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林氏母女進來的那一天，路梵看到母親墓碑的那天，也可能更早一點，在他總是加班出差不回家的時候。

    路梵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冷血動物了，路文清在那里追憶了半天，路梵在心里糾正他說錯的點，越來越多，他的表情也就越來越冷漠，他杵在桌前微微抖腿，想著一會兒先做英語卷子還是數(shù)學(xué)卷子，他喜歡做數(shù)學(xué)卷子，但是最應(yīng)該做的是語文卷子……

    左腿抖完換右腿，左右腿來回換了三次，路梵這才正眼瞧了下路文清，視線移開看到他旁邊空白的A4紙，路梵趁他沒注意，伸手拿了兩張抓在手里。

    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路梵準(zhǔn)備開口打斷對方發(fā)過來的溫情攻擊，嘴巴剛要張開，看到路文清攤開的相冊頁上，有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路梵探過頭仔細看，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之前在文朗鎮(zhèn)和戚塵打的賭，他之所以說在戚塵十八歲生日之前，是因為他一時半會確實沒有思路，沒成想，這就在他眼前出現(xiàn)了。

    那張照片應(yīng)該是路梵剛上初三的時候，參加英語競賽吧？照片背景里拉著一條橫幅上寫著“全國中學(xué)生英語競賽”，照片里一共有四個人，兩個獲得一等獎的男孩子，還有兩個頒獎的市領(lǐng)導(dǎo)。

    路梵終于知道了為什么對戚塵有印象但就是想不起來哪里來的印象，因為他們一同上臺領(lǐng)過獎，那個時候戚塵還是比自己低一個年級的學(xué)弟，沒有戴眼鏡的戚塵，這時候還比自己矮，路梵覺得這張照片充滿了紀(jì)念意義。

    路文清見他終于有了回應(yīng)，心滿意足，路梵手伸過來，指了指照片，“這個照片拿給我一下?！?/br>
    路文清不明所以但還是遞給了路梵，路梵裝進口袋里好好收起來，忍了半天才沒有立刻讓嘴角翹上去，“那個什么，我回去做題了?！?/br>
    出門的時候，把書房門關(guān)上后，說了句，“東西我先拿著，看完了再給你拿回來?！?/br>
    路文清在里面聽到了回答：“你想什么時候拿回來都行，我就放在右手邊的柜子里了，你還想看直接來拿就行。”當(dāng)然這句話沒有人聽到了，路梵目的達到早上樓去了，而樓下的林慧隔得太遠。

    沒有了路梵，也沒有了路文清，飯桌上的氣氛依舊很尷尬，林慧感覺自己就是熱鍋上的一只螻蟻，一堆事情引得她團團轉(zhuǎn)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她小心翼翼給女兒賠了個笑臉，林亦萱“啪”地放下筷子，一言不發(fā)回房去了。

    林慧默默得心酸流淚，片刻后又自己擦干了眼淚，緩步走上樓去，她站在三樓樓梯口，往樓上看，內(nèi)心有點著急，她覺得一定是跟私生子有關(guān)的事，而路梵拿走的文件，她必須要想辦法親眼看看。

    她盼著路梵今天出門，但是對方偏不讓她如意，一直到晚上十一點，路梵都沒出房門，林慧就知道沒戲了。

    路梵的房間里，十點半就關(guān)了燈，他只留了床頭的一臺小燈，在翻戚塵給他的物理資料。

    資料里還有那天圖書館收到的粉紅色信封，路梵側(cè)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左手支到腦后枕著，用右手指間捏著信封，喜歡應(yīng)該是種什么樣的心情呢？

    當(dāng)做睡前的催眠吧，路梵打開了信封。

    首先字體很干凈秀氣，這讓路梵可以堅持看它一分鐘以上。

    “高三理科一班的路梵同學(xué)，你好……”

    有禮貌，有條理，路梵不知道為什么跟戚塵聯(lián)想了起來。

    “你現(xiàn)在是一中的路梵，這學(xué)期之前，你是我不知道哪所學(xué)校的路梵，”路梵繼續(xù)看下去，“兩年以前，你是十九中的路梵，是所有老師眼里的尖子生，是學(xué)生們心里不可被替代的存在，我喜歡你，喜歡那樣耀眼的你，只要想起你的時候，就覺得有一股想要變得優(yōu)秀更優(yōu)秀的力量……”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個人默默得喜歡著你，三年五年，比你想象的要久，比你以為的要多，至少光我知道的，當(dāng)時我們班里就有七八個女生都暗戀著你……我只是希望你難過的時候會有人陪著……”

    路梵想，戚塵陪著我呢……

    “天冷的時候，有人提醒你添衣……”

    有戚塵呢，今天的圍巾就很暖和。

    “你所有開心的不開心的，喜歡的不喜歡的事情都有人愿意幫你分擔(dān)和分享……”

    路梵再一次想到了戚塵，他放下信，用手摸了摸耳朵，有點燙手好像，戚塵就是現(xiàn)實世界的哆啦A夢。

    “哪怕不是我也沒關(guān)系，有很多女生和我一樣，我們希望你能有更多的快樂，我喜歡你，是枕邊的夢，是心里的光，不問來處，不問歸期?！?/br>
    戚塵也……

    路梵后面那句話在腦海里拐了個彎，他立馬意識到了不對，好像不是戚塵也喜歡他，而是他……喜歡戚塵？

    自己都被震了一下。

    我怎么可能喜歡他？

    腦海里接著一片空白，然后意識到……

    我為什么……不能喜歡他？

    好像腦子里有兩個人在拔河，路梵的心跳亂了節(jié)奏，他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男生，只是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他確實感覺到了對方的那種喜歡的心情，盼著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與你不期而遇，所有不好難過的過往都離你遠去。

    因為喜歡這件事，本身就是美好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