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何菁料著也是如此,不禁欣慰一笑:“我隨你來,可不是來拖累你的?!?/br> 邵良宸蹙眉搖頭:“說什么拖累?人有了家室,做事本就該為家室多一份考慮,不能再像從前一般隨心所欲??v使沒帶你來,我也要考慮你,這都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 話說到這份上也就全明了了,他們都看不過眼前這些烏糟事兒,但同樣也都只豁的出去自己,豁不出去對方,有心努力一把,又都怕自己的決定拖累了對方。畢竟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自己的命反而都有些看淡了。 邵良宸更情愿相信,她這就是出于對他的真心關(guān)切,舍不得他去冒險,就像他對她一樣,而非疏遠(yuǎn)的客套。他現(xiàn)出一臉慵懶的笑意:“那依夫人之見,咱們到底該何去何從呢?” 何菁扯了扯嘴角:“你要打探的消息才剛開了個頭,具體的還什么都不知道呢,咱們總也得繼續(xù)打探下去,不可能現(xiàn)在就起身回京。你也說了,王府之中有人真心謀反,說不定我父親與三個哥哥都參與了,都不無辜呢。那樣的話,咱們走也能走得心安些。真要細(xì)論,袁雄那句話也不見得就能撇清我父親的嫌疑。誰能確信表面看到的就都是真的?那些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大人們還不是表面一副道貌岸然?說不定這一家子人都正打算著搬進(jìn)皇宮里去住呢,現(xiàn)在就下定論說他們都是無辜的可憐人,還為時過早?!?/br> 邵良宸點了頭,卻又道:“就怕弄得越清楚,咱們就陷得越深,到時真發(fā)覺,好人比我們想的還好,壞人比我們想得還壞,咱們就更不情愿走了。最終,說不定就要為安化王府陪葬?!?/br> 顯見還是這種可能性更高。什么“為時過早”,更可能是她的盲目樂觀與自我安慰。 何菁擺出一副恭順笑臉,拉起他的手來:“這個主意我不替你拿,還是聽你做主。你若決定盡快抽身,我回去就收拾包袱;你若決定跟他們斗,就算對手是皇上,我也隨著你與他拼命!” 邵良宸不禁失笑,這死丫頭明明什么都想明白了,卻還要裝出夫唱婦隨的乖順樣兒,把球踢回給他,好逃避責(zé)任。 “好,不論前面是龍?zhí)哆€是虎xue,咱們好歹先闖闖看!” 反正是要走一塊走,要留一塊留,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們是拴在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不論前途如何,共同進(jìn)退就是了。 在艙內(nèi)午休的人們漸次起來了,朱臺漣正信步順著船側(cè)走廊走著,忽被站在船舷邊的秋氏攔住。 “別過去了,二妹與妹夫午間都未進(jìn)屋休息,湊在船尾說了好一陣子話了?!鼻锸闲φZ晏晏,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朱臺漣稍稍探身朝船尾方向一望,可以看見船尾兩人的身影,邵良宸背靠著船舷,正將何菁攬進(jìn)懷里,何菁似乎抗拒了幾下,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依了。 兩人衣袂飄飄,男子英挺,女子窈窕,宛如凌波水上的一對神仙眷侶。 朱臺漣臉上泛起暖意,自言自語般地道:“菁菁是個聰明孩子,若是尋常男人花言巧語想要哄騙她,定難得逞,能叫她傾心的人,想必確是待她真心?!?/br> 秋氏難得聽見丈夫?qū)ψ约赫f些真心話,不由得有些受寵若驚,小心地附和:“就是啊?!焙鱿肫鹨皇拢郎惤诵?,小聲道:“依我看來,三妹對二妹夫怕是真上了心,此事可要小心防范。” 朱臺漣輕哂:“防范什么?二妹夫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她一個人再如何出丑賣乖,也惹不出大亂子?!边@又不是男人看上了女人,即使勾搭不上,也會有損對方名節(jié),女人看上了男人,又看得見吃不著,還不是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而已? 秋氏扯了下他的衣袖,輕聲道:“你想想別的王府出過的那些事兒,鄭娘娘還算個識時務(wù)的,她閨女……那可是個傻的呀?!?/br> 宗室大宅之中,除了混亂的男女關(guān)系之外,各類為了爭奪財色互相謀害的事也屢見不鮮。朱臺漣聽得劍眉微蹙:“你回去對姑母說說此事,她會知道如何安排?!?/br> 說完他抬頭望了望天。西方天際略有彤云幾朵,這是晚間變天的預(yù)兆,看樣子是該折返回家了。 船尾那邊,兩人相擁良久才分了開來。邵良宸經(jīng)過這番長談,只覺得心間一片平順通暢,好像自己方才還在迷茫的只是件芝麻綠豆的小事,還全都飛去九霄云外了。 何菁伸著脖子朝兩側(cè)走廊望了望,確認(rèn)似乎沒人留意他們的親密舉動,才安下心,轉(zhuǎn)頭問他:“對了,你殺了那個叛徒,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吧?” 邵良宸嗤地一笑:“你不覺得這會兒才想起關(guān)心這事,晚了點么?” 他微微側(cè)過頭去,“我今日忽然想起了張采曾提過的錦衣衛(wèi)密探名冊失蹤一事。來前那次見面,張大人說名冊已然找到,但沒有提及細(xì)節(jié)。袁雄的叛變,誰知會不會與此有關(guān)呢?若說那一次名冊丟失,導(dǎo)致訊息泄露,那么這邊就不但袁雄暴露,而是其余名冊上登記的錦衣衛(wèi)密探,都不可靠了……” 于是,他就成了斷線的風(fēng)箏,連與京師互通消息的可靠渠道都沒了。 何菁曾經(jīng)質(zhì)疑過安化王請榮熙郡主來整肅內(nèi)宅的可行性,就趁著今早榮熙郡主過來看她,與她單獨(dú)說話的當(dāng)口,直言詢問:姑母只帶了三個下人過來,這邊都是鄭側(cè)妃使喚慣了的人,若是他們陽奉陰違使絆子該怎辦? 榮熙郡主輕輕松松為她釋疑:這邊雖沒有她帶來的下人,但若說都是鄭側(cè)妃的人可也不對。 原來,安化王雖然醉心于自己的業(yè)余愛好,將后宅全權(quán)交由鄭側(cè)妃打理,卻也明白鄭側(cè)妃的資質(zhì),對其并不十分放心。當(dāng)年慶王府曾出過飛賊扮作貧民、賣身進(jìn)府做下人行竊的事,安化王留了心,就嚴(yán)令限制了王府的人員調(diào)動,給了鄭側(cè)妃管家之權(quán),卻不許她隨意買人進(jìn)府或是遣人出府。所以從前服侍王妃和另一位徐側(cè)妃的下人只是被鄭側(cè)妃擼了肥差另作分配,都沒有遣出府去。 這些人中十之八.九都對鄭側(cè)妃心懷不滿,早就盼著能有人來壓她一頭,榮熙郡主就是清楚這一點,才根本沒帶幾個自己人,就過來攬下了兄長給的差事。到了這邊招手一呼,這些人就紛紛響應(yīng),爭著搶著來表忠心——反正大伙都看出來了,王爺對鄭側(cè)妃的不滿已經(jīng)積聚到了極限,經(jīng)過這一番大整肅,是不可能再讓鄭側(cè)妃重掌權(quán)柄了。 榮熙郡主指派來服侍何菁夫婦的下人就是從這些人中分出來的,煙翠與綺紅那兩個原做著一等大丫鬟的女孩子被分去后園子做了兩年雜活,這回重新被指派為一等丫鬟都感恩戴德,極力想在新主子面前表現(xiàn),乖順得不得了。 其余下人也差不多,不但主子的吩咐一概凜遵,對主子沒吩咐的也都盡職盡責(zé)做好,照顧何菁小兩口的生活比他們自己想得還周到。 昨晚何菁就曾為此調(diào)侃邵良宸:跟人家這些下人相比,咱家那些全都該扔! 邵良宸當(dāng)即反口:調(diào).教下人本就該是女主子的活兒,咱家的下人不像樣,還不是因為你進(jìn)門太晚? 今日郊游回來,在自家的桃園正房次間里吃晚飯時,何菁便向煙翠問起了今日鄭側(cè)妃與榮熙郡主正面交鋒的情景。 “……鄭娘娘一路殺進(jìn)郡主娘娘屋里,郡主娘娘早有先見之明,聽說鄭娘娘回府便著人請了王爺過去,結(jié)果還沒等鄭娘娘罵出什么難聽話,王爺便到了。鄭娘娘那人沒什么新鮮招數(shù),無外乎一哭二鬧三上吊,自然,她從沒上過吊?!?/br> 煙翠聲音清脆,口齒利落,何菁聽得直笑,轉(zhuǎn)眼見到邵良宸只顧低著眼吃飯,似乎對這些宅斗事件毫無興味,何菁略感掃興,轉(zhuǎn)而催促:“煙翠你接著說?!?/br> “是,鄭娘娘邊哭邊訴苦,說什么繼王妃過世之后,她cao持王府內(nèi)宅三年多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又埋怨王爺無情什么的,王爺聽得十分煩躁,偏又不會與她掰扯,您知道,王爺自來不耐煩處置家務(wù)事的,王爺只說叫鄭娘娘先回去,不要無理取鬧,鄭娘娘卻耍賴不走,結(jié)果郡主娘娘隨口提了賬目上的幾個疑點,立刻就叫鄭娘娘啞口無言,哭都忘了?!?/br> 煙翠撇著小嘴,說得既痛快又解氣,“您可不知道,鄭娘娘這兩年從府里挪去娘家的銀子數(shù)都數(shù)不清,雖說咱府里不缺那點銀子吧,可她不過一個側(cè)妃,要貪也輪不著她??!王爺就勢嚇唬她說,再敢鬧下去,自己豁出老臉不要,也要叫人抄了她娘家,看看有多少王府的好東西在那里。鄭娘娘立時就蔫兒了?!?/br> “這樣就完了?”何菁有些意猶未盡。 “這一回合算是完了,誰知將來鄭娘娘還會生什么幺蛾子呢?!?/br> “好,你下去歇著吧,一會兒叫綺紅她們來收拾碗盤就好。”何菁打發(fā)了煙翠出去,看了看邵良宸,“你是不是覺得,她說的這些事聽著很無聊?” “不是,”邵良宸慢慢品嘗著一截油煎青筍,依舊垂著眼,“我是覺得說的人無聊,才懶得捧場?!?/br> 何菁不禁一笑,才不到兩天的工夫便可看出,跟前這兩個一等丫鬟,六個二等丫鬟,個個都很在意他這位男主子,幾乎當(dāng)著他說點什么話都要瞟他一下,看看他的反應(yīng)。對邵良宸而言,這已經(jīng)算是一大sao擾。 “這也怪不得她們,畢竟做通房是丫鬟們的最好出路。”這是古代丫鬟界的一大共識,連駙馬都常有通房,也有庶子女,王府的丫鬟們對儀賓有所企盼也不奇怪,何菁廖發(fā)感慨,“其實,人家不過是多看了你幾眼,也算不得勾引你啊,你何須那般在意?” 她真心覺得,煙翠她們連“眉來眼去”都稱不上。 邵良宸緊緊皺起眉頭:“單只看我?guī)籽?,那是?dāng)著你的面。你不曉得,昨日晚間我剛進(jìn)門那會兒你沒在,就剛這丫頭,她竟然……竟想來給我捶腿!” 何菁聽完,怔怔地道:“我的天!聽你前邊幾句話,我還當(dāng)她在你面前脫衣服了?!?/br> 敢情只是捶腿??!賈璉賈寶玉他們,哪個沒叫丫鬟捶過腿? 邵良宸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能不能透風(fēng)給她們,就說我與你恩愛都是裝的,其實我好男風(fēng)?” “噗”何菁笑得噴飯,嗆得直咳嗽,拿著白瓷大湯勺舀了一滿勺清湯灌進(jìn)嘴里,才算順了氣:“你就不怕到時候就換做外面的宦官與小幺們來討你歡心了?” 這也是個問題,邵良宸搖頭嘆息,只得繼續(xù)悶頭吃飯。眼下為著說話方便不叫下人近身伺候已經(jīng)有些另類,實在不好再提過多與眾不同的要求,丫鬟們的sao擾,他只能繼續(xù)忍受。 何菁沉吟道:“既然你這么難受,回頭我跟她們說說,就說你不愛叫人近身,讓她們避諱著些,就叫她們當(dāng)我是醋壇子好了。王爺?shù)呐畠荷贫?,又有誰敢說些什么?” “這么說,你其實一點醋沒喝了?”邵良宸更是眉頭皺得死緊,拿指節(jié)扣著炕桌朝她逼問,“要真看她們來給我捏腰捶背,你也都看得過眼?”他不信她一個現(xiàn)代女人的瓤子能那么大度。 “當(dāng)然看不過咯!”何菁也學(xué)著他敲了一下炕桌,“我家男人只有我能碰,其他所有女人都該退避三舍。”憤慨完了,她又笑嘻嘻地伸出手來在他手背上揉了揉,“不過,這還不是因為你潔身自好嗎?我明知你對她們煩不勝煩,還喝哪門子醋?” 要是他也來者不拒,甚至還樂在其中,她不醋才怪呢。 邵良宸卻仍對她的心態(tài)無可理解,不知女人是不是都像她這樣兒,看見有別的女人眼饞自家男人又沒有得手的希望,她就不但不吃醋,好像還挺高興挺光榮,以看那些女人求而不得為樂。很顯然她對朱奕嵐就是這種看法兒。 換成他鐵定不是這樣,要是被他知道有別的男人惦記上她,管他有沒有希望得手呢,他都得去把那不開眼的男人揍個鼻歪眼斜! 何菁盛了一碗湯喝完,擦了擦唇,見他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她起身趿上鞋,過來挨著他坐了,笑瞇瞇地為他捏著肩膀:“以后捏腰捶背這種活兒還是我來為你做最好,對吧?” 邵良宸被她捏了一身雞皮疙瘩,推了推她道:“去去,被你二哥知道,還當(dāng)我欺負(fù)你呢。”話雖如此說,心情還是轉(zhuǎn)好了許多。 何菁將身邊回字文直棱窗推開一道縫,朝外看了看,壓低了一點聲音道:“我還是想問你,殺了那個人的事,你真有把握不會惹禍上身么?這里可是安化?!?/br> 邵良宸輕松一笑:“你放心便是?!?/br> “你就不能為我說說細(xì)節(jié),好叫我真正安下心?”自從白天問起,他就沒肯細(xì)說,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欠揍姿態(tài),何菁著實難以放心,外人都看見他剛?cè)フ疫^人家,人就死了,他能沒事兒? 邵良宸將最后一口飯吃完,放下碗筷,朝她神秘一笑:“等到了床上,我再細(xì)細(xì)說給你聽。” 見了他這神色何菁就明白,昨夜消停了一夜,他定是惦記今晚大戰(zhàn)三百合呢,可是——“你覺得那種時候說殺人的事兒,合適?” 邵良宸故作驚喜狀,雙眸閃閃放光:“哎呀,我還什么都沒說,你便想到那邊去了,可見夫人果然是‘想’了呢。是不是已經(jīng)……嗯?”說著眼神一路下滑。 何菁就著他的筷子又吃了口糖醋鱖魚,手拿帕子優(yōu)雅地揩著唇,為自己找了個完美解釋:“我說的‘那種時候’,指的是——睡覺!” 第46章 應(yīng)對得宜 夜深人靜之時, 安化王府的桃園主屋一如前日不要下人值夜, 鴛帳之中一片柔暖旖旎。羞人的歡好之聲好容易止歇,邵良宸將何菁摟在懷里,溫?zé)岬氖终茡崮χ瑵櫲缬竦募绫? 嘴唇從她的唇一直吻到耳垂,才在她耳畔輕聲道:“現(xiàn)在要聽我說了么?” 何菁閉著雙眼, 含糊道:“不聽了,反正你心里有底就好?!?/br> “怎么, 累了?”邵良宸望著她低垂的兩彎濃黑眼睫, 愛得心頭發(fā)癢,又湊上唇去挨了挨。 “唔,還好?!焙屋纪麘牙镔肆速? 其實累沒多累, 反是饜足占了大頭。算起來這才是兩人第四回交歡,她已有了漸入佳境之感, 除了后半段仍有些辛苦之外, 整體都還不錯,更是再沒有過什么詭異幻覺。 她深深覺得,與他越來越像對實打?qū)嵉亩鲪鄯蚱蘖?,只是心底里總還不由自主地留著一方余地——自己陷得太深,萬一將來他變心怎辦?那種事在現(xiàn)代都防不勝防, 更別提這會兒了,到時知道他去睡小妾,與別的女人也像這樣親密歡好, 她還不得生不如死? 前世最后一刻的痛徹心扉,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 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邵良宸依舊借著長明燈火的柔光凝望著她,忽發(fā)現(xiàn)她睫毛之間有一星晶亮,那是……眼淚? 他剛疑惑了一瞬,便已見到那點晶亮順著她的面頰滑落下來,拖曳下一道細(xì)細(xì)的水痕。 心隨之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是不是該對她說清真相了,近日他時常會想起此事,如今看來,她越來越在乎他,如果說了,她或許會有些磨心之礫,但決然離開他總還不會了。可他卻一天比一天膽小,一天比一天不敢說。說不清是何緣故,好像就是對她越來越珍視,一丁點有損兩人關(guān)系的事他都不敢觸及。 究竟是說了好,還是不說好呢?他總是在糾結(jié)難定。 今晚朱奕嵐睡得很晚,只因她花了不少工夫勸解母親鄭側(cè)妃。 一個嬌養(yǎng)長大的小姐自是不會勸人的,說上幾句“娘別哭了”、“想開些”之類的套話就沒詞兒了,之后索性隨著鄭側(cè)妃一起抱怨起父親的無情,再配上對榮熙郡主狗拿耗子的咒罵,母女倆才默契合拍了。 可惜等到朱奕嵐將抱怨咒罵的對象轉(zhuǎn)換為何菁,鄭側(cè)妃卻沒有附和,轉(zhuǎn)而數(shù)落起她來:“你可不能對她不敬,那是犯傻!你姑母再如何厲害,總有走的一天,又不能在哥哥家里養(yǎng)老,咱們勉強(qiáng)忍她一陣,將來還有望翻身,可你jiejie不同,看你父親這意思,是有心一直將她留在跟前的,連你二哥那么冷的人都對她好,你得罪了她,如何能有咱們的好處?” 見朱奕嵐不以為然,鄭側(cè)妃更是拉了她叮囑:“你可記著,就是裝,你也得裝出姐妹和睦的樣兒來。跟人家換夫婿那事兒更是決不能再惦記!” 朱奕嵐?jié)M心不快,覺得自己好心好意來安慰母親反倒換了一頓數(shù)落,著實冤枉。等出了柳園回轉(zhuǎn)自處,又對著貼身丫鬟紋兒一通抱怨。 她這邊的管事嬤嬤與大丫頭們也算得上忠心侍主,但往日朱奕嵐說出自己的想法,還是總會被她們勸阻,不是這個不行,就是那個不好,攪得朱奕嵐萬分掃興,唯獨(dú)這個紋兒最是乖覺,不論聽她說出什么,全都順著附和,而且還能附和得頭頭是道,一氣兒說出許多她自己都尚未想出的道理來,也便成了朱奕嵐的頭號心腹。 “郡主說的是,誰家長輩不是最疼老幺的?您是王爺最小的閨女,他不疼您疼誰?二小姐一時受寵不過是因為剛來,有幾天的新鮮勁兒罷了,如何能蓋得過您去……” 朱奕嵐聽了一連串的溜須終于心氣兒順了,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說,我要搶了她的儀賓,也總有希望能做到的吧?” 紋兒被問的一怔,想了想才低聲道:“依我看,這種事總需你情我愿,您若有辦法叫二姑爺心向著您,那就準(zhǔn)保能成!” 朱奕嵐兩眼一亮,拍了一下手道:“不錯,正是這樣!”想起方才被鄭側(cè)妃教訓(xùn)的話,她又撇了小嘴,“娘就是太膽小,這個也不敢那個也不敢,才會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不過倒也怪不得她,以她的身份,終歸要看父親的臉色行事。我可就不同了?!?/br> 她以手指擰著臉邊一縷垂發(fā),越想越覺得自己推想得沒錯。父親對她是沒怎么溺愛過,但也同樣沒有嚴(yán)厲管教過呀。 那年她故意掀翻溫火膳的炭盤,將一個她看不順眼的宦官燙成殘廢,那宦官還是父親面前挺得力的人,父親也不過斥責(zé)了她幾句了事,連個尋常人家的罰跪罰抄都沒有??梢姼赣H心底里還是寵她的,她去做點什么,縱使有點出格,父親也必定舍不得責(zé)罰她。 朱奕嵐深以為是。 次日上午,朱臺漣喚了邵良宸隨他去到西城墻上,居高臨下地為他實地解說由此往西的生意路線。 “……近年來東海的私商活躍,大量綢緞都由浙江直接出海運(yùn)去西洋,走這條路的綢緞已少得多了。將來你若想要脫離七霞坊這樣的中間商獨(dú)立門戶,便需記住這條路上的各樣講究,何處有官方哨卡,何處易有盜匪出沒,都要心里有數(shù)?!?/br> 好難得聽見漣二哥一氣說那么多的話,邵良宸也有些受寵若驚之感,只是…… “你為何總要輟在后面?”朱臺漣忽回頭問他。 邵良宸只好硬著頭皮跟上兩步,與他沿著城墻并肩前行,心下暗暗腹誹:二哥你也太磊落了,就一點都沒留意別人的眼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