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昊攔下高敏，池慕寒快步走向前。

    “白叔，我爸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

    “虧得高小姐發(fā)現(xiàn)得早，送醫(yī)及時，才洗了胃，現(xiàn)在還在昏迷中。就是不知道老爺他這副骨頭能不能熬得過去了？”

    白管家說著，嘆息了一口，蒼老的眼角滲出一些潮濕來，又看了眼那扇緊閉著的病房門，拭了拭眼角。

    池慕寒抿著唇，眉目擰得極深，暗暗地想，這件事到底是誰干的？

    又瞄了一眼那個高瘦個子的女人，池慕寒瞇了瞇眼，“白叔，高敏看緊著點，別讓她跑了。待會等警察來了，給她做個詳細(xì)的筆錄?！?/br>
    “好，二少爺。你進去看看老爺吧，我在這守著?！?/br>
    池慕寒頷了下首，這就進了房去。

    房中安靜無人，床上的老人戴著氧氣罩昏睡著，吊瓶里的液體通過輸液管滴答滴答地流進他的體內(nèi)，看著頭發(fā)全白滿臉褶子的父親，池慕寒一時間說不出的滋味來。

    對于池霆，他是又愛又恨，但更多的是對他的崇敬。

    即便當(dāng)年母親的死跟他脫不開干系，但到底這人是他父親，予他血rou身軀之人，養(yǎng)育他，栽培他，他今天一切成就跟池霆都息息相關(guān)。

    他立于病床前，蹙目深凝著床上病重昏厥的老人，褲側(cè)拳頭一點點捏緊，緩緩開腔，“爸，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個下毒的人！”

    池慕寒剛轉(zhuǎn)身，床上老人睫毛便顫動了一下。

    ……

    警方已對高敏展開了全面的調(diào)查。

    “高小姐，在池老送你五千萬別墅之前，你有一個正在交往的男友叫裘元杰，是不是？”

    高敏搖了搖頭，“是，他是我的前男友，但我和他早就分手了，因為性格不合才分得手。”

    梁昊一拍手頭檔案，“據(jù)我們調(diào)查，裘元杰是江大化學(xué)系的研究生。鉈這種罕見的化學(xué)品，普通人難以接觸到，但對于一個化學(xué)系的高材生，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

    高敏有一絲驚慌，極力辯解道，“他能接觸到那種東西，也不能說跟我有關(guān)啊？我怎么可能去毒殺池老先生呢？他是我的雇主，還是我的……男朋友，他甚至讓醫(yī)生幫我做人工授精，我有什么理由要毒殺他？”

    “因為錢呀?！?/br>
    伴隨著開門聲，一道尖利的女人聲音令高敏一驚，她愕然回首，就看到了披著一條狐毛披肩的顧清雅站在門口。

    “高敏，你和老爺在一起不就是為了他的錢嗎？你一邊和那個裘元杰鬼混在一起，一邊揮霍著老爺?shù)腻X，他一定是發(fā)現(xiàn)你背著他在外面偷男人，你害怕失去現(xiàn)在的一切，所以你對老爺下了毒？”

    “現(xiàn)在老先生沒醒，顧四太你說什么都行了？給老先生吃的那瓶藥，為什么在你來我家的第二天就出了問題？顧四太，你就沒有嫌疑嗎？否則，你又何必出現(xiàn)在這里？是想看看警方調(diào)查的進度到何種地步了？還是說你害怕了？”

    審訊的警察一楞。

    原來池老出事前一天，顧清雅去過高敏的家中？

    別看高敏其貌不揚的，要是她沒有兩把刷子又豈能站穩(wěn)腳跟？

    果然是能跟在池霆身邊的女人，這種時刻，也是夠冷靜的。

    顧清雅扯了下披肩，冷冷地笑：“高敏，我去找你是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你霸占著老爺那么久，也該讓他回家過年了?！?/br>
    “池老先生愛住在哪里，喜歡在哪里過年，我只是他的特護，我有什么權(quán)利去指揮他？別是顧四太你，做了什么對不起老爺?shù)氖拢氚牙蠣斕幹罂彀?？?/br>
    高敏一言一行都無比鎮(zhèn)定，讓顧清雅心底微微發(fā)顫。

    可，這個計劃做得沒有露出一絲蛛絲馬跡，即便是她換了池霆的藥，但只要警方?jīng)]證據(jù)，他們也拿她沒轍。

    現(xiàn)在，最大的嫌疑人還是高敏。

    “等警方抓到你確鑿的證據(jù)，也許高小姐的嘴巴就硬不起來了?！?/br>
    顧清雅說罷，從警察局離開，急匆匆上了車，在老地方約見了池殸。

    寒冬臘月，紫竹林中北風(fēng)呼嘯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高，讓人心底直起毛。

    “池殸，你怎么能出這種紕漏？你給我的藥丸根本沒能要了池霆的命，現(xiàn)在那老東西就躺在醫(yī)院里，說不準(zhǔn)明天就會醒了，到時被他查出來是我們干的，我們就……”

    顧清雅現(xiàn)在手忙腳亂，真的是想都不敢想。

    “成人服用12mg就保不住命了，那三顆藥正好15mg，那個老東西還吃不死，真是命大。寧香，我們千萬不能自亂了陣腳。老不死的不是還沒醒嗎？趁著他沒醒之前，我會親自去把他解決掉?！?/br>
    “你的意思是，今晚你要親自動手？”顧清雅又擔(dān)憂起來，“可是，池霆病房外都是他的人，你去太冒險了?！?/br>
    池殸已是被逼上絕路，他不動手，等池霆醒來，他們很可能被揪出來，到那時，就晚了。

    他雙眼射出狠辣光芒，握住了顧清雅的手。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br>
    ……

    池殸去了一趟醫(yī)院，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白大褂和口罩穿戴起來，裝扮成查房的醫(yī)生輕而易舉地混入了池霆的病房。

    昏暗的病房中，池殸一步步靠近池霆。

    殺人的勾當(dāng)，他是第一次干，說不怕是假的，更何況這個是他大哥，父母走得早，他從小是由池霆帶大，池霆對他來說，說是大哥，更像一個父親。

    而他現(xiàn)在要殺了，他唯一的親大哥。

    他的手顫顫抖抖地從白大褂口袋中摸出了一枚針筒，抽了一注空氣。

    只要，空氣流到了他的血管里，池霆就會一命嗚呼。

    只有池霆死了，他和寧香才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要為自己而活，池殸用力咬緊了牙關(guān)，一手扶著輸液管，一手持著針筒，就要扎進管子里去。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白叔大叫一聲，“二爺，住手！”

    而此時，躺在床上的男人已豁然睜眼。

    池殸又是猛地一震，手上的針筒就此掉到了地上。

    “好弟弟，居然是你要我的命？”

    “大哥……你……怎么會……你不是……”

    池霆將自己臉上的氧氣罩摘了，老而濁的眸中精光閉露。

    “你以為我中了鉈毒？你以為我洗了胃，現(xiàn)在半死不活了？哈哈……我這輩子大風(fēng)大浪什么沒經(jīng)歷過，會著了你的道？池殸，在我面前?；ㄕ?，你還嫩著呢？你和顧清雅的那點破事，你以為就能逃得過我的眼睛，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到底能滅絕人性到什么地步？”

    聽著池霆聲如洪鐘的聲音，池殸嚇得臉色驟變。

    他看了看門口出路已被白管家攔住，又看了看窗戶，這里是29樓，他跳下去就是死。

    “池霆，滅絕人性的是你！不是我們！我和寧香是真心相愛，是你拆散了我們！池霆，今天就算我死，我也絕不放過你。”

    ☆、第180章 自食其果

    池殸大喝一聲，就撲上前，掐住了池霆的脖子。

    盡管池霆沒有真的中毒，但畢竟兩人相差二十幾歲，在池殸的蠻力面前，池霆毫無招架之力。

    因為缺氧，池霆兩眼一瞪，整張臉色變紫。

    白管家慌忙上去，帶人把發(fā)狠的池殸拉開，“二爺，你怎么這么狠？你上次回來，老爺就發(fā)現(xiàn)了你和四太的關(guān)系，不過是念及兄弟親情，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二爺你也是老爺一手帶大的，你怎么能這么心狠手辣，要老爺?shù)拿?？?/br>
    池霆又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白管家倒了水遞給他，“老爺，你還好吧？要不要叫醫(yī)生來？”

    池霆喝了口水，搖頭嘆氣。

    家里出了這種丑事，他自然不想讓人見到。

    抬目，看著這個被他從小帶在身邊的弟弟，池霆真的是想不到，竟然有一天，他會要自己的命？

    “阿殸，我已是古稀之年，你就這么等不及么？”

    他沒幾年可活了，他這個弟弟就不能等他死了，再和顧清雅在一起嗎？

    “我一刻都等不及了。我巴不得你早點死！”

    池殸咬牙擰笑道，這的確是他的真心話，否則他不會一而再地對池霆下手了。

    聽著池殸毫無悔意咬牙切齒的說這句話時，池霆那雙經(jīng)歷過腥風(fēng)血雨的老眸中還是紅了一紅。

    這般年紀(jì)的人，人生百態(tài)，塵世五味，還有什么沒經(jīng)歷過？

    他的大太太要他的命，現(xiàn)如今，親弟弟和四姨太又要他的命，他到底造了什么孽?。?/br>
    “阿殸，哪怕你們對我下毒，栽贓嫁禍給高敏，我都沉默著，甚至將計就計。我一直想啊，只要你們肯及時收手，我還是能原諒你們的。這世上，又有誰沒犯過錯呢？可是，現(xiàn)在，你要我如何是好？”

    唯一值得他欣慰的是，慕寒沒有參與其中，否則真是教他心寒得徹底啊。

    “池霆，我不相信你有這么好心？還真的能成全我和寧香？別把話說得那么好聽，池霆，你的個性我還不了解，曾經(jīng)不是沒有女人沒背叛過你，但被你丟到湄公河里喂了鱷魚?！?/br>
    池殸冷言譏誚，對于池霆這種“寧教我負(fù)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fù)我”的個性，別說是成全了，就是放他們這兩個背叛者一條生路都難。

    “天下千千萬萬的女人，我都可以去愛，但，兄弟我只有你一個。倘若你早點告訴我，顧清雅是你喜歡的女人，我把她讓給你又有何不可？說到底，阿殸，你不敢跟我坦白，不過就是怕丟了這條性命而已?！?/br>
    活到這把年紀(jì)了，池霆這點還看不破，這八十幾年的人生真的是白過了。

    募得，池殸心臟一縮。

    他又將拳頭捏緊，“我不是膽小如鼠之輩，我只是怕寧香她們母女白白丟了性命而已。池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為我自己做的事找借口。我池殸這輩子沒能守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沒能給她所要的幸福，已非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今日種種，我會一力承擔(dān)，但請看在我們幾十年兄弟情分上，在我死后，別找寧香母女麻煩?！?/br>
    言罷，池殸決絕看了池霆一眼，就推開擒住他的兩個男人，擰身，徑直走向陽臺。

    陽臺那里的窗戶并沒有封上，不好，他這是要跳樓！

    池霆急喝一聲，“炳華，快攔住他！”

    若是真的逼死了池殸，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不說，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面對父母祖先？

    白炳華常年練習(xí)氣功，氣勁十足，三兩步就捉住了池殸肩膀，“二爺，不要糊涂。若是老爺真有心要你的命，你又豈會在站在這里？”

    “我不死，還有什么臉活？”

    池殸眸光頓時淚光閃爍，不是不愧疚，不是不后悔，只是，他既已經(jīng)動了這樣的心思，也真的付諸行動了，便已是覆水難收，再無回頭路可言。

    白炳華跟池殸年歲相當(dāng)，話也投機，來往也頻。

    他從幾十年前進池家做長工，又因為身手好被池霆看中，其中也多虧池殸提攜，才能坐到池家總管之位。

    看著他們兄弟倆為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都道紅顏是禍水，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好死不如賴活著，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