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jié)
“這竹扁擔看似普通,實際上年歲比我還要大,幾十年都沒有出過事。” “幾十年的老東西了,開裂也實屬正常?!蔽也⑽赐睦锶ィ皇怯X得有些惋惜。 “你可知道這第一道裂痕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劉瞎子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你還記不記得祿興意圖摧毀攔江大壩的那個雨夜,你曾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我微微一愣:“是有這回事。” 他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那天我掛斷電話,扁擔發(fā)出一聲脆響,第一條裂縫出現(xiàn)了?!?/br> 劉瞎子的話我不知該怎么回答,為了幫我,他差點雙目失明,直到現(xiàn)在我仍心存愧疚:“莫非這扁擔能預(yù)知吉兇?” “我也說不清楚,扁擔是先祖?zhèn)飨聛淼?,我劉家一向老實本分,沒做過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我這一代。”他放下扁擔,走到窗邊:“你進院子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外面的竹子開花了?” “我沒有留意……” “竹子開花,亡人破家。罷了,你說說這次來找我有什么事吧?我會盡力幫你?!?/br> 劉瞎子語氣沉重,就好像是做出了什么生死抉擇一樣。 看他這樣子,我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老劉,這次不用你插手,我只是來詢問你幾個問題?!?/br> 我對劉瞎子毫無保留,包括三陰宗對我身邊人下手、李長貴的古怪遺囑,還有冷青玄的警告全部告訴了他。 聽完后劉瞎子眉頭皺在一起,過了很久才看著我苦笑起來:“你真是天字一號禍害,我原本以為你能得罪個江家和祿興就算是頂破天了。結(jié)果你倒好,三陰邪宗要害你就算了,連名門正派中執(zhí)牛耳的妙真觀都不愿意放過你,正邪兩路,道、鬼、佛三脈,高健啊高健,你真是一點都不給自己留活路?。 ?/br> “有這么嚴重嗎?我感覺自己也沒做過什么,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他們幾家的眼中釘了?!蔽业谋砬橛行o辜,說老實話我就是安安心心做著自己的直播,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結(jié)果就跟幾方勢力糾纏在了一起。 “你現(xiàn)在問這些問題不覺得多余嗎?我要是你就先去三號橋火葬場一趟?!?/br> “去那干嘛?解開兇物封印,和他們同歸于盡?” 看著我一臉認真的表情,劉瞎子原本的話生生卡在嘴邊說不出來了:“我是想讓你趁活著趕緊給自己挑塊好墓地,行了,言歸正傳。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我知道這幾方勢力想對我不利,但是不知道他們會采用什么手段?!蔽衣潇o下來,開始理智分析:“雙面佛在新滬,祿興身上傷還沒好,他們應(yīng)該不會對我動手。需要堤防的是江家、三陰宗和妙真觀?!?/br> “三陰宗是邪宗,下分蛇公、孟婆、鬼嬰三脈,他們隱世在江城,分支勢力盤根錯節(jié),我也不清楚他們會采用什么手段來對付我,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妙真觀道士雖然無恥,但畢竟是名門正派,他們不屑于使用陰謀,估計會采用陽謀,逼我就范。”我想了一下又補充道:“茅山陰師冷青玄已經(jīng)給我傳書,他說陸塵想要擒拿我的血親,誅心問道,先不說江城有沒有我的血親,這誅心問道是什么意思?” “堂堂妙真天師居然也會用如此下三濫的招數(shù),真是妄為名門!”劉瞎子聲音中帶著幾分火氣:“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誅心問道就暗含此理,乃妙真觀對待叛宗之人才會使用的刑罰?!?/br> “刑罰?那為何要跟血親扯上關(guān)系?” “叛宗不論正邪、不論今古都是一等一的大罪,對于叛宗之人,不同的流派都有不同的懲罰措施,這誅心問道名字起得文雅,實際上歹毒的很。妙真天師會將叛宗之人的雙親或者子嗣帶到一處陰xue,逼其喝下養(yǎng)著子蠱毒蟲的藥湯。毒藥入喉,然后打散陰氣化入血脈當中。表面看那人不會有任何異常,可實際上對方根本活不過一周,想要解救的唯一辦法就是找一個血脈相近之人,喝下母蠱毒蟲藥湯,將子蠱吸出?!?/br> “在吸出子蠱的過程中,心境不能出現(xiàn)一絲波動,否則兩人都會死于百蟲噬心,而早已準備好的妙真天師就會在這個時候?qū)ε炎谥诉M行審問,強迫叛宗之人承認自己犯下的種種罪行?!?/br> 第408章 救不救? “母子毒蠱在相互吸引的過程中,一旦出現(xiàn)大的情緒波動就會失控,受術(shù)者會遭受毒蟲鉆心之苦,這就是所謂的‘誅心’;誅心之際,天師詢問叛門原因,逼迫叛宗之人承認其犯下的罪行,自愿受罰,這后半階段則被稱為‘問道’?!?/br> 燈泡發(fā)出暗黃的光,映照著我慢慢失去笑容的臉,誅心問道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乃對待叛宗之人最嚴厲的懲罰。 “如果受刑之人問心無愧,或者最后證明他是被冤枉的……” 我還沒說完就被劉瞎子打斷:“就算母蠱將子蠱全部吸出,毒氣攻心,遭受刑罰之人也活不過五年。而且在其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身體會由內(nèi)向外潰爛,死狀極為凄慘?!?/br> 雙拳握緊,陸謹身為妙真道名門修士,竟然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我,他心中到底積攢了多大的仇怨? “老劉,你說假如我的親人被他們下了毒蠱,我該如何破解?” “君子不報仇十年不晚,如果你真要我說,那我給你的建議是暫避風(fēng)頭。子蠱毒蟲啃食血親身體,天師道長會配合特殊的符法,引動血脈之中的聯(lián)系,削你氣運,引發(fā)你身體中的三災(zāi)五禍,即使你不死也會掉層皮。”劉瞎子輕嘆一聲:“去救血親必死無疑,還會被百般羞辱;暗中躲藏,雖然心神有損,但至少能保下一條命來,等到日后東山再起?!?/br>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對你出手的不是陸謹,而是陸塵,這個人名氣極大,道法高深,在妙真觀天師中名列前茅,一百個我也不是他的對手,我勸你還是不要跟他發(fā)生正面沖突的好,能躲就躲?!眲⑾棺拥囊馑家呀?jīng)很明顯了,就算是血親被抓,體內(nèi)下有毒蠱,他也希望我不要插手其中,先保全自己。 “我只是隨便問問,跟我有血緣關(guān)系之人并不在江城,陸謹?shù)挠媱澴⒍ㄊ侵窕@打水一場空?!蔽颐銖姅D出一絲笑容,陸謹要對我使用誅心問道,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他確定我學(xué)過妙真道法,所以肆無忌憚想要借助宗門的力量將我除掉。就算這一次我僥幸渡過,未來恐怕還會有更多麻煩:“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比如說讓陸謹無聲無息的從世界上消失?!?/br> 我獨自低語,劉瞎子咳嗽一聲,裝出什么也沒有聽到的樣子:“高健,剛才聽你訴說,我發(fā)現(xiàn)你最大的敵人并非妙真道,而是江城本地的三陰宗?!?/br> “你也知道他們?” “那是自然,修道之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劉家雖困守江城,隱世于紅塵,但對于這城里的大事小事還算了解?!眲⑾棺咏忾_蒙眼的黑布,來到桌邊,用毛筆沾了沾硯臺里的朱砂:“三陰宗的傳承是個迷,他們原本和我劉家一樣隱世于此,直到二十多年前,他們突然和江得韜聯(lián)手,從幕后走出,攪動一城風(fēng)雨,最終壓住龍脈,定鼎江城。” “他們實力很強,究竟有多強我也不知道,只能簡單的給你舉個例子,三陰宗里孟婆一脈神秘莫測,從未在人前露面,鬼嬰一脈多年前曾和茅山上三十六洞爭鋒,雖敗猶榮?,F(xiàn)如今只有蛇公一脈出面維持江城的地下秩序。你應(yīng)該還記得五年前元辰神煞大鬧新滬高中的事情吧,當時整整聚集了二、三十位修士才將掌握了箓桐桑符的元辰封印,而這二、三十位修士里有一多半都來自蛇公一脈!僅僅一脈就有十多位不輸于我的年輕修士,他們整個宗門底蘊之厚,超乎想象?!?/br> “再強還能強的過雙面佛?”我雙眼明亮,沒有絲毫懼意。 劉瞎子啞然,搖了搖頭:“你銳氣太盛,我也不知是好還是壞,人各有命,你如何去做自己決定吧?!?/br> 他手握毛筆,在黃紙上不斷書寫:“劉家世代困守江城,你若是和三陰宗爭斗,我不便出手,這一套清輝頌月符贈與你,雖然全都是由下乘符箓構(gòu)成,但成套使出威力可媲美頂尖小乘符箓,而且這套符紙可引月光驅(qū)散邪佞,最適合在夜晚和邪修爭斗時使用?!?/br> 我理解劉瞎子的處境,也不矯情收好他繪制的成套符箓:“大恩不言謝,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多很多,這份恩情我高健記在心中,以后定會報還。” “你要真想報恩,那就少惹點事,一天天干嘛非跟自己過不去。每次見面,看你的面相不是黑云壓頂,就是大禍臨頭,偏偏第二天還能看見你繼續(xù)頂著一張大兇的臉活蹦亂跳,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劉瞎子一臉的苦澀:“我現(xiàn)在可是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你身上了,希望你能活到學(xué)會擒龍術(shù)的那一天?!?/br> “老劉,你不要這么悲觀,車到山前必有路?!蔽业臉酚^全是被逼出來的,反正都要活下去,與其怨天尤人,不如把所有恐懼化為前進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我悲觀,還是你太樂觀?”劉瞎子隨后詳細回答了我的疑問,又贈送我很多畫符的工具,最后還不放心,又松了兩件祖上傳下的護身符,才放我離開。 凌晨快三點,我從劉瞎子的平房里走出,那熏黃的燈光一直等到走出巷子,才熄滅。 夜色籠罩一切,我點燃一根煙站在巷子口。 “第十次直播時,夏馳曾說過,在我身邊隱藏著一個陰間秀場的人,那個人會是誰?”疑問如心頭的一根刺,我抽完這根煙,一直不愿回頭。 不管在什么時候,劉瞎子總能讓我心安,他雖然沒有太強的實力,無法直接幫助我度過難關(guān),但可以說他是我修道之路上的導(dǎo)師,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在前幾次直播當中了。 …… 回到汀棠路,凌晨三點三十,太陽還未升起,現(xiàn)在是夜色最濃重的時候。 我打開窗戶,盤膝坐在床上,目光看著遠處的城市,模模糊糊的黑色輪廓好似一頭頭擇人而噬的兇獸。 心神不寧,右眼直跳,我強行運轉(zhuǎn)妙真心法,可是卻并不能趕走我的不安。 大約四點鐘,手機突然被打通,鈴聲十分刺耳。 當我看到打來電話的是蠱先生后,心中不祥的預(yù)感慢慢轉(zhuǎn)變?yōu)楝F(xiàn)實。 “喂?” “高??!快來靜櫻療養(yǎng)院!王語丟了!”蠱先生喘著粗氣,語氣急促,似乎正在什么地方奔跑一般。 “你別急,慢慢說?!蔽夷抗怅幊寥缢?,腦中閃過一個個猜測。 “今天治療王語的心理輔導(dǎo)師有事沒來,一直是白起在陪伴王語,我看著他們在臥室玩耍就沒有在意,晚上我出去牽引月光煉蠱,結(jié)果等我回來,發(fā)現(xiàn)白起被一張金色符箓定住,王語則不見了蹤影!” “金色符箓定???”我讓蠱先生詳細描述那符箓的外形和神紋,確定那就是妙真道的畫地為牢咒。 “果然是你們!”妙真道留下金符就說明他們不害怕被發(fā)現(xiàn),甚至可以說他們是故意在告訴我,帶走王語的就是妙真觀,想要讓王語活命,那只能去乖乖的去尋找他們,按照他們說的去做。 聯(lián)系之前冷青玄的信件,前因后果我已經(jīng)清楚,陸謹、陸塵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了王語的存在,誤會了我和王語之間的關(guān)系,所以想要以王語為誘餌,對我實行誅心問道。 “卑鄙!如此做法形同邪.教,妄稱名門正派!”平白無故身邊多出一個孩子,還被安置在最高檔的靜櫻療養(yǎng)院中,更不惜耗費巨資請心理醫(yī)生進行全天候治療,以上種種做法確實容易讓人誤解。但實際上,我照顧王語,僅僅只是因為一個承諾,一個對他母親的承諾。 第409章 卑鄙 王語的親生母親是鬼母,如果陸謹想用王語對我進行誅心問道,注定會失敗。 不是血親,沒有血脈關(guān)系,不管他們怎么迫害王語,我都不會受到一丁點傷害。 我完全可以按照劉瞎子說的那樣去做,明哲保身,暫避風(fēng)頭,只是苦了王語,他小小年齡如果被灌入毒蟲藥湯,估計撐不過三天。 救還是不救?這是我心中此時最糾結(jié)的事情。 不救,王語可能被折磨致死,但卻能為我爭取到時間,等下一次直播完后,我會有充足的時間去做準備,兌換足夠多的符箓道具。 如果救的話,我只有三成把握能將王語安全接回來,風(fēng)險很大。 而且我從欺負夏晴之的兩個混混口中得知,三陰宗的人也會在近期對我動手,即使我僥幸能從陸謹手中搶回王語,身體必定無法保持在巔峰狀態(tài),之前積累的保命手段估計也會消耗一空。這個時候若再遇到三陰宗的人,我將全無還手之力。 劉瞎子此次不會出手,陸謹、陸塵又代表著妙真觀,背景雄厚,江城公安機關(guān)根本不可能為了這點事情去得罪對方,就算我說動市分局刑偵大隊陪同,到時候估計只需陸謹一個電話,武警就會出面干預(yù)。畢竟,無論陳建國還是江家都恨我入骨,恨不得扒皮飲血。 “今晚這事,不能靠公.安,不能靠劉瞎子,只能靠我自己。”發(fā)生在城市陰影中的事情,自然還要用陰影中的手段來解決才行,這是常人接觸不到的世界,這里有自己的規(guī)則。 “不救王語,我雖然暫時安全,但有可能會交惡鬼母,長遠來看并不劃算,況且見死不救,有違我本心,如果心存內(nèi)疚,念頭無法通達,對我以后修行也極為不利?!彼伎计?,我有了決定。 “救!” 用涼水擦了把臉,我匆匆出門,前往靜櫻療養(yǎng)院。 在出租車上小睡了一會,到了地方,蠱先生和兩名保安直接迎了過來。 “我次次弄砸你交代的事情,這張老臉也沒地方擱了,等那小娃娃回來,我就回苗疆去,到死也不會再出來了。男苗煉蠱,本就是禁忌,我也不折騰了,這命我認了?!毙M先生垂頭喪氣,黑袍之下,他比初見時看起來蒼老了許多。 “不必如此,是我連累了你?!蔽逸p拍蠱先生肩膀:“等此事了結(jié),我必全力尋找小鳳,助你控制體內(nèi)陰寒之氣,你不必內(nèi)疚,這本就是我欠你的?!?/br> 我沒有怪罪蠱先生,我跟他不打不相識,到現(xiàn)在為止,我對這位苗疆蠱師已經(jīng)有了很深的了解。 他醉心研究蠱毒,對于其他東西并不放在心上,相比較外面的花花世界,其實偏僻的苗疆更適合他。至少那里沒有勾心斗角,再毒的毒蟲,也毒不過人心。 進入王語居住的屋子,白起蹲在門口,它看見我后,叼著什么東西跑了過來。 幾日不見,白起變得安靜了許多,烏黑的眼珠好似兩顆永不褪色的黑珍珠一樣。 我撓了撓它的下巴,將它嘴里的東西取出——一片撕扯破的布料。 “這是從王語衣服上撕下來的?你能憑著它的氣味,找到王語?”我摸著白起的腦袋,除我之外,白起不信任任何人,這一點從他緊咬衣服碎片直到我來才松口就能看出。 抬頭叫了兩聲,白起在我腿上蹭了蹭,然后竄向屋外。 “聯(lián)系黃伯元,備車準備出發(fā)?!?/br> 我緊跟在白起身后,同時拿出電話給陳二狗打了過去:“狗子,找些信得過的兄弟,抄家伙,今天可能要見血?!?/br> “好嘞!窩了這么些天,我早就想活動一下筋骨了!健哥,我去哪跟你匯合?” “別急,我等會到地方會再通知你。” 掛斷電話,我看到旁邊的屋子里有一道柔弱的倩影憑欄偷看,微笑著朝她招了招手。 “高健,你要去干什么?天還沒亮呢?是不是王語出事了?”說話的是黃雪,這個善良溫婉的女人繼承了她母親的全部優(yōu)點。 “不用擔心,只是去找?guī)孜焕吓笥颜f說話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