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刀風(fēng)如雨,劍氣如冰,金屬相撞的響亮脆聲如同冰雹,強(qiáng)烈的氣勢讓旁觀者大氣也不敢出,屏氣凝神,目光追隨著且進(jìn)且退的兩個人,生怕錯過某個決定勝負(fù)的瞬間。近距離觀看武林高手的對決就是這種感覺。 這場比武只是普通切磋,不是正式比賽,所以兩個人沒什么拘束,也不計較勝負(fù)。第一場陳昊空勝了,兩人稍事休息,便開始第二場比試。這次肖雪塵略勝一籌。先前他對新武器的重量還不很習(xí)慣,用了幾次后,熟悉了武器,陳昊空就難以占據(jù)上風(fēng)了。 第三場比試仍是肖雪塵獲勝。陳昊空大汗淋漓,垂下刀尖,對肖雪塵笑道:“都說凌虛派肖雪塵是這一代劍中翹楚,果然名不虛傳,陳某輸?shù)眯姆诜???磥黻惸车膶?shí)力也僅能止步地區(qū)預(yù)賽了,那全國大賽不是我這種人能參加得了的。” 肖雪塵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只能施了一禮:“承讓了?!?/br> 一個斷水門弟子捧著干毛巾跑上前,讓陳昊空擦汗,另一個弟子送上礦泉水,還有個女弟子手持涼扇為掌門扇風(fēng)。谷小飛見了懊悔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 “你為什么自殘?”齊沖問。 “考慮得太不周到了!我也該帶著毛巾和水來!肖大俠肯定覺得我不懂事!”他絕望地說。 齊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八麄兪菙嗨T的弟子才這么照顧掌門的。你既不是凌虛派弟子,也不是肖雪塵的手下,只是來旁觀而已,不送水送毛巾也沒什么。肖雪塵自己不帶是他自己考慮不周到?!?/br> “可是……”谷小飛說不出所以然來,他就是覺得自己應(yīng)該多照顧肖雪塵一些。肖雪塵為他做了這么多,他卻不能報答肖雪塵,很后悔,也很不安,感覺像虧欠了什么似的。 幾個年輕人圍住肖雪塵和陳昊空,向他們討教武學(xué)的奧義。齊沖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撥開人群走過去,拉住陳昊空的衣袖。 “陳掌門,我有話跟你說!”他強(qiáng)忍著不快,盡量和顏悅色。 一個陳昊空的舊識問:“陳掌門,這位小友是?” 陳昊空笑道:“這是我義弟齊沖,我們前幾日才結(jié)義金蘭,還未來得及介紹給大家認(rèn)識?!?/br> 周圍人贊嘆似的“哦”了一聲。 “原來是陳掌門的義弟,果然是人中龍鳳之姿!” “陳掌門怎么不早些將令弟介紹與我們,這可是件喜事啊,不好好慶賀一下怎么行!” “齊沖……好耳熟的名字,是不是參加過什么比賽?” 也有人陰陽怪氣:“你們莫非不知道?齊沖可是本市有名的富二代公子哥,參加過武林大會業(yè)余組比賽,不過當(dāng)然沒晉級啦?!?/br> 齊沖恨恨瞪了那說話陰陽怪氣的人一眼,剛想奉上幾句刻薄的反駁,陳昊空就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似的笑了笑:“我這賢弟是讀書人,習(xí)武只是業(yè)余愛好而已,隨便學(xué)過幾招強(qiáng)身健體罷了,所以才去參加那業(yè)余組比賽。競技精神,重在參與。不像某些人,自小學(xué)武,成績卻還不如那些業(yè)余者,也不知是平時偷懶,還是沒有天賦。” 陳昊空居然幫他說話?齊沖忽然有點(diǎn)兒感動。但這感動很快被憤怒所取代:誰要你幫我說話了!我又不是懟不過他們!你在這兒裝什么好人??!成天大哥長賢弟短,還真把自己當(dāng)棵蔥了? “我有話跟你說,過來一下。”齊沖將陳昊空拽出人群。 陳昊空對那些向他請益的人拱了拱手:“抱歉,陳某去去就回!” 齊沖拉著陳昊空來到武館更衣室,反手甩上門。陳昊空整了整袖子,問:“賢弟有何要事!” “少在那兒假惺惺!” 齊沖不知道“割袍斷義”具體該怎么cao作,但從字面意思理解,應(yīng)該把衣服割下來一片,表示恩斷義絕。他沒有小刀,干脆雙手扯住t恤一角。然而不知是力道沒用對還是t恤質(zhì)量太好,居然扯了半天都沒扯破,急得他滿頭大汗。 “賢弟這是做什么?是不是愚兄惹你生氣了?你有氣盡管朝愚兄來,莫要糟蹋衣服啊!” 齊沖擦了擦額上汗珠,自暴自棄地開始胡亂撕扯衣服。前襟扯不破,他就去扯后背,結(jié)果連后面也牢不可破。媽的這什么質(zhì)量???也太好了吧? 最后他干脆拽住短短的衣袖,用力一拽。只聽見“嘶拉”一聲,布料縫線齊齊掙開。 齊沖大喜,將那截衣袖狠狠往地上一擲,對瞠目結(jié)舌的陳昊空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齊小少爺,你割的并不是袍啊![允悲] 第77章 斷義 齊沖大喜, 將那截衣袖狠狠往地上一擲, 對瞠目結(jié)舌的陳昊空說:“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 陳昊空愣了好一會兒方才回過神, 急切地說:“賢弟萬萬不可!” “有什么不可以?!”齊沖得意洋洋。陳昊空臉色發(fā)紅,目光閃躲,顯然是被他割袍斷義的壯舉嚇到了。他不無報復(fù)心地想, 哼,讓你平時作威作福,你也有今天! “賢弟, 我……愚兄是真心將你當(dāng)作兄弟看待, 絕對不曾有過絲毫逾矩的想法,孰料你卻……你這樣讓愚兄真心為難?!?/br> “我們倆本來就不該結(jié)拜, 現(xiàn)在能結(jié)束這樣的關(guān)系,我還求之不得呢!” “賢弟, 你再好好想想,你還年輕, 莫要這樣輕率地決定人生……” “我早就想好了!” “你不如再想一想?” “你直接答應(yīng)不就好了,這么拖泥帶水,真不像男子漢!你將來要恨我就恨吧!” 陳昊空為難地在更衣室中踱起步來。“令祖父也同意嗎?” 齊沖摸了摸下巴。對哦, 爺爺很青睞陳昊空, 如果他和陳昊空一拍兩散,爺爺肯定得生氣。一想到爺爺會如何斥責(zé)自己,齊沖就一陣胃痛。但是長痛不如短痛,爺爺也不是那么較真的人,他好好給老人家賣個乖, 這事兒就過去了。 “爺爺那邊我會搞定的,你不用cao心!”他拍胸脯保證。 “這……還是不行!雖然現(xiàn)在沒多少人知道我們結(jié)拜過,但消息已經(jīng)傳出去了,如果我們……我們一定會淪為江湖笑柄。愚兄無所謂外界的看法,但是賢弟的名譽(yù)呢?” “我知道你們江湖人很看重這個,但是我又不是江湖人,你們江湖人的愛恨情仇與我無關(guān),大不了我一輩子不涉足江湖就是了!” 陳昊空張了張嘴,發(fā)出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半是喜悅半是痛心地說:“賢弟的這份心意,愚兄心領(lǐng)了,但是還是不行。愚兄做不到?!?/br> “為什么?結(jié)婚還可以離婚呢,為什么不行?” “都說了,愚兄真心將你當(dāng)作兄弟看待,你還年輕,這只是你一時沖動罷了,等你冷靜下來,就能覺出自己的魯莽之處了。愚兄只當(dāng)今日什么也沒聽過,今后我倆還是兄弟,其他的都莫要再提?!?/br> 陳昊空推開齊沖,步履沉重地走向更衣室大門。齊沖哪里肯放他走,拽住陳昊空衣角,厲聲道:“不行!你我必須在今日做個了斷!” “賢弟莫要再糾纏了!” “你不同意也得給我同意!你知道吧,我認(rèn)識媒體的人,如果你不同意,我就把這事捅出去,說你趁我醉酒占我便宜,到時候你的名聲就保不住了!” 陳昊空震驚:“這算是威脅嗎?” “當(dāng)然是威脅!” 陳昊空惋惜地?fù)u搖頭:“想不到賢弟是這種因愛生恨之人……你還年輕,不辨是非,才會說出這等話?!?/br> 齊沖大怒:“跟我年輕不年輕有什么關(guān)系!你不要轉(zhuǎn)移話題!就說你同不同意吧!” “能不能給我三日仔細(xì)思考?” “這也用思考?你們江湖人做事還真是不干不脆。算了,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你一定要給我個答復(fù)!” 陳昊空拉開門,逃也似地離開了。 齊沖撿起地上那片衣袖,扔進(jìn)垃圾桶。陳昊空就這么想跟他當(dāng)結(jié)義兄弟嗎?他都割袍斷義了,陳昊空還死纏爛打,難道江湖人對結(jié)義就這么看重,能結(jié)不能離? 他看了看自己左袖參差不齊的線頭,干脆將右邊袖子也扯了下來,這樣兩邊就對稱了,t恤變成無袖衫,還有種瀟灑朋克風(fēng)。 他返回武館,迎面遇上谷小飛。 “你怎么沒跟你家肖大俠在一起?” 谷小飛扁了扁嘴:“他跟別人討論武學(xué)呢,我插不進(jìn)嘴。你剛才和陳掌門說什么了?” “當(dāng)然是割袍斷義的事。他那個人好不干脆。竟然死也不同意,還說給他三天思考。媽的,這有什么好思考的,他難道看不出來我不情愿嗎?江湖人怎么喜歡逼人家當(dāng)自己弟弟,真是有病?!?/br> “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赡墚?dāng)別人大哥很威風(fēng)吧?” “威風(fēng)……真搞不懂他們那些江湖人在想什么。對了,三天后我再去找陳昊空攤牌,到時候你能不能一起來?結(jié)義的時候你是見證人,斷義的時候你也給我做個見證,免得陳昊空事后不承認(rèn)?!?/br> “呃……可以是可以啦?!?/br> “別告訴肖雪塵,他和陳昊空關(guān)系好,搞不好會幫著陳昊空。此事你知我知,別叫別人知道!” *** 陳昊空返回練習(xí)場,肖雪塵正被一群年輕子弟包圍,回答他們的問題。年輕人提問十分踴躍,肖雪塵有些應(yīng)接不暇,見到陳昊空回來,如蒙大赦:“陳掌門!” 陳昊空心事重重,敷衍地回了他一聲。 “怎么了?” 陳昊空模糊記起肖雪塵似乎和齊家頗有些緣分?!靶ば?,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肖雪塵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對那些年輕子弟說:“快中午了,大家去吃飯吧。下午我還在武館。”年輕子弟們得了他的允諾,便一哄而散。 陳昊空和肖雪塵來到武館外一處幽靜空地。 “肖兄,你和齊家很熟悉嗎?” “算不得熟悉,與齊老前輩有過幾面之緣。比起我,師叔與齊家來往更多,他們兩家是世交。怎么,你與齊沖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不愉快么?” 陳昊空心煩意亂地皺起眉。“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之,我這大哥當(dāng)?shù)梦瘜?shí)不稱職,齊沖有那種想法,我竟絲毫沒看出來,唉。” “什么意思?” “我真心將他當(dāng)兄弟看待,他卻……他卻想跟我斷袖!” “……?。俊?/br> “不管我怎么勸說,他都不肯回頭。我說他爺爺不可能同意,他卻說由他來說服爺爺。我真是沒辦法了。我們本是結(jié)義兄弟,如果變成了情人,江湖上不知該怎么恥笑我們。我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但是不得不顧忌齊沖和齊家的名聲啊?!?/br> “……你同意了嗎?” “當(dāng)然沒有!我對齊沖從來沒有過那種非分之想!我讓他給我三天考慮。但是三天后哪怕我仍是拒絕,他大概也不愿善罷甘休。我以為肖兄熟悉齊家,就想請肖兄幫忙勸說,但是你與他們不熟,貿(mào)然請你出面似乎不太好……” “這……” “是不是該通知齊老前輩呢?如果他出言阻止,齊沖不敢不從吧。齊老前輩待我和藹寬厚,我怎么能吃窩邊草。可是老前輩年紀(jì)大了,萬一聽聞此事受了什么刺激……不行,不能告訴他?!?/br> “嗯……是不該說……” “那就只能央求肖兄出面了。你與谷少俠都是齊沖的好友,說話有分量,希望他能聽你們的。三日后能否請肖兄與我一起去見齊沖?我當(dāng)然不會同意,如果齊沖發(fā)難,還請肖兄幫忙制住他?!?/br> 肖雪塵勉為其難地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br> “還有個不情之請,這件事肖兄能否為我保密?尤其不能告訴谷少俠。他與齊沖親近,說不定會幫著齊沖。我想,還是不要把他扯進(jìn)來,以免節(jié)外生枝?!?/br> “我不會告訴他的?!?/br> *** 谷小飛回到家之后,一直想著齊沖給予他的重托,以至于連飯都沒心情吃。雖然他是齊沖、陳昊空義結(jié)金蘭時的見證人,但他不否認(rèn),那天兩個人的確喝得有點(diǎn)多。醉酒的人所說的話、所做出的承諾,能當(dāng)真嗎? 何況齊沖那么不情愿跟陳昊空結(jié)拜。陳掌門是個好人,又是他們門派的掌門師兄,大概將齊沖視為師弟的一員了吧。對陳掌門來說或許沒什么,但齊沖是真的很在意這件事。 目睹了齊沖的抓狂,谷小飛忍不住同情起他來。他自認(rèn)為作為齊沖的朋友,有必要幫他一把。于是吃過飯,他找個理由出去散步,悄悄溜出家門,給陳昊空打電話。 “小飛?怎么有興致打給我?”陳昊空的聲音永遠(yuǎn)是那么和善,帶著笑意,讓人如沐春風(fēng)。谷小飛暗暗嘆氣,如果陳昊空是他大哥,他高興還來不及呢,齊沖到底哪里想不開不肯認(rèn)這么好的大哥?;蛟S正如人們所說,“那些都是極好的,可我偏不喜歡”吧。 “那個,我想給你談?wù)匌R沖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