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賀憲壓根不知道什么是“當(dāng)年的事”, 便沒回復(fù)馮夢迪, 第一時間去找南阮。他在二樓轉(zhuǎn)了一大圈，才終于看到獨(dú)自坐在露臺的秋千上晃悠的南阮。

    “你怎么出來了？”

    南阮揚(yáng)起臉看了他片刻才說：“還不是怕影響你跟程小姐講電話?！?/br>
    賀憲趕緊澄清：“我跟她不熟, 都沒她的號碼, 要知道是她打來的, 接都不會接?！?/br>
    “為什么不接？你之前不是跟她聊得挺開心的?！?/br>
    南阮并不在意這位程小姐, 這樣的人, 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讓她滿心不快的是另一件事, 見賀憲似是在思索如何解釋他跟程小姐沒關(guān)系, 不等他開口，南阮便問:“聽說你之前帶出來的女孩里, 有一個跟我長得挺像的是不是？”

    賀憲一臉驚詫：“跟你像？這怎么可能？”

    “你沒長性, 以前帶出來的女孩又多，就是有，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br>
    “這都是誰跟你說的？”

    南阮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秋千，噘著嘴不說話。她覺得因?yàn)檫@種小時候的事不高興非常無聊幼稚, 可一想到賀憲和別的女孩有過牽扯就滿心不快，哪怕知道這種不快大半是因?yàn)樽约盒⌒难郏部刂撇蛔〉叵敫R憲發(fā)脾氣。

    賀憲想了片刻便猜到是程小姐, 方才她和南阮說過話來著, 他對程小姐僅有的印象就是幾個朋友都跟她不清不楚, 也不知道喜歡她什么, 明明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至多比較會講話。

    他完全不知道為什么馮夢迪她們會把自己和這樣一個人扯到一起, 也沒興趣弄明白。可南阮卻信了她的話生氣了……因?yàn)樗统绦〗汩e聊打電話，或者因?yàn)樽约涸鴰н^女孩子出來玩生氣……南阮這難道是在吃醋嗎？

    賀憲半蹲下來，盯著南阮的臉看了片刻，笑著說：“我發(fā)誓！真的沒有那么個人，如果有人像你，哪怕只有半點(diǎn)，我也不會不記得。在認(rèn)識你之前我確實(shí)叫過女生出來，可不是因?yàn)槲覍φl有好感，而是在十五六歲的我看來，這樣有面子。這跟認(rèn)為把別人打趴下很威風(fēng)一樣蠢。除了你，我從不覺得哪個女孩好，這輩子都是。我會跟剛剛那個人說話，是因?yàn)橥耆珱]想過你會因?yàn)槲依韯e的女孩生氣，你跟馮夢迪都那么好……”

    “馮夢迪又不一樣?！?/br>
    “她有什么不一樣？”南阮毫不介意地跟成天追著他不放的馮夢迪逛街吃飯，這也是賀憲遲遲不敢表白的原因之一，如果對他有男女之情，怎么可能跟纏著他的人做朋友。

    “馮夢迪人好。”

    “因?yàn)樗撕?，所以你無所謂？”

    “……”南阮沒有講話，其實(shí)遠(yuǎn)遠(yuǎn)不止，最大的原因是賀憲很明確的拒絕了馮夢迪，要是賀憲對馮夢迪有好感，馮夢迪再可愛，她的心眼這么小，也沒法跟她做朋友。

    南阮的神情讓賀憲喜出望外，他猶豫了一下，確認(rèn)道：“你不理我是因?yàn)槌源琢?？?/br>
    “你自己想?！?/br>
    “你會為了我吃醋，是代表有點(diǎn)喜歡我嗎？”

    “你是白癡嗎？”說完這句，瞥見賀憲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南阮頓了頓，終于說，“如果我不喜歡你，你那樣把我當(dāng)傻子騙，我怎么可能和你結(jié)婚？”

    就算親耳聽到南阮說出來，賀憲也不敢立刻相信，他忍不住再次確認(rèn)道：“不是因?yàn)槲覍δ愫脝幔俊?/br>
    南阮皺起眉頭瞪了他一眼：“原來你是這么以為的？對我好的人多著呢。”

    這話一出口，她就有點(diǎn)心虛，雖然她完全不是因?yàn)檫@個和他結(jié)婚，可除了爺爺奶奶，比賀憲對她好的人還真的沒有。

    南阮此刻的模樣太可愛，半跪著的賀憲忍不住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嘴巴。

    南阮別扭了一下，就沒再掙扎。長長的吻結(jié)束后，賀憲又親了親她的鼻尖和額頭，笑著說：“我有多喜歡你，你比誰都清楚。因?yàn)闊o關(guān)緊要的人不高興，傻不傻？

    南阮的面子掛不住，負(fù)氣反駁道：“沒有要把我藏到國外的人傻?！?/br>
    “……馮夢迪還跟你說我什么了？”這事只有馮夢迪知道，是她告訴南阮的沒跑。

    怕賀憲誤會，南阮立刻替馮夢迪解釋道：“你以前帶過和我很像的女孩出來玩是那位程小姐說的。要不是馮夢迪告訴我你曾打算送我出國，我都不知道你喜歡我，更不會因?yàn)槟沲磕_的理由同意就這么結(jié)婚?！?/br>
    賀憲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冷不冷？咱們回房間吧?！?/br>
    不等南阮應(yīng)聲，賀憲就站起身，橫抱起她，大步走出了露臺。不想一回到走廊，他們就迎面遇上了程小姐。

    程小姐怔了片刻，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正想找南小姐，問她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

    南阮還沒開口，賀憲就冷著臉說：“是你誤會我跟你很熟了?！?/br>
    回到房間，賀憲才發(fā)現(xiàn)馮夢迪又發(fā)了信息過來：“再給你十分鐘，不道歉真的發(fā)給阮阮看！這件事是我的童年陰影好不好！”

    知道愛了十年的人也恰好喜歡自己，賀憲心情大好，破例回復(fù)道：“道什么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只有一句‘多謝’，愛要不要?！?/br>
    隔了許久，馮夢迪才又發(fā)了過來：“口頭感謝沒誠意，不如你們婚禮請我做伴娘?！?/br>
    恨不得被她糾纏了一整個青春期的賀憲下意識拒絕道：“不需要，我們不缺。”

    “你怕我搗亂？也太瞧不起人了，我有男朋友了好不好！本來想買一送一，再饒你個伴郎的?！?/br>
    看到這句，賀憲笑了：“歡迎你們來?！?/br>
    接下來的半天，賀憲干脆誰也不應(yīng)酬，專心教南阮打高爾夫，哪知南阮的運(yùn)動細(xì)胞是他見過的人里最差的，用“笨手笨腳”都不足以形容，被賀憲笑話了幾句，南阮負(fù)氣不學(xué)了?？赡呐率潜渴直磕_，在賀憲眼里都可愛得不行，他哄了好一會兒又上趕子教她騎自行車。

    三天轉(zhuǎn)眼就過去了，從s市回來，賀憲就樂此不疲地開啟了半夜?jié)撊肽先罘块g、天不亮再回書房的循環(huán)模式。

    醫(yī)院工作忙碌，南阮體力又差，每天下班都累到不想講話，婚禮的準(zhǔn)備時間倉促，大小事宜都是賀憲在上課之余打理的。

    因?yàn)槌椴怀鰰r間試婚紗，賀憲便讓人把適合南阮的送到家中試穿，哪知約好試婚紗的這天上午，南阮收的一名孕婦大出血。

    這名產(chǎn)婦符合順產(chǎn)條件，原本胎兒已經(jīng)進(jìn)入產(chǎn)道，哪知最后關(guān)頭她疼到休克了、無法繼續(xù)生產(chǎn)。胎兒卡在產(chǎn)道里，怕他窒息，南阮第一時間讓力氣大的男助產(chǎn)士把胎兒推回zigong，找家屬簽字轉(zhuǎn)剖腹產(chǎn)。

    手術(shù)很順利，哪知產(chǎn)婦還沒出手術(shù)室就出現(xiàn)了大出血，整整四個小時，南阮用盡能想到的所有辦法才止住血，出血量超過3000cc，幾乎把全身的血液都換了一遍。

    產(chǎn)婦暫時脫離危險、轉(zhuǎn)入icu后，南阮整個人都虛脫了，她十一點(diǎn)進(jìn)的手術(shù)室，出來時已經(jīng)三點(diǎn)過半了，同事幫她買了午飯，她卻絲毫都提不起胃口，鼻腔里滿是濃重的血腥味。

    她靠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一杯水還沒喝完，產(chǎn)婦又出現(xiàn)了并發(fā)癥。許是體內(nèi)的血換了一大半，身體排斥，產(chǎn)婦出現(xiàn)了急性肺水腫癥狀，腎臟也在滲血，把病人推到11樓手術(shù)室做檢查的工夫，醫(yī)院另外幾科的醫(yī)生也趕來會診，因?yàn)楫a(chǎn)婦曾做過胸外科微創(chuàng)手術(shù)，顧曜也過來了。

    南阮沒留意到顧曜，專心詢問神情激動的產(chǎn)婦家屬家族病史，以便盡快查明原因。聽到家屬不住問產(chǎn)婦有沒有生命危險，她沉默了片刻才說：“我會盡全力不讓寶寶一出生就沒有mama?！?/br>
    聽到這話，同在辦公室分析病情的顧曜轉(zhuǎn)頭看了南阮一眼，南阮這才看到他，卻沒工夫打招呼，直接進(jìn)了手術(shù)室。

    然而一直搶救到晚上九點(diǎn)，也沒能救回產(chǎn)婦。

    產(chǎn)婦家屬非常悲痛，雖然他們并沒責(zé)難醫(yī)護(hù)人員，南阮卻非常難受，整個人力氣全無地癱坐在椅子上。

    顧曜在一旁站了片刻，終于坐到了她的身邊，遞了杯溫?zé)岬钠咸烟撬o她：“你一天沒吃飯吧？”

    南阮點(diǎn)了點(diǎn)頭，隔了半晌才接過水杯。

    瞥見她嘴唇發(fā)白、衣服上還有血跡，顧曜輕拍了一下她的肩以示安慰：“這個產(chǎn)婦體質(zhì)特殊，不是你的問題，別想太多，早點(diǎn)回去休息。”

    “如果她沒有休克，再有幾分鐘孩子就順產(chǎn)出來了。”

    “她凝血功能差，就是順產(chǎn)也未必不出問題。我給賀憲打電話，讓他來接你。”

    這話還沒落，顧曜就看到賀憲走下了電梯。

    顧曜面帶些許尷尬地站了起來，把賀憲拉到一邊，簡明扼要地說過南阮為什么沮喪，又順勢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么在這兒。

    賀憲沖顧曜笑了一下，說：“謝了?！?/br>
    顧曜一走，賀憲就坐到了南阮身邊，攬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的頭發(fā)：“咱們回家吧?！?/br>
    “我mama就是凝血功能差，我的長相體質(zhì)都像她。為了生孩子離世真可憐，寶寶也可憐，一生下來就背負(fù)母親的死?！?/br>
    聽到這句，賀憲怔住了，片刻后才說：“孩子有什么好，我就不喜歡?！?/br>
    第45章

    南阮正滿心沮喪, 并沒留意到賀憲在說什么, 學(xué)醫(yī)多年，見慣了生死，她此時此刻的低落除了有沒能救回產(chǎn)婦的挫敗感，更是因?yàn)槁?lián)想到了25年前的mama和自己。

    寶寶降生本是喜事, 出了這樣的意外, 一個家庭都?xì)Я?。因?yàn)樯帐悄赣H的忌日，小時候的她從不慶祝, 奶奶親自下廚煮碗長壽面就算是過生日了。南阮有記憶以來的第一個生日蛋糕還是韓樂怡買給她的。

    已經(jīng)接近晚上十點(diǎn)了，隔天一早南阮還要上班, 賀憲便給奶奶打了通電話，帶南阮回了離醫(yī)院僅有十分鐘步程的小公寓。

    南阮一路都在胡思亂想, 車子開到了公寓樓下，才醒過神來：“咱們怎么回這兒了？”

    賀憲方才給奶奶打電話的時候，南阮就在他身邊，發(fā)現(xiàn)她完全沒察覺到，賀憲一陣心疼，靠過去吻了吻她的眉心, 替她解開安全帶，用哄小朋友的語氣問：“站了一天累了吧, 我背你上樓?！?/br>
    聽到這句, 南阮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但胃抽著疼, 小腿也有點(diǎn)抖。她兩頓沒吃、一整天精神高度緊張、別說喝水, 連衛(wèi)生間也沒去過, 整個人像被掏空了一樣。

    見賀憲半蹲下來要自己到他背上去，南阮沖他笑了笑：“不用啦，多傻呀?！?/br>
    話音還沒落，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間，南阮就被賀憲橫抱了起來：“嫌背著傻，我抱你總行了吧?！?/br>
    一直到走出電梯，賀憲才放南阮下來。這間小小的公寓布置得溫馨雅致，一打開光線柔和的頂燈，南阮就不由地放松了下來。

    她強(qiáng)撐著洗過澡吹好頭發(fā)，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見賀憲在廚房里，叫了他一聲，沒聽到他回答，便回了臥室。

    南阮太疲倦，不知不覺間就睡著了，哪知一閉上眼睛便噩夢連連，驚醒后她看了眼時間，居然只睡了半個鐘頭。

    南阮再次陷入頹喪的情緒，光著腳跳下床去找賀憲，客廳和陽臺沒人，南阮便去了廚房，一看到那個熟悉的高瘦背影，南阮就莫名地滿心委屈、眼眶發(fā)酸，沒等聽到動靜的賀憲回頭，她就從背后抱住了他。

    南阮的個子挺高，但仍舊比賀憲矮了大半頭，要踮起腳尖才能把頭枕到他的肩上，她把臉貼近賀憲的脖子，嗅到熟悉的味道，終于感到心安。

    “我做噩夢了?！?/br>
    賀憲關(guān)上火，抬起左手覆上南阮的手，語氣溫柔地說：“牛rou粥馬上就好，涼一涼就能吃，你去客廳等我?！?/br>
    南阮整個人貼著賀憲，聲音略啞地說：“我沒力氣，走不動，你背我?！?/br>
    賀憲“嗤”地一笑，半蹲下來背起她，三步兩步就走到了沙發(fā)前，將南阮放了下來，又回廚房盛粥。

    南阮接過碗，舀起一勺聞了聞便問：“你這是跟我家保姆學(xué)的吧？一個味道?！?/br>
    這牛rou粥是用生牛rou煮的，煮的時候要不斷攪拌加涼水，難怪賀憲全程站在廚房。

    “聽她說你愛吃，就隨口問了幾句怎么做?！辟R憲骨子里有些大男子主義，所以很不愿意被南阮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心思。

    南阮放到嘴邊吹了吹，嘗了一口便說：“你的廚藝比高中的時候進(jìn)步了，之前的飯團(tuán)好難吃?！?/br>
    “嗯？”

    南阮咯咯一笑：“前幾天我和傅川哥聊天，他說高考那年，有天早晨你莫名其妙地跑到他家捏飯團(tuán)……他問是不是做給我吃的。”

    賀憲一臉難為情，低聲罵了句什么，說；“他跟你說話的時候喝多了吧？我什么時候捏過飯團(tuán)。他是你哪門子的哥哥，他現(xiàn)在見了咱們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叫大哥大嫂。”

    聽到這話，南阮深深地看了賀憲一眼，如果沒有這事兒，傅川怎么會知道那飯團(tuán)是rou松咸蛋黃的？她懶得戳穿賀憲，又覺得他此刻的表情很可愛，便放下手中的碗，湊過去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賀憲最不禁撩，立刻扶住南阮的后腦勺回吻了過來，南阮正渾身乏力，被他撞得仰躺在了沙發(fā)上。賀憲順勢壓了過去，吻到南阮的脖子時，他的手撫上了她綿軟的胸，瞥見南阮表情一滯，賀憲下意識地縮回了手，可是下一秒，南阮就抱住了他的脖子，拿牙齒輕輕咬他的耳垂。

    這樣明顯的暗示讓賀憲不再猶疑，一路攻城略地，兩人都沒什么經(jīng)驗(yàn)，笨拙羞澀又滿心甜蜜。

    賀憲的手撫遍了南阮全身，咬著她的脖子在她耳邊問：“喜不喜歡？”

    南阮惱了：“你不要臉！”

    南阮身心俱疲，隔天又要開會，在最后一步前阻止了賀憲。賀憲也明白此刻不適合，戀戀不舍地又鬧了一會兒才放開她。雖然兩人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結(jié)合，但也算前進(jìn)了一大步，于賀憲來說，已經(jīng)算是額外的驚喜，整理好衣服，他便督促胃口缺缺的南阮把粥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