起慢悠悠的聲音，“什么有的賣？”

    13

    于是彭琪又回來。

    用目光瞄了眼床頭的小兔子，“就這個啊，我們學(xué)校門口就有的賣。”

    何濱：“一模一樣？”

    小rou手把兔子拿起來，仔細看看，“不過你這個是盜版，我們賣的是正版，比你這個好。”

    何濱把兔子從他手里拿回來，“明天買個回來給我看看?！?/br>
    “明天怎么買，又還沒開學(xué)……”

    何濱一想也是，“那開學(xué)之后買個回來。”

    小彭琪看看他，“行是行，不過你要先給我錢?！?/br>
    何濱盯著他看，小彭琪和他四目相對，一臉坦蕩無畏。

    何濱下床翻錢包。

    “要多少。”

    小腦袋湊過來，看著錢包里的紅鈔票，“那就……就先給一百吧?！?/br>
    “一百？”

    一個腦兜“啪”地打下來，彭琪趕緊捂住頭，“都說了，那個是正版！”

    忽然，一張百元大鈔晃在眼前，彭琪愣了下，接過來，剛剛的腦兜子全忘了，抬頭說，“哥，我開學(xué)第一天就給你買?！?/br>
    學(xué)生們總是以為在新學(xué)期可以脫胎換骨。

    剛開學(xué)，怎么彰顯好好學(xué)習(xí)的決心呢？很多人都是通過買本子、買筆、買包書皮等裝備，就好比上戰(zhàn)場的人要先備好武器。于是開學(xué)后，校門口的小店整整一星期都人滿為患。

    孫心妍也買了好多學(xué)習(xí)用品。

    她開學(xué)后才知道，盡管上學(xué)期她的期末成績在班級排名還不錯，但由于班級整體發(fā)揮不佳，她沒能進年級前一百。

    看看年級榜單上的前十名牛人，孫心妍發(fā)現(xiàn)，里面好幾個名字大家都耳熟能詳。

    說到底，江高還是一個以成績論人的地方。

    你長得好？這里有人既長得好，成績又好。

    你家世好？這里有人既家世好，成績還好。

    小小的校園何嘗不是一個小小的社會，你必須得拎清你自己。

    然而開學(xué)兩周后，平淡的高中生活很快就磨滅了學(xué)生們昂然的斗志，一切都該怎么樣又怎么樣了。這兩天，班上有女生上晚自習(xí)的時候偷看時尚雜志，被李愛珍拿出來作為典型狠狠教育一番，第二天罰站了一節(jié)早讀課。借著這件小事，李愛珍趁機整頓班級紀律，整個班的氣氛都格外低沉。

    上午第三節(jié)課下，孫心妍跟周圍兩個女生聊了會兒天，收拾桌面，準備下一節(jié)課的課本。結(jié)果翻了半天書包都沒找到化學(xué)書。

    李笛看她找來找去的，“怎么啦？”

    孫心妍停下來回憶了下，呼一口氣，“我好像忘記帶化學(xué)書了?！?/br>
    “不是吧?！笔甙嗟幕瘜W(xué)老師是下面一個普通班的班主任，很嚴厲。

    李笛：“那你快別找了，趕緊去借一本，還有幾分鐘才上課呢?！?/br>
    孫心妍：“嗯，不跟你說了，我先去借書了?！?/br>
    孫心妍沒跑遠，去了隔著一個樓梯口的十五班。十五班有個女生是她的初中同學(xué)。

    下課時間，走廊上都是嬉鬧的學(xué)生。欄桿邊站著四五個高個男生，孫心妍過來后，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三三兩兩地回頭看她。

    何濱和陳彥其剛好在這邊和十五班的兩個男生說話，陳彥其看是孫心妍，就拱了下后知后覺的何濱。何濱回頭，孫心妍看到他，也沒和他打招呼。

    幾個男生看著她走到窗口，像是往教室里看了看，又伏到窗邊跟里頭人說話。

    陽春三月，天還是冷的，注重儀表的高中生們迫不及待脫下棉衣了。孫心妍穿的是有些學(xué)生氣的藏青色小西裝和百褶裙，馬尾彎彎地垂在腦后，一雙腿又細又直，很像一些日韓青春片里的女孩。

    坐在窗口的這個女生孫心妍不認識，她請她幫忙叫一下華曉婷。女生轉(zhuǎn)過頭在教室看看，華曉婷不在，又問隔壁組女生。

    女生說華曉婷去廁所了。

    上廁所去了？孫心妍正在想是等一下她，還是去隔壁另外找人借，身后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干什么來了？”

    她抬頭，看是何濱，不覺得驚訝，“借書?！?/br>
    小西裝領(lǐng)口露著一圈白色襯衫領(lǐng)，孫心妍今天看上去格外清純。

    何濱瞄了眼她空空的雙手，“借好了？”

    “還沒，我同學(xué)還沒回來?！?/br>
    何濱：“借什么書？”

    “化學(xué)?！?/br>
    何濱看看她，忽然朝走廊那頭喊了一聲，“大頭！”

    男生正玩得開心，懶洋洋走過來，“干嘛？”

    “給我搞本化學(xué)書來。”

    男生笑笑地看看他們，也不問什么，從后門進去就搞了本出來，扔給何濱，很識趣地又跑到那頭去玩。不知道跟那邊說了什么，幾個男生忽然都笑著朝他們看。

    孫心妍耳朵紅了，以至于何濱把書給她她也沒接。

    何濱就這么伸著手，停了一下，低頭看著她，有些不耐煩地，“拿著啊。”

    是的。

    孫心妍想，這個人就是這樣，逗到她他就高興了。

    把書拿了，孫心妍冷冷給他一眼，一句話沒說就走了。

    盡管何濱覺得這一記冷眼莫名其妙，看著她背影，卻還是傻笑了一下。他現(xiàn)在是怎么看她怎么順眼，連翻白眼都可愛。

    一條手臂擔在何濱肩上，陳彥其說：“哎，怎么說了??？”

    何濱：“什么怎么說？”

    “拿下了沒？”

    甩掉他的手，何濱插著兜往自己班走，“關(guān)你屁事。”

    陳彥其笑，“喂，純情少男啊你……”

    上完課，中午時候，孫心妍托華曉婷把書還給他們班的人。

    華曉婷看看封皮上的名字，說：“咦，你認識我們的楊新啊？”孫心妍搖頭，只說是上午剛巧借了他的。

    華曉婷說：“看來還是美女魅力大，哎，周末要升溫了，我們打算去踏青燒烤，我昨天還和李笛說的呢，你也來吧?！?/br>
    華曉婷和李笛一個宿舍，春天一來，大家都蠢蠢欲動地想出門玩。

    這事李笛今天剛和她說過，孫心妍聽著有點心動，“定下來去哪邊了嗎？都有哪些人？”

    “就去香山，”華曉婷說：“主要是我們宿舍的幾個，你都認識，然后還有幾個男生，到時候讓他們做苦力，大家aa就行了?！?/br>
    孫心妍：“我周末有課，到時候看，時間允許我就去。”

    華曉婷：“沒關(guān)系，周末不行我們也可以改在星期六，就是看大家時間怎么方便?！?/br>
    孫心妍笑了，“那行，星期六我沒問題，我回去再問問李笛?！?/br>
    于是這個周末，孫心妍心里有了盼頭。星期五的時候，她一天都在跟李笛幾個商量明天的燒烤怎么搞，早上誰去超市買東西、誰負責帶什么，大家分工明確。

    “你知道明天是多少度嗎？我想穿裙子?！?/br>
    課間，兩個女生從洗手間出來，還在討論這個事。

    孫心妍：“可以穿啊，我前兩天就穿了，怕冷可以多穿一條打底褲?！?/br>
    在愛美這件事上，孫心妍平時也是下足了功夫的。她愛美愛得不張揚，從來不做一些類似上課照鏡子的事。很小的時候?qū)O母就教她，對女孩子來說，自然的、適合自己的才是美。

    李笛說：“好，我明天就穿裙子了。”

    孫心妍剛想再跟李笛說話，旁邊忽然有人問：“有紙嗎？可不可以借我一張？”

    很冷清的聲音。孫心妍轉(zhuǎn)過臉。

    女生個子很高，像是有一七零，長臉、白皮膚、丹鳳眼，頭發(fā)打了碎層次，很自然地披在肩上。

    愣了下，孫心妍抽出張面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