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節(jié)
憑什么? 子衿仰頭看了一眼飛揚的柳條,斑駁的陽光在柳條之間跳躍旋轉,投射下來的光芒,打在子衿的臉上,眸子里,襯得她的星眸越發(fā)晶亮。 可這雙美麗的眸子里,現(xiàn)在只剩下全然的悲傷。 “芷水未曾得罪任何人,我能想到的,就是趙侍郎擔任糧草軍需補給官,不想崇?;貋淼娜?,自然會拿住芷水。以要挾趙侍郎?!?/br> 子衿幽幽的看了崇景一眼,而后說,“最不想崇睿回來的人,難道不是你么?” “我是不希望崇?;貋?,可是現(xiàn)在西涼戰(zhàn)事吃緊,我就算再傻,也不會這時候斷了崇睿的補給,你想多了。”崇景淡淡的看著子衿,看她站在斑駁破碎的陽光中,一臉的悲傷。 崇景的話,子衿自然是不信的,可是他若存心要瞞著,子衿也無計可施。 “太子殿下,芷水被擄,趙家全然不管,按照芷水當時意愿,我代表睿王府,替芷水與趙家和離,趙相已然簽字畫押,請?zhí)拥钕逻^目?!?/br> 子衿將那一紙帛書恭敬的高舉過頭,給崇景過目,崇景擰眉滿臉疑惑的看著子衿,冷言道,“慕子衿,你到底在算計什么?” “這不是算計,芷水嫁入趙家當日。趙家主母何氏便巧使手段,將床單掉包,而后以芷水不貞為由,處處為難芷水,趙侍郎聽信讒言,冷落芷水,受盡苦楚的芷水回到睿王府后,便決議和離,是我一力阻攔,后來她又發(fā)現(xiàn)身懷有孕,這才回到趙家,可我錯的,趙家并未珍惜她,作為兄嫂,我不愿芷水受此苦難,作為兄長,難道太子殿下不覺得該支持芷水和離么?” 兄嫂?兄長! 子衿的話,莫名取悅了崇景,他微笑將那和離書去過去,打開仔細閱讀之后,才淡聲說,“也罷,和離便和離,只要你歡喜便好,明日早朝,我會告知父皇。讓父皇下詔書,公告天下。” “如此,便多謝太子殿下,但是,我希望芷水好好的,她若殞命,我窮其一生也要與那殺她之人,不死不休?!弊玉普f罷,就要離開涼亭。 崇景卻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石凳上坐好,“我知你討厭我,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將這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送給你,若是不喜歡,便扔了吧!” 崇景將盒子打開,里面躺著一對暖玉雕琢的兔子形狀耳墜,崇景并未等子衿回答,將盒子打開之后,他便轉身走了。 子衿愣愣的看著那對耳墜子,心里百味雜陳,崇景的東西,她是斷然不能接受的,她不想給崇景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不想讓他覺得,他其實還有機會。 子衿沒有動那對墜子,她站起身來,一步步堅定的走到杏兒身邊。淡淡的說,“杏兒,我們走吧!” “諾!”杏兒見子衿沒有拿傘,便說,“王妃,這日頭太毒,我去拿傘來?!?/br> 杏兒去涼亭取傘時,看見桌案上那對玉兔墜子,心里不由得感嘆,這太子殿下,對王妃是當真用心了,只可惜生不逢時,遇見了王爺這個強大的對手。 兩人撐著傘一路走會永和宮,杏兒問子衿,“王妃,他可曾同意放公主?” 子衿眼里閃過一抹訝然,她素來知道杏兒聰慧,卻沒想到,這小丫頭心思細膩到如此程度。 “他不承認是他綁架芷水,可是卻同意了芷水和離?!币菜闶?,做成了一件大事。 “他那般心思的人,自然不會承認自己綁架公主,可是他這個節(jié)骨眼上綁架公主,又同意和離,會不會目標不是駙馬爺?”杏兒總覺得,這件事情已經前后沖突了。 聽到杏兒的分析,子衿忽然頓住腳步,“快,趕緊回去?!?/br> 子衿忽然加快腳步,杏兒嚇了一跳,連忙跟上去扶著她,子衿一進屋,便往內殿走去,杏兒見狀,將那些宮女太監(jiān)全部遣散。 “墨影大哥出來一下?!弊玉七B恭謙客氣都省了,可見事態(tài)之嚴重。 墨影站出來拱手問,“王妃何事?” “傳書王爺,芷水被俘,小心崇智!” 墨影大駭,“你是說,崇景是想利用芷水公主威脅八皇子,讓他在戰(zhàn)場上對王爺下手?” “芷水十有八九是他擄走,今日我用和離書去試探他,他同意和離,杏兒提醒了我,而且他也親口承認,他不會在糧草軍需上動手腳,那我想得到,能讓崇睿毫無防備的,便只有崇智了。” “我這就去辦!”事態(tài)緊急,墨影連忙離去。 兩日后,渭水河畔。 河中的尸體還未完全清理完畢,那些已然沉入水底并開始腐爛的尸體,給打撈造成了難度,可就在這時,西涼士兵忽然箭指水面,往水里嗖嗖的放箭。 西涼三皇子見狀,嚇得肝膽俱碎,“混蛋,誰許你們放箭的,誰允許的!” 對岸一個將軍囂張的騎在戰(zhàn)馬上,奚落一般的說,“三皇子,陛下有令,三皇子不顧西涼利益,貪生怕死,特命吾等力挽狂瀾,助西涼一統(tǒng)天下。” 清虛前輩素來恨這般過河拆橋,連父子親情都不顧念的人,他淡聲說,“將這為禍天下的小子拉下去砍了祭旗。” 而后,他用內力對著河中大喊,“西涼出爾反爾,小心河岸有箭,水下眾人,往我處集中上岸?!?/br> 而在水下,崇睿等人已經躲過了箭矢,他與黃影一直走在一處,見有箭矢,兩人面面相覷,不知上面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就在此時,卻聽到清虛老人用醇厚的內力傳音到河中,兩人連忙將附近的將士聚攏起來,往清虛老人發(fā)聲的地方游過去。 與此同時,崇智走過來,將跪在地上的西涼三皇子一把抓起來,在大月士兵憤怒的眼神中,將他往埋骨那些無辜渭西百姓的大坑走去。 “求你,別殺我!”至此,西涼三皇子嚇得臉色發(fā)白,連求饒都顯得蒼白無力。 崇智并未接話,而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他,然后擰著他一步步走向大坑。 “你看見那些孩子了么?這都是你做下的孽,你憑什么求我大月不殺你,今日本皇子便殺了你,為我大月無辜枉死的百姓與將士殉葬。”崇智將西涼三皇子放在大坑邊緣,那坑里,剛好躺著一個兩歲孩童的尸身。 “不,我錯了,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將西涼的戰(zhàn)略部署告知你們,還有布防還有整個西涼皇宮的構圖我都可以給你們,求你們別殺我?!币苍S,沒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了。 崇景勾唇冷笑,“我大月將士,若想踏平西涼,何須你指引,受死吧!” 在西涼三皇子驚駭?shù)哪抗庵啵缰鞘制鸬堵?,只見那三皇子的頭顱高高飛起,穩(wěn)穩(wěn)的落在大坑之中,崇智一腳將他的尸身踢到坑中,對對面的西涼士兵喊話,“西涼國的將士們,這就是你們?yōu)槲鳑鲑u命的下場,你們的皇帝,對他自己的兒子尚且如此,難道,你們還要為這樣的皇帝賣命么?” “嗖”的一聲,一支箭矢朝著崇智飛射過來,崇智一個后空翻,那支箭矢便擦著崇智的肚皮,與他平行飛了出去。 那邊,西涼主帥王將軍放下弓箭,涼聲說,“西涼將士聽命,不得受大月皇子蠱惑,這些尸體已然腐爛,瘟疫很快便在大月國境內爆發(fā),到時候。無需我們出手,他們便會死亡,到那時,大月的江山,就是我們的土地,陛下有令,凡有功者,重賞之!” 那些原本寒心的西涼將士,聽到重賞二字,便熱血沸騰起來,齊聲高呼,“踏平大月,劍指天下!” 在他們的歡呼聲中,崇睿與黃影忽然竄出水面,與此同時,西涼所有的弓箭手皆將箭頭對準崇睿與黃影,清虛老人見狀,足點水面,飛掠到對方陣地上,快如閃電的將那些士兵手里的弓搶了過來。 那些士兵甚至來不及反應,手里的弓已然脫手,趁著空擋,崇睿與黃影出水,學著清虛老人的招式,割斷了那些士兵的脖子,讓水中的將士得以出水。 盡管如此,大月的士兵還是有許多在出水的時候,被后面拿弓箭的人殺死,崇睿大怒,對大月弓箭手大喝,“給我殺!” 一時間,又變回兩方近距離用弓箭作戰(zhàn)的方式。 在兩方箭矢往對方陣地飛過去的時候,三人掠到高空,而后穩(wěn)穩(wěn)的落回大月的陣地。 崇智與何光遠見崇睿出水,連忙去端了湯藥給他們服用,崇睿仰頭一口喝了湯藥,而后沉聲問,“怎么回事?” “西涼皇帝舍棄三皇子,讓他們的人往水里放箭,我已將西涼皇子斬殺于大坑之中,三哥,還有多少尸體未打撈上來?” 崇睿將衣服上的水擰干,淡聲說,“大概還有兩三百?!?/br> “這可如何是好?”何光遠急得只想罵娘,這要是再多出一日,只要一日,他們便能將尸體處理好了。 “夜里看不見,他們的戰(zhàn)線又拉得長,這樣下去,只怕不妙。”崇睿如今也是無計可施,不管如何叫陣,對方都不應戰(zhàn),這樣即便是誰,也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黃影的目光停留在某高處,他悄然退下,往密林之中走去。 一顆高大的松樹上,一只脖子上有一圈灰色雜毛,其余通體雪白的信鴿,站在枝頭“咕咕”直叫。 黃影走到樹下,學著鴿子的叫聲,“咕咕”叫了兩聲,那只信鴿便像通人性一般,撒著歡一頭扎進黃影懷里。 黃影失笑的摸了摸鴿子的腦袋,“來,看看你帶來的是什么消息!” 黃影從信鴿的腳上取下竹筒,那細細的宣紙卷成一個小卷,上面封著蜜蠟,還寫了一個“急”字,黃影見是急件,連忙拆開來看。 “芷水被俘,防智!” 黃影將紙條收入掌心,將鴿子放飛到樹上,囑咐道,“小花,你且等著,我去告訴王爺一聲,看他如何回復?!?/br> 咕咕,咕咕! 鴿子歡快的叫著,黃影這才走出密林。 崇睿還在與何光遠還有崇智商量戰(zhàn)術,黃影見狀,走過來打斷崇睿,“王爺,我適才在水下扭了一下,你給我推一下唄!” 何光遠沉眉怒目,“臭小子,我們這商量軍機大事,你別搗亂。” 黃影苦瓜臉狀,“何將軍,我是真疼,王爺跟王妃學的那手推拿又十分管用,就耽擱片刻,見諒見諒?!?/br> 崇睿自然知道這是黃影的借口,他將地圖交給崇智,“你與何將軍商討一下,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大膽些?!?/br> “諾,三哥!”崇智接過地圖,心里雖然很是疑惑,可卻沒敢開口問。 崇睿與黃影走到僻靜處,黃影便要將紙條拿出來,崇睿連忙伸手阻止,并說,“人多眼雜,直說。” “墨影傳來消息,芷水公主被人綁架,讓你小心崇智,我要如何回?” “已防,勿念,盼安!”崇睿說完,便假意給黃影推了幾下,然后轉身離開。 黃影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藏到暗處隱身之后,才去了密林傳信。 是夜,在崇睿軍帳之中,黃影小聲問,“難道崇景真的卑鄙到要用芷水威脅崇智么?” “他心思素來深沉,他定然也知道崇智不忍對我下手,將芷水擄走,無疑是威脅崇智最好的武器,他定是害怕戰(zhàn)事結束之后,我揮劍指向京都,害怕了。”皇宮中,兄弟鬩墻不過就是尋常事。 崇睿一點都驚訝。 “那他到底會將芷水公主囚禁在何處,他這般陰狠之人,會不會殺了公主?” “不會,子衿未必能救出芷水,但是她一定會保住芷水性命,師兄弟們都在京都,想來也不會一點蹤跡都尋不到。他們會找,朝堂的事,子衿會處理好,今夜有沒有興致與我一同去火燒敵軍糧草輜重?”崇睿挑眉,一臉壞笑的看著黃影。 黃影也是一臉jian笑,“將他們的箭矢全部燒毀,看他們明日拿什么朝著我們,說走就走!” “你善于隱身,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最是適合,你我兵分兩路,我去殺主帥,你去放火。”言落,崇睿便開始換夜行衣。 呃! 黃影不服,“王爺,說話能不能好聽點,什么叫我適合干雞鳴狗盜之事?” 崇睿拍了拍黃影的肩膀,慎重的說,“這話是師傅說的,莫要忘了。” 黃影苦笑,當年師傅努力將他們推銷給崇睿時,就說過一模一樣的話,哎! 黃影認命的隱入黑暗,做那雞鳴狗盜之事去了。 半夜時分,西涼營中,火光沖天,哀鴻遍野,沒多時就聽見有士兵大喊,“主帥歿了!” 殺完人后的崇睿,卻負手站在對岸,姿態(tài)悠閑的等著看大戲。 西涼士兵想來打水去救火,暗夜之中,潛伏在地上的大月弓箭手卻忽然站起來,將那些提著桶盆的士兵射殺在對岸,讓他們明明在河岸上,卻無法救火。 這把火,一直燒到天亮。 迎著晨曦,崇睿朗聲對西涼將士說,“去告訴你們的皇帝,若想休戰(zhàn),本王可以與你們談合,若還想打,本王也不懼西涼,但是你們要么就是退后十里,要么就天天坐等我燒你糧草殺你主帥,有多少糧草燒多少糧草,有多少主帥,本王就殺你多少主帥?!?/br> 先死了三皇子,接著主帥又亡,西涼人不得不固守河堤,然后派人回去稟告西涼皇帝,看要如何處理此事。 按理說,現(xiàn)在他們毫無優(yōu)勢可言。若是西涼皇帝明智的話,會選擇求和,可是不到半日,河中便有魚群蝦蟹死亡,河面上漂浮起一層死魚蝦蟹,讓西涼士兵士氣大振。 崇睿怒極,反而沉穩(wěn)。 他與清虛站在河岸上,憂心忡忡的看著河水,“前輩,這可如何是好?” “死魚到底是不是因為尸體毒變引發(fā)的尤未可知,這些尸體大多有半個月以上,在水里浸泡時間過長,尸毒也定然比一般的尸體嚴重,且先看看,沿途的百姓都已經通知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