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直到一個人出現(xiàn)。 他的班級就在旁邊聚會,傅嘉來時動靜大,他往那看了一眼,瞬間認(rèn)出了傅嘉。 他心中翻江倒海,卻耐著性子,等到傅嘉周圍的人都安靜了,才大步走上前,從齒縫里生硬地擠出幾個字: “是你啊,傅嘉。” 他的語氣里有恨,有不甘,也有不屑。 傅嘉抬起頭,擰了擰眉。 眼前的人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裝,樣子儒雅,面上卻帶著冷笑:“能不能抽幾分鐘時間,我們單獨聊聊。” 傅嘉的眉頭擰得更緊:“我認(rèn)識你嗎?” 這人是李沁和,傅嘉認(rèn)得出來。但他從頭到尾就和李沁和沒交情,更談不上有話可以聊。 李沁和挑了挑眉,壓低聲音說:“你不好奇七年前,有些事為什么會發(fā)生在你身上嗎?你也不好奇現(xiàn)在陸齊安的家人是怎樣看你的?” 傅嘉的眼神冷了下來。 他抱著樂樂,對身旁的同學(xué)說了聲失陪,從座椅上站起身來:“出去說吧。” 李沁和沒有拒絕。 他們走出咖啡廳,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站定。 李沁和從西裝外套里拿出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準(zhǔn)備點火。傅嘉語氣冷硬,說:“這里有小孩,你要吸煙的話,我們就沒什么好聊的了。” 李沁和聳聳肩,將煙放回兜里,說:“你都有兒子了,陸齊安還愿意和你在一起?” 傅嘉懶得對李沁和解釋。 他越是一副輕松自在的樣子,李沁和就越是不服氣。他閉了閉眼,牙齒狠狠咬合在一起,繃緊了下顎線。 他恨透了傅嘉,可他卻不得不對傅嘉服軟。 “當(dāng)年,打你的那三個人確實是我叫去的,但我叮囑過他們不要下重手,你會傷那么重,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主意。而且,你退學(xué)的事也不是我做的,我沒本事在你學(xué)籍上動手?!?/br> 什么? 他在說什么? 傅嘉腦中嗡嗡作響,感受到無盡的荒唐。 他以為,派人打他的是陸家人。陸致遠也好,陸婉卿也好,甚至陸齊安也好,都情有可原。他也想過會不會是林家人,林楓尋、林恒、林慶,個個都恨他入骨。但他想破頭都想不到會是李沁和,會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李沁和微垂著頭,不甘不愿地將自己擺在一個較低的位置上:“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沒必要再揪著不放,反正現(xiàn)在陸齊安回國來找你了,你……” 他咬著牙,親口將傲骨咬碎,和著血含在嗓子里,“你能不能讓他放下當(dāng)年的事,重新和我聯(lián)系?!?/br> 話一出口,李沁和渾身發(fā)冷。 七年前,陸齊安只用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查清了他對傅嘉做的事。那個下著暴雨的傍晚,陸齊安淋得濕透,帶著一身雨水走進他的公寓,手里攥著一張照片。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他叫去教訓(xùn)傅嘉的人沒有聽從他的吩咐,偷偷留了傅嘉渾身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照片。 “齊……” “安”字還沒出口,陸齊安就一拳打了過來。 陸齊安還會跟人打架? 要不是他親自挨了打,他絕不相信。 屋外暴雨轟鳴,他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拳打懵了,陸齊安狂躁得像是要殺了他,他被打得口鼻出血,才后知后覺地開始反擊,卻早已打不過陸齊安了。 最后,在一片血紅的視線中,他想起陸齊安在車?yán)飳λf的話——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我不會放過你。” 等他清醒后,他已經(jīng)在醫(yī)院了,沒人來安慰他,也沒人為他抱不平。他想找陸家人,可無論是陸齊安還是陸致遠,甚至林楓尋,都一致拒絕見他。他找到自家人,想讓他們?yōu)樗蜿懠矣憘€說法,卻被父親用一句話罵醒:“別胡鬧了,小心把整個家都拖下水?!?/br> 后來,說好讓他讀的大學(xué),家里送他回了國內(nèi),不讓他讀了。 再后來,說好要在公司里給他留的位置,家里也不給他了,轉(zhuǎn)手給了堂弟。 他自以為給陸家人出了氣,理應(yīng)成為他們的功臣,卻被陸家人告知,這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他后悔了,又覺得后悔這種情緒是對他的折辱。他想求陸家人原諒他,重新接納他,卻怎么也拉不下臉。整整七年,他再也沒和陸家任何一個人聯(lián)系過。 陸齊安回國后,他也嘗試過聯(lián)系陸齊安,無一例外被他拒之門外。 他托朋友查到,陸齊安重新和傅嘉在一起了,今天在六中見到傅嘉,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 “我退學(xué)的事不是你做的,又是誰做的?”傅嘉問。 “我只能向你保證不是我?!崩钋吆驼f,“但看陸齊安的態(tài)度,應(yīng)該也不是陸家,最有可能的是林家人,但林恒當(dāng)時被陸家限制了行動,所以我猜測是林慶?!?/br> 傅嘉嗤笑一聲,并不驚訝。 看,他的親生父親讓他退學(xué),都遠沒有李沁和讓人毆打他來得荒唐。 一瓶黑色的墨水,就此打翻在他心上。 “你想見陸齊安?”傅嘉抱緊樂樂,用手輕輕捂住他的耳朵,說,“行啊,現(xiàn)在給我下跪,我就讓你見他?!?/br> “下跪”二字,他念得極輕,帶著對李沁和的漠視。 李沁和全身僵硬,面部的肌rou都抽搐扭曲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行人,沒有說話。 荒唐之上更有荒唐,李沁和竟真的在考慮要不要給傅嘉下跪。 傅嘉再也忍不住,將滿心鄙夷表露在面上。 七年前他挨了一場毒打,痛了整整七年,罪魁禍?zhǔn)拙故且粋€無關(guān)的跳梁小丑? “不愿跪?那你就滾吧。”傅嘉說。 李沁和胸中怒火翻騰,紅著眼瞪向傅嘉,忍著揮拳的沖動,全身骨頭都在咯吱作響。 “傅嘉,你別給臉不要臉?!彼f,“你還不知道吧,當(dāng)年陸婉卿出的事,陸家一直瞞著沒讓林楓尋知道。要是我告訴林楓尋,你猜會怎樣?他身體不好,要是氣出個好歹,你猜陸齊安會不會再跟你分一次手?” 他詛咒道,“陸家人個個鐵石心腸,這輩子都不會接受你,你等著看吧,你和陸齊安絕不會有好下場!” 第67章 樂樂被傅嘉捂住了耳朵,依舊能感受到李沁和赤裸裸的惡意。他在傅嘉懷里不安地動了動,想去看一看李沁和。 傅嘉用手擋著他的臉,心中因李沁和的話而生起的怒意已經(jīng)消失殆盡。 不值得。 李沁和不值得他生氣。 “如你所說,就算有一天陸齊安要和我分手,起碼現(xiàn)在他還和我在一起。”傅嘉問,“你怎么還敢惹我?” 李沁和所有的怒意都被這一句話打斷,不上不下地凝固在臉上。 “你搞清楚,現(xiàn)在是我善心大發(fā),放你一馬,你要盡快滾,免得我改變主意?!?/br> 傅嘉說著,已經(jīng)感到累了。 七年太長,再痛的傷口痛到今天,都算不上什么了。 趕走李沁和后,傅嘉像沒事人一樣返回了咖啡廳。 “晚上要不要來聚聚?”大頭問,“大家都去,一起喝喝酒,聊聊天,畢竟機會難得?!?/br> 傅嘉一改之前疏離的態(tài)度,答應(yīng)他:“好。” 他拿出手機,編輯短信發(fā)給陸齊安:“晚上我和高中同學(xué)一起聚會,可能會很晚,你不用來接我了,結(jié)束后我打車回來?!?/br> 陸齊安很快回復(fù):“我來接你,等你電話。” 傅嘉快速打字:“不用麻煩了,萬一很晚怎么辦?”打完后他又猶豫了,愣了幾秒,將這句話刪掉,改成一個“好”。 劉老師演講的時間將近,傅嘉暫別大頭,領(lǐng)著樂樂去報告廳找劉老師。 樂樂在后臺見到奶奶,飛撲進她懷里告狀:“奶奶,剛剛有個叔叔欺負(fù)傅叔叔!” “嗯?”劉老師看向傅嘉,“怎么回事?” 傅嘉笑了笑,早就想好了說辭:“我遇到了當(dāng)年的同班同學(xué),有個人打扮新潮,樣子也兇,可能嚇到樂樂了?!?/br> 劉老師點點頭,將樂樂抱起來,不在意地說:“咱們別管他,樂樂啊,一會奶奶演講,你給奶奶錄像好不好?” 樂樂馬上調(diào)整好情緒,給她捧場:“好啊!可是樂樂不會用相機?!?/br> 劉老師將相機掛在他脖子上,怕相機太沉壓到他,就一直用手撐著:“沒事,你傅叔叔會教你?!?/br> 傅嘉從她手里抱過樂樂,學(xué)著她用手墊著相機。 “你們?nèi)ビ^眾席吧,我讓人給你們留了第一排的位置,記得拍我啊,找好角度!”劉老師叮囑道。 “知道了?!备导螒?yīng)下來,帶著樂樂去觀眾席坐下。 他讓樂樂自己找角度錄像,并隨時用手支撐著相機底部。樂樂將他的手當(dāng)成一個遙控桿,他指哪,傅嘉就把手放在哪。 樂樂想到這些年傅嘉對他的付出,突然認(rèn)真地說:“傅叔叔,要是剛剛那個叔叔再來,樂樂會幫你趕走他?!?/br> 傅嘉笑出來,捏捏他的臉:“謝謝樂樂,不過傅叔叔一個人就可以擺平他,樂樂很厲害,對付他還不用樂樂出手。” 樂樂哦了一聲,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沮喪。 “我覺得,上次的陸叔叔比這個叔叔好。”樂樂發(fā)出感慨,“我現(xiàn)在不覺得陸叔叔兇了?!?/br> “嗯?!备导握f,“因為陸叔叔只對別人兇,對我們不兇。” 樂樂想了想,覺得傅嘉說得不對。姓陸的叔叔對誰都兇,他只對傅嘉不兇。 演講結(jié)束后,天已經(jīng)黑了。傅嘉將樂樂還給劉老師,告訴她要和同學(xué)聚會的事,就匆匆聯(lián)系大頭。 大頭發(fā)來了聚會的地址,是市中心的一家清吧。 傅嘉搭車趕去,是全班最晚一個到的,進門就被同學(xué)們要求自罰三杯。傅嘉在銷售業(yè)混了七年,酒量是練過的,輕輕松松三杯下肚,臉不紅心不跳,和喝白水一樣。 見此,大家就起哄讓他再喝三杯。 傅嘉仍舊沒推脫,爽快地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