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他低低罵了一句, 心里煩躁得要命, 直起身來, 終于沒忍住踢了一腳自來水管泄憤。 砰! 白色跑鞋的鞋尖處又踢上了個泥印。 宋茵終于沒忍住低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又在陸嘉禾回頭之前收斂了笑意,越過他進了超市。 宋茵算是看出來了, 陸嘉禾這樣渾身泛著貴氣的大佬, 約摸從來不知道在這世界上,戶外水龍頭還有鑰匙這一回事。 宋茵從超市再出來,徑直走到水龍頭跟前, 纖長白皙的指尖插上鑰匙擰了兩圈, 自來水便嘩啦啦流出來。 “洗吧?!?/br> 宋茵的唇角翹了一點,心情帶點兒輕快。 陸嘉禾卻不高興了。 緊抿著唇, 俯下身去開始沖頭發(fā)。 他的個子太大,水龍頭的位置卻只比他的膝蓋要高一點點, 他敞開長腿蹲在水龍頭下, 曲著腰, 宋茵看著都覺得憋得難受。 “洗發(fā)膏要嗎?” 宋茵拿著傘,又拎著裝鞋和藥的兩個袋子,蹲在超市的臺階上,唇角揚著問他。 “要。” 小袋裝的洗發(fā)膏遞過來。 陸嘉禾擦了擦眼睛接過,接著開始洗。 水開得很大,白色的泡沫順著雨棚外的溝渠往外流,陸嘉禾卻仿佛半點不怕冷,非要洗得干干凈凈了才肯罷休。 直到陸嘉禾洗完直起身來,宋茵才從臺階上遞過新買的毛巾。 毛巾是軟綿綿的粉紅色,陸嘉禾接過,胡亂在發(fā)間揉了幾下便從頭頂拿下來。 他的黑發(fā)修得很短,即使是凌亂的,也帶著一股驕傲不羈和率性散漫,五官被襯得越發(fā)深刻精致。 有一種,在拍雜志大片的既視感。 這一瞬間,宋茵終于隱隱能理解,舞院為什么有那么多女生是他的腦殘粉了。 不過那也不關(guān)她的事。 宋茵把傘放到一邊,從臺階上站起來,高著兩級臺階,才隱隱能與他平視。 “藥我拿回去了,謝謝,”她晃了晃右手的袋子,沖他笑了一下,“再見?!?/br> 她選毛巾時候特地挑了最貴的,和他買的藥交換,這就算還清了。 陸嘉禾的眼睛還沒擦干凈,只聽見宋茵和他說了再見,人影晃動一下便要離開,他的身體遠比思維反應(yīng)更快地下手去抓她。 這次宋茵早有準備,飛快地閃開手腕,他只來得及碰到她的衣角。 作為崇文敏捷最高的大前鋒,如果就這樣簡單地被宋茵過人,那可真是奇恥大辱了。 即使陸嘉禾只模模糊糊看得清人影,但只是一個跨步橫截,宋茵又重新被攔在雨檐下。 他飛快地掀起干凈的衛(wèi)衣前擺,擦干凈眼睛,漆黑的眼睛直視宋茵。 他的眼睛好像也被水洗過了。 干凈得發(fā)亮。 “你就這樣走了?” “不然呢?”宋茵悄悄往后退了幾步,站到高處的臺階上,居高臨下,以免氣勢太弱。 “笑話完我之后,你就這樣走了?”陸嘉禾的眉梢都挑起來,壓迫力不減。 宋茵覺得自己沒笑出聲,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如果不幫她,陸嘉禾完全可以躲開,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被泥水濺一身,這樣笑話別人,確實是自己理虧。她又強忍住笑意才禮貌地開口,“那你還想怎么樣?” “吃飯了嗎?” 陸嘉禾沒答,反問了個不相干的話題。 宋茵遲疑片刻,很快點頭。 “吃過了?!?/br> “撒謊都不會?!标懠魏套詈笏α藘上骂^發(fā),水珠便掉得差不多了。他把毛巾掛到水龍頭上,直接拆穿了她。 “我還想去吃飯。” “就……這樣去吃嗎?”宋茵上下掃他一眼,小聲提醒,“飯就不要吃了,你先回去洗澡吧。” 陸嘉禾低頭,眼神重新充滿了厭惡,伸手嫌棄地扯了那衛(wèi)衣兩下,動手掀起衣服下擺就開始脫。 “你做什么!” 宋茵被他的動作嚇得一條,趕緊又往臺階后退了兩步。 動作間,緊實平滑的腰線露出一段,肌rou覆蓋。才掃過一眼,她便飛快地偏過頭去,移開視線。 六塊。 衛(wèi)衣掀起時露到的地方。 陸嘉禾皺著眉費了一番力氣,才在超市外擺著的戶外桌椅間找到了垃圾桶,掀開蓋子,正要往里扔,目光忽地看見了一邊巴不得捂上眼睛的宋茵。 突然心情大好,重新放下桶蓋,徑直回到她身邊。 “衣服——” 什么? 宋茵聞聲回頭,發(fā)現(xiàn)原來陸嘉禾里面還穿了件白色polo衫。 鎖骨處兩顆扣懶懶地松著。 收回視線,她懷里又被塞了件衛(wèi)衣。 藍色衛(wèi)衣將有泥漬的背面折了進去,露出來的地方都還挺干凈。 “洗好我來找你拿?!?/br> 他撿起地上的傘,又接過宋茵右手拎著的袋子,瞧她專心抱著他的衣服,唇角這才緩緩翹起來補充。 “要手洗?!?/br> 誰要幫你洗衣服! 宋茵氣沖沖把衣服扔回陸嘉禾懷里。 陸嘉禾得逞般揚眉笑了,“不洗就算了,我們?nèi)コ燥垺!?/br> “那我還是選洗衣服。” 宋茵思考了片刻,飛快抬手拿回衣服,連著她的袋子一同從陸嘉禾手上接過來。 陸嘉禾是淋著雨又回到餐廳的。 桌上的飯菜都還沒動,有些涼了。 陸哥的傘給了小嫂子,糾纏半天也沒能把人家騙過來吃飯。 眾人在落地窗內(nèi)看得清清楚楚。 陸嘉禾一進門,頭發(fā)還濕漉漉地落著水,兩手插、在褲兜,腕間搭了塊粉紅色毛巾,也不見他拿起來擦。眉宇間隱約攜著躁氣,空氣中的溫度都陡然降了幾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有人桌下悄悄掐滅抽了一半的煙頭。 陸嘉禾幾時這樣耐著性子去哄過一個女孩子,至少他們這一行人從來沒見過。 去年有朵文學(xué)院的小花路上攔了陸哥表白,那妹子不僅人長得好,渾身還一股書香氣,看著就溫柔嫻靜,知書達理。 身邊一堆人起哄,沒成想,人家的話才起了個頭他都不耐煩浪費時間聽下去,看著手機上的時間,頭也沒抬說了聲抱歉,繞開她進了食堂。 小花在后頭哭得昏天黑地,陸嘉禾頭也沒回,視若無睹。 在從前,再優(yōu)質(zhì)的妹子還沒一塊紅燒牛rou重要。 現(xiàn)在好不容易開竅了,偏那女孩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一次次把陸哥的手揮開,眾人在這邊兒瞧得膽戰(zhàn)心驚,一個個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而陸哥居然忍下來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有人要是來跟他們這么說陸哥今天做的這些事,他們能把門牙笑掉了。 這不是說笑話嗎? 誒。 一物降一物。 這樣含著金湯匙出身,樣貌與智慧并重,從來無往不利的天之驕子,居然也有情場失意的一天。 不過,有生之年有幸能看到大魔王初入情場的挫敗,他們也算值了。 柯裕森用紙巾擦了幾下身側(cè)的椅子,輕手輕腳幫他拉出來。 “陸哥,您坐?!?/br> 陸嘉禾瞥了他一眼,好歹坐下了。 “吃吧?!?/br> 陸嘉禾折起毛巾放進褲袋,抬頭淡淡看了眾人一眼。 “別都盯著我?!?/br> 幾道悄悄瞄過來的視線瞬間齊刷刷收了回去。 陸哥今天好像格外沉得住氣。 知道他們在這邊看了整場也沒要揍人的意思。 有人沒沉住氣勸起來,“陸哥,追不上就換個唄,漂亮的妹子那么多?!?/br> 陸嘉禾的濃密的睫毛安靜下垂,慢條斯理掰著筷子,唇形半抿,看不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