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于是,等京都收到消息的時候,賈良已經(jīng)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真是反了不成!”齊翰在朝堂上怒斥,“一線城區(qū)區(qū)小城,不屬紫陽也不屬丹陽,他們有什么道理來阻攔朝廷管制?” “丞相大人所言甚是?!绷屏野櫭嫉溃吧匣乇娋蠒鴴毒郎p稅,已經(jīng)是無禮至極,陛下寬厚不計較,本以為他們會改過自新,誰曾想竟是變本加厲。朝廷若再無動作,我北魏江山都怕是要不穩(wěn)了!” 李懷麟臉色很難看,坐在上頭掃了百官一眼,目光落在白德重身上:“御史大人有何看法?” 白德重如今除了上朝,別的什么事都不做了,御史之位已經(jīng)等同虛職,可他依舊站得筆直,眉目間都是浩然正氣:“陛下,微臣拙見,紫陽君和丹陽之主似乎都并未出面,只是其余幾位封君對一線城之事有所異議,陛下不妨先讓人問清楚來龍去脈。再行定奪?!?/br> “還要怎么問?封地之兵已經(jīng)把欽差給困在了一線城!”司徒敬怒道,“欽差代表的可是陛下,他們不把欽差放在眼里,就是不曾把陛下放在眼里,這就是大不敬,罪名確鑿!” 白德重閉了嘴,不吭聲了。 李懷麟皺眉看了司徒敬一眼,突然覺得有些煩:“你們就不能讓人把話說完?三言兩語把事情定死了,那朕現(xiàn)在是不是該直接派兵去封地問罪?” “陛下,臣以為就該如此?!彼就骄垂笆值?,“平陵君拒接圣旨,長林君、南平君圍困欽差。這些行為陛下若是都忍了,那他們必定更加囂張,視皇權(quán)為無物!” “司徒大人所言甚是?!饼R翰附議?!暗媒o些懲戒了?!?/br> 柳云烈也道:“微臣贊同司徒大人所言?!?/br> 李懷麟高坐在龍位上,眉目冰涼。 下朝之后,他去了后宮。 寧貴妃捧了熱湯在宮里等他,見他回來,笑著上前行了禮便迎他進(jìn)殿,拿匙子一勺勺將湯舀進(jìn)御用的碗里,奉到他面前。 “陛下又不高興了嗎?”她柔聲問。 殿門關(guān)上,再無旁人,李懷麟滿臉的戾氣絲毫不藏地露了出來,拂袖便將湯碗砸碎在地上,“啪”地一聲響。 若是別的嬪妃,定是要被他嚇壞了,可寧貴妃已經(jīng)是見怪不怪,拿了備用的碗重新盛湯,放在他面前道:“只能再摔這一碗了,臣妾總共只熬了三碗的量?!?/br> 滿眼怒意地看向她,李懷麟道:“朕是不是注定只能被人擺布?!” 白皙柔軟的手指捏了湯匙,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寧貴妃笑道:“陛下聰慧過人,有謀有略,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從長公主手里奪了權(quán)。是個了不得的人?!?/br> “你是沒看見!”李懷麟低喝,“司徒敬那幾個老賊,活像朝堂是只有他們能說話的地方,如今朕能聽見的聲音已經(jīng)越來越少,他們猶不滿足,非得要朕只聽他們的!” “朕也想當(dāng)個廣言納諫的好皇帝啊,可如今的朝野。朕改變不了……” 眼眶發(fā)紅,李懷麟看著寧貴妃問:“朕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看著他這模樣,寧貴妃很是心疼,柔聲哄著他喝下兩勺湯,嘆息道:“皇室中人身不由己,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您自己的理由,說不了對錯?!?/br> 死死抿著唇,李懷麟一臉倔強,眼底卻還是有些心虛。 半晌之后,他回神,還想說兩句什么,卻看見寧貴妃紅腫的手背。 “這是怎么回事?”臉色一沉,他抓著她的手就問。 寧貴妃輕笑:“熬湯的時候不小心燙著了?!?/br> “怎么親自熬?宮里那么多人又不是養(yǎng)著吃白飯的!”他怒道,“下回再弄成這樣,朕讓你宮里的宮女都跪去黃泉路上!” 這聲吼得大了些,殿門外守著的宮女嚇得齊齊跪下,有膽子小的,捂著嘴就哭了出來。 寧貴妃不笑了,她伸手拉了拉他的龍袍,微微皺眉。 這人總是這么兇,自長公主走后。戾氣更是越發(fā)重了,很多時候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取人性命,似乎并未把人命當(dāng)回事。 瞧見她這臉色,李懷麟揚了揚下巴:“你對朕有意見?” 她一貫是捧著他的,像長公主那般護(hù)著他,對他好,所以皇帝最寵愛她,六宮之中她最受寵,連帶著寧家一門都飛黃騰達(dá)。 可她也不是非要什么榮華富貴,她更怕的是他萬劫不復(fù)。 “不說話?”心里焦躁,李懷麟捏緊了龍袍,“連你也不想同朕多說了?!?/br> “陛下……” 揮袖起身,李懷麟似是跟誰賭氣一般,冷聲道:“不想說就別說了,覺得朕不對,那朕換個地方去待?!?/br> 說罷,起身就離開了和喜宮。 寧婉薇坐在榻上,呆愣地看了他的背影許久,恍然間想起來禮節(jié),攏了宮裙起身朝門口跪下。 年關(guān)之時,京都以挑選禁軍為名。派兵三萬,直壓平陵。江玄瑾早有預(yù)料,與長林、南平兩君一起,集結(jié)兵力四萬,替平陵君鎮(zhèn)守邊城。 賈良飛速退離了一線城,還未出平陵境內(nèi),就死于來歷不明的刺客手下。封地與朝廷之間。頓時就起了大沖突。 長林君只是想幫忙拿回一線城的,可紫陽君這邊態(tài)度實在太好,加上利益豐厚,他猶豫半個月,還是站了隊,拖延了該向朝廷繳的稅,也拖延了年底進(jìn)京述職的事。 他不去。平陵君不可能去,南平君也稱病不進(jìn)京,紫陽和丹陽兩地更是不用說,其余各地的封君坐壁上觀,于是今年年底,竟只有兩三個封君按期進(jìn)京述職。 “怎么突然就這樣了?”李懷玉收到消息的時候,正挺著七個月的大肚子靠在軟榻上,一雙杏眼瞪著圓溜溜的看向江玄瑾,“你做什么了?” 本以為年底進(jìn)京,又是一場博弈,誰知道這些封君竟連進(jìn)京也不愿了。她順順利利地養(yǎng)著胎,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江玄瑾很是無辜地道:“我一直與你在一起賦閑,何曾做過什么?” 想想也是,這人整天陪著她,看著她的肚子,比她還緊張,應(yīng)該沒空對付懷麟??墒恰?/br> “咱們在紫陽邊城一個月了吧?什么時候能回一線城?”她狐疑,“若是一兩日還好,我這么久不在,一線城怎么也一點消息都沒有?” 江玄瑾坦然地道:“你若是想回去,下午我便讓人準(zhǔn)備馬車?!?/br> 剛好一線城里朝廷的人都已經(jīng)退走了,平陵君為了討好他,還補償了不少銀子,百姓已經(jīng)陸續(xù)回城領(lǐng)了官府發(fā)的修葺銀兩,她現(xiàn)在回去,定是察覺不了什么。 “那好?!睉延窆淖斓?,“我要回去看看,正好初釀也在念叨,說她的絡(luò)子好不容易打好了,要拿回去找個鋪子兌什么東西。” “絡(luò)子還能兌東西?”江玄瑾不解。 李懷玉點點頭,唏噓道:“她打得那么復(fù)雜,花了不少精力,我覺得掌柜的該兌給她個寶貝?!?/br> 想了想,江玄瑾問:“你的袍子繡得如何了?” 提起這個,李懷玉很不好意思地?fù)狭藫虾竽X勺:“還早呢,我選了個最簡單的圖樣,正在讓初釀教我?!?/br> “好?!泵媲斑@人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道,“等你繡好,也拿來我這兒兌個寶貝。” 嗯?懷玉咋舌,意外地看著他:“人家初釀那是手藝好,掌柜的給她兌。你做什么要給我兌?” 這個問題很嚴(yán)肅,江玄瑾認(rèn)真地想了想,然后道:“就當(dāng)我是被美色迷了眼吧?!?/br> 第93章 年關(guān) 過大年了,就算各地形勢緊張,在這個關(guān)口,也都暫時歇了歇,閉門團(tuán)年。江玄瑾帶著李懷玉等人回了一線城,李懷玉坐車從街上過,聽見熱鬧的鞭炮聲,和街上賣年貨的吆喝,覺得這城里似乎的確什么也沒發(fā)生。 夾雜著臘rou和炮仗味兒的空氣,聞著就讓人覺得很踏實,只是,江玄瑾身后跟著的人……有點多。 紫陽君初歸紫陽,各地郡守縣令都趕著來賀年,本以為去一趟紫陽主城即可。誰知道紫陽君竟以一線城形勢緊張為由,鎮(zhèn)守不離,他們無奈,也只能跟著過來。 這位君上大家都是聞名已久,可著實不太熟悉,想阿諛兩句都無從下手。 有人捧著一大封銀子去找了乘虛御風(fēng),想打聽打聽君上的喜好,然而這兩位大人油鹽不進(jìn),任金山銀山放在眼前也無動于衷,無奈之下,他們就只能自己摸索。 “主子?!背颂撨f來兩封請?zhí)?,“九真郡和蒼梧郡兩地郡守都在酒樓設(shè)宴,說要給您洗塵。” 江玄瑾順手接過,掃了兩眼。 懷里的人不安分地動了動,他低聲道:“老實點。” “我看看呀?!毕掳偷衷谒缟希瑧延竦?,“以前我不也經(jīng)常幫你看東西?” 墨居的主屋軟榻上,她常這樣靠著他,給他念折子。 微微有些恍惚,江玄瑾抿唇,把兩封請?zhí)挤胚M(jìn)了她手里:“選一個?!?/br> 明日就是大年,今日午膳只能挑一處用。 接過來看了看,懷玉道:“這個九真郡我好像聽過,鐵礦多,每年造出來的兵器也多。蒼梧郡也還不錯,商貿(mào)繁榮……隨意挑一個吧,九真?” 目光靜靜地在兩張?zhí)由狭鬓D(zhuǎn),觸及幾行字。江玄瑾抿唇:“去蒼梧郡這個?!?/br> “嗯?不是讓我選?”懷玉瞪眼,“我選了你又不聽?” 把請?zhí)爻颂撌掷铮隽朔鏊难?,下頷輕輕摩挲她的頭頂:“你也說是隨意選的。” 懷玉撇嘴哼哼唧唧兩句,倒也沒多說。 乘虛拿著請?zhí)低悼戳藘裳?,眉梢跳了跳?/br> 九真郡這回來的人都以為是定能得君上青睞的,誰曾想君上竟接了蒼梧郡的宴請。 “這是為什么?”眾人都很不解。九真郡守也很不甘心,跑去偷偷問乘虛。 乘虛含蓄地道:“蒼梧郡的大人比您細(xì)心?!?/br> 他還不夠細(xì)心嗎?連車輦儀仗都備好了! 乘虛也不多說,把兩張?zhí)右徊⒔o他看了看。 同樣的大酒樓,同樣的排場,他的帖子寫得漂亮得多,可蒼梧郡守的帖子上,比他多了幾行字。 恭請紫陽君上及君夫人駕臨,知君夫人身子不便,已備暖閣軟榻,并養(yǎng)身膳食,以體君夫人辛苦。 九真郡守:“……” 心機(jī)??!什么叫心機(jī)!蒼梧郡那老賊,竟能寫出這么不要臉的帖子! 可很顯然,君上恰好吃這一套。 寒風(fēng)之中,九真郡守瑟瑟發(fā)抖:“我現(xiàn)在添上這句還來得及嗎?” 乘虛朝他一笑,恭請他離開。 李懷玉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她跟著江玄瑾出來蹭飯,本是打算在旁邊當(dāng)個花瓶,誰知道從一落座開始,旁邊郡守的姬妾就對她熱情得不得了,郡守與她敬酒,也是雙手奉茶過頭頂。自己一杯烈酒喝盡。 “你手下的人,也去江府修習(xí)過禮儀?。俊睉延袢滩蛔〕吨男渥有÷暤?,“這也太周到了些吧?” 江玄瑾淡淡地看了桌上的人一眼,低聲道:“許是畏懼你丹陽長公主的名頭。” 是嗎?好像也說得通哦?懷玉點頭,就當(dāng)是這個原因了。 可這一場宴席之后,她公主府里就開始不斷有賀禮來,一問,都是紫陽各地郡守送來賀她有孕的。 懷玉不解地站在那成堆的賀禮旁邊,問陸景行:“紫陽的人都這么財大氣粗嗎?” 陸景行已經(jīng)是許久沒露過面,可風(fēng)華依舊不減,站在旁邊一臉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你當(dāng)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