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干嘛？”孫心妍說。

    “不準(zhǔn)去。”

    “關(guān)你什么事？”孫心妍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怎么不關(guān)我事？”何濱態(tài)度忽然邪起來。

    “知不知道拉拉隊(duì)那些女的什么造型？”手在自己大腿根比劃一下，他說，“裙子頂這，你這個粗腿穿得來嗎？”

    還有那些挺胸扭屁股的動作，他都不想提。

    孫心妍簡直要被他氣笑，冷笑一聲，“你是來跟我搞笑的吧？”

    說完就要走。

    他才不是跟她說笑話，一把拉住她胳膊，“沒人跟你開玩笑啊，孫心妍，我是真不同意，你敢去試試?！?/br>
    “松手松手，不要拉拉扯扯的……”

    一把把他甩開，孫心妍嘴唇抿了抿，何濱以為她要說什么，結(jié)果她什么都沒說，直接跑走了。

    晚上的時候?qū)O心妍收到他的短信。

    ——看沒看過籃球?qū)氊愄奈?？自己上百度搜一下，看我是不是誆你。

    其實(shí)何濱倒是沒猜錯。

    孫心妍不喜歡籃球，也沒關(guān)注過什么籃球?qū)氊?。真正排練的時候看到服裝才知道有多夸張。每人四套衣服，全是熱褲、短裙、露臍裝。

    比賽休息時跳舞熱場而已，她們還是高中生呢，有必要穿得這么露？

    孫心妍還真不想?yún)⒓恿恕＠蠋熃涛杞痰靡荒樅?，壓根不把她說的“自己不合適”當(dāng)回事，笑著說：“小小年紀(jì)怎么這么保守，籃球?qū)氊愐彩且环N體育文化，照你這么想那些拉丁舞者、跳小天鵝的怎么辦？隊(duì)形位置逗給排好了，一個蘿卜一個坑，你這時候打退堂鼓鐵定不行啊?！?/br>
    女老師打量她一眼，“再說你這身材，這些穿起來肯定好看，年輕的時候什么都要敢于嘗試一下才好。不試試怎么知道自己不合適？”

    市里搞的首屆高中籃球聯(lián)賽，算上職高技校，江城一共8所高中。有的學(xué)校出一支隊(duì)伍，有的出兩支，最后12個隊(duì)，一輪輪淘汰。

    前面的預(yù)選賽、晉級賽都是默默進(jìn)行，江高的校隊(duì)一路殺進(jìn)四強(qiáng)，半決賽安排在周末，參賽學(xué)校統(tǒng)一組織學(xué)生觀看，排練了靠近一個月的拉拉隊(duì)開始登場。

    這個周末，江高對陣市一職高，兩個學(xué)校不少學(xué)生來觀戰(zhàn)。

    首次登場的籃球?qū)氊悅冊缭鐏淼礁率?。第一次登場就是為自己學(xué)校的比賽，女孩子們都有點(diǎn)興奮，一邊換衣服，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

    不得不說，籃球隊(duì)最出帥哥。打籃球的男生原本就是高個子，加上愛運(yùn)動，身材又比普通男生好，校隊(duì)的幾個男生平時就是走哪都打眼。

    “哎呀，這個裙子太短了，我真害怕跳著跳著就走光了……”女孩子們一邊穿衣服一邊抱怨。

    確實(shí)太短，幾乎快到腿根。

    “算了就知足吧，現(xiàn)在是春天，要是冬天才叫倒霉呢，得凍死?！?/br>
    一個個換好衣服，又開始化妝，兩個化妝的老師在旁邊指導(dǎo)幫忙。

    孫心妍畫了好一會兒，化妝師過來盯著她臉看看，“眼妝太淡了，眼線再深一點(diǎn)?！彪S即手伸到她臉上，又給她重重描了幾下。

    完了孫心妍一看化妝鏡，差點(diǎn)笑噴：畫得跟個大熊貓似的。

    孫心妍最先弄好衣裝，手忙腳亂地舞蹈老師想起來彩球還沒拿過來，叫她去隔壁拿。

    隔壁是個空的儲物間，角落里有個飲水機(jī)，孫心妍進(jìn)去時有個背影正在倒水。

    那后背、那頭型，一進(jìn)門她就給愣住了。

    何濱聽到動靜回過頭，第一眼都沒認(rèn)出是孫心妍，目光淡漠地繼續(xù)倒水。隔了一秒，手上動作停下，他瞇著眼轉(zhuǎn)過身來。

    他身上穿著成套的黑色球衣，頭上還帶了只灰色發(fā)帶，額頭徹底露著，整張臉的輪廓清晰無比。

    孫心妍呢？

    銀色的露臍亮片背心、超短小紅裙，四肢和身體的中間段全部□□在外，頭發(fā)披著，臉上頂著一個超級濃重的成人妝。跟何濱對視一眼，她整張臉?biāo)查g紅透。

    什么話也沒說，她紅著一張臉直接去找彩球。

    墻邊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孫心妍稀里嘩啦翻了一下，身后人問，“找什么？”

    “我們跳舞用的彩球?！?/br>
    “這邊都是我們過來放的東西，你看看那頭。”

    聽了他的話，孫心妍去旁邊角落翻了下，找到了兩大包東西。

    她站起來的時候，裙擺在白皙的腿邊蕩了蕩，何濱在背后瞄了眼，喝了口一次性杯子里的熱水，壓著心里毛唧唧的情緒跟她搭話，“你們早上幾點(diǎn)過來的？”

    “6點(diǎn)半?！?/br>
    “坐大巴？”

    “嗯?！睂O心妍稍微自然了點(diǎn)，看看他，“你們那邊沒水喝？”

    “沒熱水。”

    孫心妍看他一眼，他說，“等會多給我們加點(diǎn)油啊?！?/br>
    他忽然說句人話，孫心妍差點(diǎn)不知道怎么回了。

    “當(dāng)然。不給你們加油難道給其他學(xué)校的加？”

    她臉上妝太濃，何濱都感覺是不同人了。

    “我過去了，”孫心妍往旁邊指了下，臨走還是說了句，“你待會兒好好發(fā)揮?！?/br>
    “等一下，”何濱叫住她，“話還沒說完呢……”

    “又怎么了？”

    何濱走出門外，“回頭結(jié)束了別跟大巴走，一起吃午飯?！迸滤煌?，加上一句，“我喊著紅旗一起。你把李笛叫著也行?！?/br>
    看孫心妍沒立即回絕，他覺得有戲，又加碼：“要是這場我們贏了，你就答應(yīng)，怎么樣？”

    “那要是輸了呢？”

    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孫心妍說，“輸了，你以后就別再給我發(fā)短信。”

    她認(rèn)真地強(qiáng)調(diào)：“一條也不行。”

    何濱挑眉，拿著一次性紙杯在她發(fā)頂輕輕放了下，“好，哥哥贏給你看?！?/br>
    說完他率先一步在孫心妍有所動作前拿掉杯子，大咧咧地走向球員準(zhǔn)備室，還伸手做了個拇指向下的動作。

    今天算是他的主場，他整個人跟平時的感覺很不一樣。孫心妍看著這個人吊兒郎當(dāng)?shù)谋秤?，順了下頭發(fā)。

    市體育館的標(biāo)準(zhǔn)籃球場上，伴著動感的音樂，籃球?qū)氊悅兲觊_場舞，雙方球員登場，全場響起此起彼伏的加油聲。雙方球衣一黑一白，籃球在中線上被裁判員一拋，比賽正式開始，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全場比賽，除了要上場的時間，拉拉隊(duì)的女生們就站在籃筐后面看著。不得不說，職高學(xué)生的成績比不上江高，在運(yùn)動上，人家不輸分毫。場上比分一直咬得很緊，上半場結(jié)束，江高打得拼死拼活還是落后五分。

    中場休息，球員回到更衣室?；@球?qū)氊悅儞Q了一套服裝，上場熱場。

    耳邊是節(jié)奏強(qiáng)烈的音樂，孫心妍一手拿一個彩球，跟在隊(duì)伍里機(jī)械地跳著，地板上有沒有及時被擦掉的汗，滑滑的。幾分鐘后，兩邊球員陸續(xù)上來開始練投籃、找手感。

    女孩子們跟著示意退到籃框后面。

    孫心妍剛站好，兩個同時被拋向籃筐的籃球在空中撞了下，其中一個歪了路線，眼看著就要砸到她臉上，一瞬間，一只手橫伸過來，在她面前一撥，球飛出去。

    何濱大汗淋漓，小跑中伸了個食指指籃筐，示意她注意。似乎來不及跟她多話，他又轉(zhuǎn)回場上，丟下一臉赤紅、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孫心妍。

    熱烈的氛圍中，拉拉隊(duì)的女孩子們被何濱剛剛那爆man的動作弄炸了，大呼小叫地晃著手中彩球，圍著孫心妍又蹦又跳。

    如果比賽開始時，何濱、孫心妍都在想著開場前的賭約，那么打到第四小節(jié)最后三分鐘的時候，他們和全場人一樣，心中什么都沒了，只剩下一個字——贏。

    競技體育的魅力淹沒場上的一切。

    最后三分鐘，雙方比分依然互咬，江高只落后一分。陡地，江高一記三分球反超，全場沸騰，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下一球立馬回送了個三分。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所有觀眾的心都被拎起來。

    孫心妍從來沒有這樣認(rèn)真看過男生打球，看著場上一個個來回奔跑、揮汗如雨的矯健身影，在緊張對抗的氛圍里，她像是忽然明白了男生為什么喜歡打球。

    孫心妍是這個理解的，這種感覺有點(diǎn)像考完試放榜，在排名表里一行行找自己的名字。只不過一個熱烈，一個平靜，卻同樣刺激。

    時間還剩6秒，江高被對方犯規(guī)后，兩個罰球進(jìn)一個，對方仍舊領(lǐng)先一分。場上人站起來加油吶喊，孫心妍抬頭看了眼上空的比分，一顆心像被掉在半空，砰砰直跳。

    球在籃下忽然傳到何濱手里，最后的機(jī)會，沒有一秒猶豫，他騰空而起，單手后拉，狠狠一下，球“哐當(dāng)”一聲進(jìn)入籃筐，哨聲同時響起。

    絕殺！全場沸騰。

    孫心妍耳畔嗡鳴，根本沒看清他的一連串動作。只見對面的顯示屏上，紅色的101跳動了下，成為103。

    ——103:102

    贏了。

    歡呼聲、吶喊聲。

    氣喘吁吁的球員們互相擊掌、捶胸，何濱提著衣領(lǐng)胡亂擦了下臉上的汗，往籃架邊看。江高的這群女生與有榮焉，一邊跟著老師退場，一邊開心得手舞足蹈。等了會兒，隊(duì)伍中到底有人回了頭。

    視線撞在一起，孫心妍看見何濱扯了下嘴角，和她做了個口型。

    ——吃飯。

    19

    每一個人身上都有優(yōu)點(diǎn)，有你可能未曾見過的、認(rèn)真的一面。

    當(dāng)孫心妍換好衣服卸完妝，站在體育館外的大樹下等河濱時，心里想的就是他在比賽最后一刻的認(rèn)真和果決。哨聲響徹全場的一瞬，他掛在籃筐上，成為全場焦點(diǎn)，也成為了一個她不熟悉的人。

    其實(shí)何濱從小學(xué)起就在打籃球，初中還被市里的青年隊(duì)培養(yǎng)過一陣子。只是后來去北京，沒再朝這個路子發(fā)展。

    球員更衣室后面有淋浴間，男生們洗完澡才出來。何濱給孫心妍發(fā)了短信，知道她在等，想早一步走。但誰讓他今天出盡風(fēng)頭，幾個隊(duì)員拖住他，要他請客。

    何濱掏五百塊給陳彥其，“你帶他們先去，到了地方告訴我，我先有點(diǎn)事?！?/br>
    陳彥其拿毛巾擦著頭發(fā)，接過錢，笑，“什么事啊，這么急？”

    他不掏錢還好，一掏錢幾個人就哄起來了，“拿錢給紅旗干什么，你來了再付啊?！?/br>
    何濱沒工夫跟他們扯，站鏡子前拿手指掃了下濕劉海，拿著包就走了。

    男生的高大身影映入眼簾，樹蔭下，孫心妍拉下耳朵上的耳機(jī)。

    何濱身上的球衣?lián)Q成了簡單的白t、黑色帶白杠運(yùn)動褲，兩只褲腳隨意卷著，一高一低。他單肩背著運(yùn)動包，一邊走一邊仰頭喝水，半路把空礦泉水瓶扔進(jìn)垃圾箱。

    何濱過來，看她妝卸掉了，頭上帶著根白色發(fā)箍，一張臉總算干凈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