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來得突然?！闭仑戅r(nóng)靜默了一會兒才道，“我相信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算，或許是戎王在天之靈還惦記著殿下呢?！?/br>
    “惦記著我？”趙淑嘲諷地從那木片上收回了目光，“難道不應(yīng)該惦記他的西秦？”

    “殿下與我都知道，西秦已經(jīng)沒有了?！闭仑戅r(nóng)道，“戎王對殿下并非是無情又無義，殿下心中明白，不是嗎？”

    “不要說從前了?！壁w淑煩悶地把這木片收到了袖袋當(dāng)中，然后起了身，“我該走了，我在京城等著你和傳國璽?！?/br>
    章貞農(nóng)見她起身，也不再多說什么，便只跟著起了身，送她出了正堂。

    .

    送走了趙淑一行人，章貞農(nóng)便繞到了后面去找曬太陽的向麟。

    “都已經(jīng)走了？”向麟伸了個懶腰，從地上站了起來，“本來想從駙馬身上套話，但沒套到——這小駙馬有幾分像我們?nèi)滞??！?/br>
    “我們?nèi)滞蹩刹皇沁@樣嬌滴滴的樣子吧……”章貞農(nóng)非常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戎王死得連渣都沒了，還是少想那些有的沒的?！?/br>
    “所以元嘉殿下過來一趟，就為了跟我們說說話？”向麟也懶得去說那些從前，“她答應(yīng)了把蕭珊給我們么？”

    “說是要等我們帶著傳國璽進(jìn)京去?！闭仑戅r(nóng)道。

    “我覺得這中間元嘉殿下還有別的謀算。”向麟有些擔(dān)憂。

    “難道抓我們？兩個鐵匠？”章貞農(nóng)嗤笑了一聲，“那倒是真沒必要了?！?/br>
    “不，我的意思是，元嘉殿下會不會想招安我們這些……從前是十六衛(wèi)中的人?！毕蝼胝J(rèn)真地說道，“畢竟我們也都知道，現(xiàn)在天齊的文臣足夠多了，武將卻并不足夠。元嘉殿下的確能打，的確驍勇善戰(zhàn)，但她畢竟是個女人……現(xiàn)在她還能在馬上馳騁，將來懷孕生子怎么辦？總不能一輩子都在馬背上不得安寧吧？”

    章貞農(nóng)倒是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br>
    “況且我們都已經(jīng)聽說了，天齊朝中對元嘉殿下……并沒有那么足夠的信任和友好?！毕蝼胗值溃胺駝t元嘉殿下大可不必找什么駙馬，也不必這么急急忙忙地成親。趙均……趙均一個人的信任，抵不過朝中無數(shù)人的挑撥?！?/br>
    “所以……如果元嘉殿下有心招攬，你覺得我們應(yīng)當(dāng)答應(yīng)嗎？”章貞農(nóng)皺起了眉頭。

    “不知道?！毕蝼敫纱嗟?fù)u了頭，“如果蕭珊死了，我可能會考慮一二，如果蕭珊活著，我們這些人去了天齊，大約沒什么好下場。”

    章貞農(nóng)自失地笑了一笑，道：“這局勢猶如迷霧，我已經(jīng)看不清了。”

    “傳國璽是明燈。”向麟看向了章貞農(nóng)，“章哥——將軍，你不這么認(rèn)為嗎？我們——我們這些十六衛(wèi)中的人，自從西秦覆滅之后，所有的信念都只是為了除掉蕭珊，我們甚至沒有更多的想法——我們因為蕭珊殺死了西秦所謂的正統(tǒng)血脈而憎惡他，所以要殺掉他，除此之外，我們想不出更多、更有遠(yuǎn)見的事情，我們甚至不如鄭武，鄭武想復(fù)辟想當(dāng)皇帝，我們這些人想做什么？就只想殺掉蕭珊？然后做個鐵匠？”

    章貞農(nóng)面色微微變了一些，抿了抿嘴唇?jīng)]有說話。

    “我不知道將軍你從那小小木片上看出了什么。”向麟繼續(xù)說道，“我不會去追究那木片從何而來，背后又是有怎樣一個人來cao縱，我只知道，這在告訴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可以投誠的時候。時間足夠久了，足夠我們洗掉從前西秦的印跡，足夠我們重新踏上征程，開始我們?nèi)碌娜松缆??！?/br>
    章貞農(nóng)拍了拍向麟的肩膀，好半晌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br>
    .

    冬日天黑得早，夕陽西下之后，很快夜幕沉沉，把這小小的顯美吞沒在了黑暗當(dāng)中。

    許璀攬著趙淑的腰，一言不發(fā)地和她一起窩在驛館并不算寬敞的床榻之上，睜著眼睛只看著桌上那小小的并不明亮的油燈。

    “你怎么啦？”趙淑側(cè)頭看了看許璀，見他神情懨懨，便笑著問道，“難道下午聽見我和章貞農(nóng)說話，你不高興了？吃醋了嗎？”

    許璀悶悶地收緊了胳膊，把趙淑抱地更緊了一些，只低低道：“我怕清之會丟下我?！?/br>
    “怎么會呢？”趙淑喜歡他這樣全心全意依賴自己的樣子，于是聲音放軟了下來，又轉(zhuǎn)了個身，與許璀面對面了，“我不會丟下你的?！?/br>
    許璀低頭看著趙淑，幾乎虔誠地在她如花瓣一樣鮮嫩的雙唇上印下了一個不帶任何情|欲的溫暖的吻——然而趙淑卻并不是這么想，她勾住了許璀的脖頸，把這樣一個單純的吻加深，唇與齒纏綿氣息，然后便是相互之間急促又熱烈的欲|念。

    窗外的北風(fēng)呼嘯而過。

    桌上的油燈大約被那一絲從外面擠進(jìn)來的寒風(fēng)，給吹滅了。

    這樣一個安靜又平常的夜晚。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隱忍又克制的沉悶呼吸。

    時間過得飛快，從夜色迷醉到天光乍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時間。

    驛館里面粗糙又簡陋的被衾上面是艷俗的大紅牡丹配著綠底的花樣，涼州人用塞外牧民的皮子更多，這被衾里面夾著的鼓鼓囊囊的……大約應(yīng)當(dāng)是毛皮之類吧！

    許璀攬著已經(jīng)睡熟了的趙淑，自己卻并沒有太多的睡意。

    遠(yuǎn)遠(yuǎn)的，有公雞打鳴的聲音傳來。

    他低下頭，依戀地用嘴唇蹭了蹭趙淑的臉頰。

    第41章 京城變故

    快近年關(guān)時候，冀州的謝燕春忽然有如神助, 單槍匹馬帶著人擒住了一直東躲西藏的鄭武, 然后鄭武手下聚集的兵將們瞬間土崩瓦解，冀州忽然之間就平靜了下來。

    謝燕春抓住了鄭武, 一邊給京中上了折子, 一邊就準(zhǔn)備著要把他押送回京去了。

    這捷報傳到了京城，趙均便急忙讓人把消息遞給了涼州的趙淑。

    原本還要在涼州多呆兩日的趙淑見冀州的事情已經(jīng)定下, 便也不多停留，也準(zhǔn)備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之前, 她倒是按照之前與許璀說的那樣, 往雍州繞了一繞, 去了隴縣。

    許璀起先是并不想過去的，只是推辭了一次之后趙淑還這樣堅持，他也知道不應(yīng)該再繼續(xù)推辭下去, 于是只沉默地跟著趙淑一起往隴縣去。

    要回去許璀家里，便要去落月泉, 這一路上許璀倒是有些惴惴不安了，他看著趙淑, 欲言又止了許多次, 最后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趙淑自然察覺到了他這樣的不安，于是只笑道：“只不過去看看，這不是你家嗎？怎么鬧得你仿佛不想回家一樣？”

    “我聽說……清之之前打過敗仗，就是退到了落月泉邊上。”許璀斟酌著話語說道，他看向了趙淑, 眼中都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