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思索愣神之際,一直冷箭悄然從背后而來,君匪本能想躲,只是...后無退路,前方是蜂擁而至的飛箭流矢,她正欲側(cè)身,寧若水突然一個旋身,完完全全把她護(hù)在懷中,那像是淬了毒的冷箭劃破寧若水的外衫,狠狠擦著他的手臂劃過。 “沒事吧?”寧若水忍痛擁緊君匪,一邊后撤一邊苦笑道:“我對你說過,我定會護(hù)你周全?!辈还芪沂蔷溥€是葉湑,都說過。 君匪的心微怔,寧若水明明未曾說過要護(hù)她周全,莫非是他對以前的寧三千許諾過?她望了望寧若水滲血的手臂,猛地撕裂衣擺欲替他包扎,卻在這時,那些躲在岸處的敵國刺客似乎發(fā)現(xiàn)他們離“唯一會武”的徐澈越來越遠(yuǎn),竟猛地轉(zhuǎn)變攻勢,所有箭矢都朝著君匪和寧若水而來。 寧若水漆黑的眸一凜,他攬住君匪柔軟的腰肢,擁著她一個翻身,直直越過橋欄墜入湖中。 湖心的水冰涼徹骨,寧若水帶著君匪躲至橋底,依稀還能聽到岸上放箭的聲音,他捂緊滲血的傷口避免被發(fā)現(xiàn),一邊沉著等待王府的護(hù)衛(wèi),一邊思慮。 顯然...在岸上時,王府護(hù)衛(wèi)遲遲未出現(xiàn),寧若水心中已然明了:蘇羨啊蘇羨,你真是糊涂! 與此同時,岸邊茶肆的二樓上,坐在輪椅上的青衫男子終于按耐不住,他輕敲桌面,放箭的敵國刺客收到指示停下,領(lǐng)頭的人問道:“蘇先生,不必再試探了嗎?” “不必了?!碧K羨頭微低,沉聲道:“你且回秉女帝,大司空不會武功,先前...是探子蘇羨猜測錯了,屆時處理完大楚的瑣事,蘇羨自愿回北漠領(lǐng)罰?!?/br> “蘇先生既然這般說了,我等就如實回命了?!鳖I(lǐng)頭的刺客告退,人去樓空,蘇羨突然苦笑一聲,他本是女帝不放心寧若水而安插在身邊的探子,卻不曾想,謀略如他,也被寧若水的才智所折服,甘愿被他收歸麾下。 至于寧若水為什么戴面具,寧若水會不會武功,蘇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然而每逢女帝召問,他回秉的永遠(yuǎn)是——不會! 這一次,為了那個人,蘇羨破例了,他苦笑著,用折扇敲著自己殘疾的雙腿,一如既往沒有知覺......只是這一次,他失去的不再是健康的身體,而是他和寧若水之間的情誼和信任。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飴。 “蘇羨,謝謝你?!?/br> 茶樓雅間的內(nèi)室走出來一名紅衣黑發(fā)的女子,她眉目如畫,一顰一笑像極了寧若水畫卷上的人。 “人|皮面具不能沾水,切記?!碧K羨沒有回頭看她,披著寧若水心上女子的皮囊,越來越不像他認(rèn)識的北漠丞相方妍。 “蘇羨,以后在攝政王府,你就當(dāng)作不認(rèn)識我吧。”方妍理理衣袖,把一旁的醫(yī)藥包放進(jìn)懷中,寧若水受傷了,她自然要美救英雄。 方妍思來想去,除了女帝的人,恐怕沒人能傷得了寧若水,更無法趁虛而入,她想起那支偷襲冷箭上淬的藥,唇角輕輕揚(yáng)起......攝政王妃,大司空夫人,只能是我。 ***** 湖心之下,寧若水收回眸光,那些人似乎撤離了,暫無危險,他望向身后的君匪,似乎難受的緊,她臉色越來越不好,寧若水心頭一驚,掀開自己臉上的狐貍面具,轉(zhuǎn)身捧住她憋得青紫的臉頰,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輾轉(zhuǎn)反側(cè),舌尖輕輕撬開君匪緊抿的唇瓣,溫柔而又強(qiáng)勢地吻著。 如蘭似梅的氣息一點一點被渡過來,君匪眨了眨眼,伸出指尖想要觸碰寧如水的真容,他閉著眼,在水里柔順的長睫輕顫,精致的輪廓雖驚艷,卻是完全陌生的人。 可他此刻,就這樣...吻著她,又是那樣熟悉。 細(xì)細(xì)小小的水泡從彼此觸碰相接的唇瓣處冉冉上升,寧若水睜開眼收回這一吻,他重新戴上狐貍面具,深深望了君匪一眼,攬起她的腰往水面上浮,頃刻間破水而出。 “呼...呼...”君匪大口大口地吸氣,試圖掩飾尷尬,她悄悄問九虛:“為什么沒替我屏蔽?” “主人,在水里...不能通電流?!本盘摵軣o奈,屏蔽需要磁場的干涉,而它控制磁場需要電流,“何況,何況” “何況什么?”君匪問,她以為九虛會說:何況生死面前,還論什么節(jié)cao,事實是—— “主人,您似乎挺享受的。”九虛捂臉遁走,君匪身上的溫度陡然升高,她望了望寧若水,一時愣住了。 對方竟比她還要嚴(yán)重,在水中泡了這么久,他原本白皙如玉的下頷非但沒有蒼白,反而染上絲絲紅暈。此刻,他輕咬著下唇,望向君匪壓抑道:“三千,送我去文淵閣?!?/br> 文淵閣?君匪扶著寧若水從湖里起身,岸邊徐澈已伸手相接,寧若水卻皺眉拂開他的手,執(zhí)拗地靠在君匪身上,“別讓其他人碰本王?!?/br> 傲嬌又倔強(qiáng),君匪下意識把寧若水?dāng)埦o了些,他渾身guntang,灼燒的熱度透過濕盡的衣衫燙得君匪的心微微異樣,她望向?qū)幦羲直凵系膫?,暗嘆一聲不妙...那冷箭上淬的毒,只怕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毒。 君匪抬眸,文淵閣就在附近,難怪寧若水要去那里,他只怕就是這名動天下第一樓的幕后主人。 整整七層樓高,君匪扶著寧若水行至文淵閣樓下,她不由感慨,七層在古代已是極其少見,何況一層比一層復(fù)雜,這樣的建筑簡直精妙絕倫。 “爹,您可真有錢。”君匪打趣道,她扶著寧若水打算從側(cè)門專用過道上樓,卻發(fā)現(xiàn)怎么挪不動半靠在身上的男子了。 “三千...”寧若水克制著聲音,即便如此,微微沙啞的音色仍似無意撩撥,他輕咳一聲,對君匪道:“我們先去一樓大廳?!?/br> 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行,你有病你說了算,君匪轉(zhuǎn)動腳尖,她改變方向扶著寧若水進(jìn)入文淵閣內(nèi),適逢一樓大廳里...圍繞著四重關(guān)卡的解答進(jìn)行得如火如荼,君匪只略略看了一眼就笑得不行。 糖葫蘆有那么難吃嗎?一個個苦著臉跟喝中藥一樣,她舔了舔唇角,驀然抬頭,正好望進(jìn)寧若水的眸里,君匪尷尬一笑:“哈哈,你剛剛是不是在偷看我?” “傻丫頭,我看一個女人,何至于偷?要看,便娶回家,天天光明正大的看?!睂幦羲捖?,眸光突然一滯。 人群之中,紅衣黑發(fā)的女子正愜意地咬著糖葫蘆,她的臉上漾起滿足的笑容,和玄機(jī)門時的君匪一模一樣,長相...更是如出一轍。 寧若水的心微動,他松開君匪走上前,那些通過一重關(guān)卡的來客已進(jìn)入第二重,他凝著那女子,靜默無言。 方妍似察覺到這抹清淺的視線,她朝寧若水淺淺一笑,竟是熟練地使出了左手劍法。 很好,君匪亦走上前,她倒要看看這和她爹“眉來眼去”,似乎很想當(dāng)她后娘,又蠻像自己曾經(jīng)模樣的女人要怎么上位。 那廂,方妍收了劍,順利通過第二重關(guān)卡,未過多時,大廳二樓的掌事順著欄桿放下一幅字畫,卷軸慢慢自然滑落,那上面隱忍藏鋒的字跡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愿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 一時間,對下聯(lián)者數(shù)不勝數(shù),卻無一人寫出的答案得到通過,那二樓的掌事?lián)u搖頭,示意今天到此為止,寧若水卻悄然抬眸,讓掌事退下。 恰在此時,大廳響起一道清脆的女聲,柔情婉轉(zhuǎn):“愿此間,山有木兮卿有意......昨夜星辰恰似你。” 方妍擱下筆,拿著宣紙緩緩朝寧若水走來,她淺笑著...從蘇羨那里得來的答案尚不知對錯,但是,看此刻寧若水的反應(yīng),似乎是對的。 她走上前,寧若水輕輕揚(yáng)手,文淵閣內(nèi)的護(hù)衛(wèi)聽令清場,人潮擁擠的大廳霎時只剩下方妍,君匪,和他自己。 寧若水不動聲色地瞥了君匪一眼,她面色如水,竟是取了好幾串剩下的糖葫蘆邊吃邊看,清亮的大眼睛里興趣盎然,寧若水的心卻是徹底崩潰了。 君匪渾然不知,她邊吃邊問九虛:“爹要娶后娘,急,在線等?!?/br> “主人,您急的話...能拿出點急的樣子嗎?哪怕做作一下也是好的。”九虛萬分嫌棄,卻聽得君匪又道:“什么玩意啊,我原來以為這對仗不工整的詩句也就我和君沅知曉,現(xiàn)在一看,倒是爛大街了,真沒意思?!?/br> “三千,過來?!睂幦羲蝗怀谅晢镜?,君匪也不知他所指何意,索性往后一扔竹簽,屁顛屁顛跑了過去。 “爹,你是不是要問我的意見?。俊?,她笑著拍了拍寧若水的肩,他身上似乎更燙了,君匪驀地收回手,幸災(zāi)樂禍道:“您放心,我沒意見,您娶十八房后娘都行,身體要緊,您實在不行就別憋著了,嗯?” “嗯?不行?”寧若水似乎只聽進(jìn)了這兩個字,他意味深長地望了君匪一眼,突然間拎起她衣服的后襟,轉(zhuǎn)身向樓上走去。 “公子,請等一等?!狈藉娪媱澇隽似?,立刻走上前,邊取出懷中的醫(yī)藥包,邊柔聲道:“公子,您的傷?”她說著,手已要碰上去。 “放肆!”寧若水用內(nèi)力壓制住體內(nèi)的媚|毒,眸光黯了黯,冷然道:“爺也是你能碰的嗎?” 方妍的臉色變了又變,偏被寧若水拎著后襟的君匪咯咯直笑,竟學(xué)著他的調(diào)調(diào),頗為矯揉做作道:“放肆!本郡主的爹也是你能隨便碰的嗎?” “你...”方妍到底是北漠女相,未曾受過這樣的氣,她望向君匪,上上下下瞧遍,不過是一個發(fā)育不良的小姑娘。方妍不由想起...蘇羨曾說過,寧若水收養(yǎng)寧三千是因為她長得像已逝故人,可如今,方妍怎么也不能把君匪現(xiàn)在的模樣和畫像上的女子聯(lián)系起來。 她轉(zhuǎn)念一想,寧若水曾命蘇羨暗中找過那畫中女子,她應(yīng)是自己戴上人|皮面具這幅模樣才對,到底是哪里出錯了呢?方妍百思不得其解,她原以為讓寧若水中了媚|毒,來文淵閣時恰遇上自己解出他設(shè)的四重關(guān)卡,如此一來,順利成章當(dāng)上攝政王妃。 現(xiàn)如今,他竟無動于衷! 蘇羨不是說...寧若水對那女子情至深嗎?莫非—— 他認(rèn)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方妍壓下慌張,“公子,小女并非有意冒犯,只是醫(yī)者情切...”她解釋著,一邊暗暗觀察寧若水的神色,一邊試探著從醫(yī)藥包里取出包扎棉布,她的動作有意無意,隱約露出一段發(fā)帶來,君匪的眸光突然一凝,那淺藍(lán)色發(fā)帶后竟繡著一個小小的“匪”字。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發(fā)帶的含義,君匪愣在原地,百般念頭涌上心頭...后襟忽然一松,她微微踉蹌,望向?qū)幦羲?/br> 莫非...莫非? 君匪的心緊了緊,耳邊恰傳來寧若水克制,卻似乎有一絲希冀的聲音:“告訴我,這是何意?” 他挑出那段發(fā)帶,捻在指尖,一眨不眨地望向方妍。 “回公子,當(dāng)是——束發(fā)結(jié)同心,白首不分離?!狈藉ь^,眸光哀怨。 “好一個白首不分離?!睂幦羲p笑著,拿有發(fā)帶的那只手緩緩上前,似乎要劃過方妍的眉眼,他余光一掃,悄悄望了一眼君匪,滿意地中途收回手,似笑非笑道:“那么,你能告訴本王...這“匪”字又是何意嗎?” 第49章 德國骨科·徐澈 “那么,你能告訴本王...這匪字又是何意嗎?” “等一下!” 君匪一聲清喝,她轉(zhuǎn)身彎腰,捂著肚子走向方妍,虛弱道:“你是醫(yī)女對吧,本郡主好像糖葫蘆吃多了,胃疼......” “小女明白,請郡主伸出手腕?!狈藉櫫税櫭?她伸手搭脈之際,卻見對方手腕陡然翻轉(zhuǎn),狠狠鎖在自己的喉間。 “郡...主,你...你這是...何意?” “何意?你是問我嗎?”君匪輕笑著,一手不疾不徐地加深力道,一手扯下披風(fēng)里濕透的衣擺,玩味道:“本郡主倒要看看,畫皮下的是一副什么模樣?” 她話落抬手,挨著方妍□□的縫隙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受制于人,方妍只好佯裝聲勢,怒道:“寧三千,你敢!” “呵...”君匪輕嗤,不耐煩地揭掉被水浸壞的人|皮面具,“本郡主有什么不敢,本郡主的爹就在這呢?!彼仨?,漾起笑意:“你說是不是啊,若水爹爹。” “若水也好,三千也好...”寧若水壓抑著微啞的嗓音,極其鄭重道:“只要是你,怎樣都好?!?/br> 君匪偏過頭,沒有說話,手上的力道卻下意識更重了,直逼得方妍喘不過氣。 “本郡主不知道你是誰,也無意冒犯,只要你...”君匪凝眸,直視著方妍:“只要你交出解藥?!?/br> 巧合太多,君匪不免細(xì)細(xì)思索,結(jié)果無非是某人沾花惹草的本事一如既往。 詩句,發(fā)帶,糖葫蘆...這般明顯,君匪怎會不明白,只是她不能承認(rèn),她目前任務(wù)在身,更是不清楚寧若水身上發(fā)生了什么才得以帶著記憶穿梭界面,所以她不能...因為歡喜就輕舉妄動。 “說!解藥在哪?” 君匪稍放松手上力道,她冷冷望著方妍,卻是不敢掉以輕心...對方只怕是會武功,只不過先前刻意隱藏,讓她得以先發(fā)制人。 “咳...三千,松手罷?!睂幦羲呓穆曇粼桨l(fā)低啞,卻是絲毫不在意體內(nèi)的媚|毒般。 君匪愣了愣,卻見他取下狐貍面具,精致如玉的臉頰染上潮紅,“不行!”她搖頭,右手的力道更重。 寧若水的心緊了緊,想說點什么,卻又開不了口,他只好把狐貍面具戴在君匪的臉頰上,柔聲道:“爹知道你是一只小狐貍,但你不用時時刻刻那么聰明,你可以試著...依靠一下其他人?!?/br> 比如說,我。 寧若水一點一點握著君匪的手松開,笑道:“傻丫頭,何苦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置氣?” “那你的身體呢?”君匪語氣軟了下來,抬眸望著他。 “放心,雖虛長你九歲,仍身強(qiáng)力壯,倒是你,太...”小了些。 寧若水促狹一笑,轉(zhuǎn)身凝向方妍,眸里的熱度忽地冷然:“方丞相,同朝為官,你此舉...有些過分了吧?!?/br> “咳...咳,”方妍呼吸不暢,她咬咬牙道:“真是巧了,我還以為大司空在大楚潛伏久了,忘記了本家是誰。” “抱歉,爺還輪不到你來指教。”寧若水淺淺一笑,頃刻間提起劍,漫不經(jīng)心地落在方妍頸間。 “我以為,蘇羨是個拎得清的,我給過你,也給過他...很多次機(jī)會?!睂幦羲碇讣猓揶淼溃骸澳皇且詾闋斦媸情e得無聊...才把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訴你們?” 不過徐徐誘之,淺淺試探,就按耐不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