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極少數(shù)的人敢于直面景豫郡主,她眼睛雖然平和,不那么侵略性,卻能將人一眼望穿一樣。 林家這些人跪在地上,沒一個人敢抬頭,就是色膽包天的林天闊,也不敢動彈。 朱承瑾并不是太刻薄的人,滿堂卻是,她輕聲嘀咕道:“前倨后恭……” 香兒握緊拳頭,霍然抬頭望向朱承瑾,眼神刺在那張讓她嫉恨無比的臉上:“你有何證據(jù)說你是景豫郡主,我不信,我要在四皇子妃面前親自對峙!” “就憑你一人,要勞動本郡主與四皇子妃?”朱承瑾道,“你不配。若是你能請來四皇子妃,便叫她來與我說話吧,表姐,外面天寒地凍,咱們屋里說話?” 蘇映芙早有此意,道:“郡主快請?!彼戳丝捶蚓凸?,目光露出些許不忍。 朱承瑾看在眼里,順?biāo)浦鄣溃骸皠e跪著了,看起來倒像我多么潑悍?!?/br> 前倨后恭的首位,當(dāng)屬林杜氏,她諂媚一笑:“哪里哪里,郡主天威,是我們這些草民瞎了眼,兒媳,快,快請郡主進(jìn)屋喝茶說話?!?/br> 林老爺也道:“可不是,將我那罐最好的茶葉拿出來給郡主享用?!?/br> 蘇映芙對家中此等態(tài)度也是臉上通紅,與朱承瑾進(jìn)了屋,林天闊還要跟進(jìn)來,滿堂笑著攔住了:“幾位,我家郡主要與林少夫人說話,私下談話,姐妹之間的,諸位不好再聽了吧?!?/br> 這小丫鬟牙尖嘴利,又是郡主身邊得用的人,誰敢呢? 眼看著朱承瑾與蘇映芙進(jìn)了屋子,厚重簾子放下,隔絕了目光。香兒仍舊不肯信:“怎么會是郡主?怎么會是景豫郡主?” 林杜氏冷聲道:“怎么不能是郡主,京城里,誰那么大的膽子敢冒充她?我也勸你別招她,這些王室貴女,就是四皇子妃,也不會為了你而與她鬧起來?!?/br> 香姨娘撫著紅腫臉頰,看著林天闊幾乎要將簾子盯穿的目光,一甩袖回了自己院子?!熬霸タぶ鳎霸タぶ黟B(yǎng)著你們家不成?” 她再三捶床,對鏡自攬終究是心意難平,叫來自己帶進(jìn)府的丫鬟:“去,稟報(bào)四皇子妃,說是景豫郡主來林府找茬來了,請主子務(wù)必來一趟?!?/br> 林念笙也已經(jīng)有孕許久,胎氣還時常不穩(wěn),她得了這消息,只是呵斥道:“沒見著我近日身子不適嗎?她想做什么,給她個姨娘都當(dāng)不安穩(wěn)嗎,還想挑撥我去對付景豫,你讓她自己數(shù)數(shù)長了幾個腦袋!” 訓(xùn)完香姨娘派來的小丫鬟,林念笙又覺得肚子有些疼,可是她每天喊肚子疼,四皇子已然是再也不過來了,常駐府里的御醫(yī),也被蘇修儀害的全數(shù)召回宮里各司其職。 林念笙捂著下腹,一陣墜痛襲來,她身子一歪,倒在床榻上:“去叫人!啊——” 那丫鬟以為是自己過錯,嚇的趁亂溜了。 四皇子府頓時人仰馬翻。 這可是皇長孫吶! 林念笙要生了,這消息傳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了四皇子府上。說不得,四皇子就要借此機(jī)會,一朝翻身了。 而荀王妃,倒還真的沒能處置丁氏,宮里恪昭媛來信。 荀王妃看著恪昭媛親自寫的求情信,說是求情,威脅更多,一時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將信紙折起,對這一盤殘局棋盤看了半晌,才道:“郡主呢?” “回王妃娘娘的話,郡主一大早便出門了。” “出門了?”荀王妃沉吟,道,“將縣君請來我這兒,就說我有要事?!?/br> 往日荀王妃想讓朱承瑾朱承清來她院子,算是挺難得,但是自從關(guān)系緩和,朱承清也要記在荀王妃名下,幾人關(guān)系迅速回暖。 朱承清到的也快,荀王妃并不遮掩,道:“丁氏派人去宮里聯(lián)系上了恪昭媛,恪昭媛雖說一朝被貶,四皇子妃可是還懷著皇長孫呢。更何況賀氏得了皇上十幾年寵愛,她的這封信,可真是讓人難辦?!?/br> 朱承清不看信便道:“王妃娘娘難不成以為能跟恪昭媛保持平和?咱們是郡主一系,恪昭媛躲咱們還來不及呢,郡主今兒出去了,等她回來,必定會告訴王妃娘娘主意。您只要知道,誰才是一邊的,就行了。” 荀王妃道:“縣君說的有道理,這些日子忙著喪事,我倒真是糊涂了。對了,快來,看看我給你們準(zhǔn)備的嫁妝。” 朱承清并無什么故作出來的羞赧,荀王妃比她大不了幾歲,二人討論起來,荀王妃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宛小姐的嫁妝,我也準(zhǔn)備好了。她偏說,不如你的豐厚,是我薄待了她,我與王爺說了?!?/br> “哦?父王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荀王妃失笑,“王爺說,給她添些吧,畢竟是咱們對不住人家忠勤伯府,豐厚些也是該的。” 朱承清也撲哧一笑,二人將此事說說笑笑便過去了。 朱承宛臉上的疤痕淡了不少,雖然姜神醫(yī)去了塞外,但是鄭御醫(yī)醫(yī)術(shù)也不錯,何況朱承瑾并未克扣朱承宛用的藥品,即使如此,朱承宛也整日悶在屋里,性情越發(fā)怪癖。 林念笙要早產(chǎn)的消息傳進(jìn)了宮里,太后念了句佛號,淡淡道:“太醫(yī)產(chǎn)婆都派去了嗎,這是皇帝第一個孫輩兒的,仔細(xì),再仔細(xì)?!?/br> “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雖說沒料到突然早產(chǎn),但是也不妨礙?!?/br> “那就好,”太后依舊沒太關(guān)心,“下去吧,有了消息再通知我?!笨上Я?,居然是從林念笙肚子里出來的皇長孫。 皇帝倒是開心得很,皇后如今不能管事,他正在蘇修儀宮中,聞聽這消息大笑幾聲:“好啊,四皇子妃若是平安誕下子嗣,與我皇室大功一件!” 蘇修儀推了推皇帝手臂,笑著勸道:“皇上許久沒這么開心了,還不去看看恪昭媛jiejie,給她個驚喜?!?/br> “愛妃說的是,”皇帝含笑又賜了蘇修儀不少東西,欣喜的去了景福宮,“朕,這便去了,放心,晚上朕還來你這兒。” 蘇修儀半真半假,“臣妾可不敢,皇上還是陪著恪昭媛jiejie去吧?!?/br> 皇帝喜滋滋擺駕景福宮,將這消息一說,恪昭媛歡喜道“雖說早產(chǎn),但是有皇上關(guān)愛洪福齊天,定然不會有事兒!”如此說著,心里還是有隱約的幾絲擔(dān)憂。 皇帝在桌邊大刀闊斧坐下,道:“若是皇長孫,朕封你皇貴妃!若是皇長孫女,朕也賜你貴妃之位,如何?” 恪昭媛這才是真正的歡喜,嘴都合不攏了。 皇貴妃,副后?。』屎蠡钪臅r候,是萬萬沒有的,如今皇后病重,她若是成了皇貴妃,便極有可能成為將來的,下一任皇后! 皇帝開心,隨口承諾的話,激起了層層波浪,眾人盯著四皇子府的目光,更為熾熱了。 林念笙此次生產(chǎn),足足用了十三個時辰,一天還多。 如果說李氏疼了一陣,便生下了孩子,咽了氣。林念笙疼到極致還真恨不得死了算了,實(shí)在是疼急了,疼狠了。 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張側(cè)妃便在跟前一直守著,里面的痛呼聲由弱變強(qiáng),再慢慢低沉下去。她睜著眼睛等了一天,直到屋里傳來一聲嬰兒啼哭,弱弱的,像是小貓崽兒叫喚。 產(chǎn)婆高聲報(bào)喜:“生了!生出來了!” 張側(cè)妃深吸一口氣,癱坐在身后椅子上,屋里氣氛,可見的歡快起來。 但是不多時,屋里卻有傳來幾聲驚呼,張側(cè)妃這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屋里出了什么事兒?”她顧不上什么產(chǎn)房骯臟,幾步就跨了進(jìn)去,林念笙迷迷糊糊根本沒意識了,產(chǎn)婆抱著孩子一臉為難。 “怎么回事,你倒是說啊!”張側(cè)妃心急,這時候林念笙和孩子出什么事兒,張側(cè)妃也討不了好處。 產(chǎn)婆不敢大聲,只是湊在張側(cè)妃耳邊低語一陣。 張側(cè)妃道:“怎么會這樣!”來回思索,也只得拿定主意,“我去稟告四皇子,你們在這兒等著,這消息,務(wù)必瞞著四皇子妃!” “側(cè)妃娘娘放心,皇子妃且沒力氣睡著呢?!?/br> 張側(cè)妃心事重重出去了,臨走前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那么瘦小,眉眼精致,仿佛一用力就能奪去她的呼吸一般。 四皇子妃生了個兒子!皇長孫出世了! 這天,京城最熱鬧的便是這則喜事兒了,但是誰知道不多時,消息就變了味兒。 皇帝本說要去與蘇修儀共進(jìn)晚膳,卻被恪昭媛說什么都留在了景福宮,一早恪昭媛正提起一件事兒:“要說起來,臣妾這景福宮,與景豫,倒是重了個字……” 皇帝心情正好,還沒來得及說話,孫秀就一臉緊張的進(jìn)來要密奏。 看了一眼十分好奇的恪昭媛,皇帝道,“孫秀,來朕這兒,說吧,什么事兒?!?/br> 孫秀為難的看了眼恪昭媛,恪昭媛立馬起身:“臣妾去給皇上端剛熬好的蓮子羹?!?/br> 孫秀這才將事兒說了。 皇帝一拍桌面,宮里諸人皆嚇的跪地不起,“什么?!” 孫秀也無奈,“皇上,奴才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這事兒開玩笑啊,是……是四皇子府,親自報(bào)來的消息?!?/br> “擺駕!擺駕壽康宮!”皇帝氣急,起身怒沖沖便往外走,恰巧恪昭媛端著蓮子羹看見了,二人對面擦肩,恪昭媛嬌聲道:“皇上,不喝粥啦?!?/br> 皇帝一抬手就將蓮子羹全數(shù)打翻,碗碟破碎,恪昭媛嚇的驚叫一聲。 再看皇帝,面色陰沉如水,毫不留情的走了。 恪昭媛心里忐忑不安:“這……這是怎么回事兒?” 太后也道:“你說什么?什么叫……叫天生不足?” “那孩……那孩子雙腿如同棉花一樣,動都動不了?!被实蹧]料到,自己期盼多時的皇長孫,居然是個身體不全的孩子,這是他第一個孫子??!而且還是愛子正妃所出,結(jié)果雙腿不能動,這…… 皇帝嘆息:“這消息,是老四和府里張側(cè)妃傳來的,老四還不定多難過呢,這可是他第一個孩子啊?!?/br> “母后您說,這消息咱們還瞞著嗎?”皇帝實(shí)在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的皇長孫,是個如此的孩子。 “瞞著做什么呢?到底不是嫡孫,也就罷了。”太后說不上來什么感情,又難過,卻有慶幸。 這消息,也是瞞不住的。 林念笙幾乎瘋魔了,她期盼了那么久的兒子,未來的天下之主。 怎么會呢? 雙腿怎么會不能動呢? 大臣們要如何接受一個殘缺的皇長孫?這樣的兒子如何能為自己固寵,如何能成為皇帝! 對于林念笙來說,這個害她受苦受難,且天生殘缺的兒子,是一生的恥辱! 她腦子里幾乎立刻成型了一個計(jì)劃,身心都被不可置信占據(jù),反而不覺得下身有多疼,“去,告訴香姨娘,我會邀請景豫郡主過府,看望皇長孫,讓她也過來?!?/br> 目光落在襁褓上,林念笙神情冷漠無比,兒子,別怪為娘心狠,自古以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古有蕭太后,昭儀時親手殺女陷害皇后。你既然幫不了娘其他的什么,那便替娘,除去一個大敵吧。 她居然扯出一抹笑,房間陰暗,看起來陰森無比。 景豫郡主的動機(jī)?她是太子一系,還需要動機(jī)嗎,畢竟狠心殺兒子的,可不多見,只要到時候人贓俱獲,由不得景豫不承認(rèn)。 朱承瑾絲毫不知道有人為自己謀劃了怎樣的陰謀,她剛忙完了蘇映芙的事兒,蘇映芙回了蘇家暫住,而府里,荀王妃又拿著恪昭媛的信來問朱承瑾應(yīng)該怎么做。 “本該進(jìn)宮告她一狀,可是最近宮里想必都是心煩意亂的,王妃娘娘別再去了,過段時間,您看住了丁氏便好。” 荀王妃也這么想,“是啊,好好的喜事,弄得京城如今一片壓抑,我聽許多人,都扯到了不祥之兆上面。聽說……”她看了看四下無人,悄聲道,“聽說四皇子妃當(dāng)初的八字做了假,有人說是四皇子妃命不好。” “不過是孕初期她就沒好好休息,又折騰自己,也折磨別人。心思重,加上早產(chǎn),”朱承瑾這么一說起來,林念笙倒真是自作自受了,“嗨,別人家的事兒,管那么多做什么呢?說起來,她就是不邀我,我過些日子也得去看望她,不管孩子如何,她也是夠苦了?!?/br> “郡主此去可要小心,誰知道林念笙如今是什么心,別再激怒了她,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來。” “王妃娘娘放心,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br> ☆、第一百四十六章、先發(fā)制人 朱承瑾拜訪林念笙,看望皇長孫,也算是代表了皇室一個態(tài)度。 這孩子即使殘缺,也是皇長孫,是皇室子弟! 林念笙卻絲毫沒感激第一個來的朱承瑾,而是道:“趁著今日,讓香姨娘給景豫你賠個不是?!?/br> 香兒正伺候在一邊,趕緊道:“往日是我不對,郡主千萬別計(jì)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