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講于飛速把碗朝背后一藏，抬頭看到是宣禾，松了口氣，又把碗端了回來。

    宣禾提著謝呈的書包，蹲下來，一手在謝呈臉上輕輕拍了拍：“姑父可能是累了，小呈你別怨他，今晚先去周周家睡，明天姑父氣就消了，到時候你再跟他好好說話。他累了大半年回來，回來也不是休息，又要農(nóng)忙，心里肯定是躁的。你不要老犟著，也別對著干，多說些關(guān)心的話。”

    謝呈本來沒什么，聽宣禾這樣一說，他頓時委屈得受不了，眼眶一熱差點(diǎn)掉下眼淚來。

    幸好天黑了看不清表情，要不然得被周講于嘲笑到明年。

    他點(diǎn)點(diǎn)頭，“嗯”了一聲。

    宣禾撫撫他背，在夜色里轉(zhuǎn)向周講于：“周周，麻煩你小姨?！?/br>
    周講于接過謝呈的書包，爽快地應(yīng)：“哎呀不麻煩不麻煩，養(yǎng)只小兔子似的。”

    謝呈悶悶地說：“你才兔子?！?/br>
    “行吧養(yǎng)只小老鼠。”周講于伸手來拖他。

    兩個人到了周講于家，蘭姨忙招呼：“小呈快，洗洗手，我給你們把飯菜熱一熱?！?/br>
    周講于把書包朝沙發(fā)上一扔，沖他一揚(yáng)下巴，意思是“我小姨好吧”。

    謝呈沖蘭姨笑了笑：“謝謝蘭姨?！?/br>
    “哎喲還謝謝蘭姨呢，”蘭姨捏了他臉一把，“平時你幫那么些忙，蘭姨也沒跟你說過謝謝啊。”

    這一晚上的酷刑還在后面。

    謝呈屁股坐下去就疼，在周講于幾乎不間斷的嘲笑中，作業(yè)寫得極其艱難。

    最后蘭姨看不過去，一把把周講于拽起來，狠狠在他屁股上扇了幾巴掌。

    周講于已經(jīng)比她高大半個頭，姨侄倆就像小鳥捉老鷹，謝呈笑得不行，蘭姨邊打邊說：“小呈看，姨給你報仇！”

    “誰才是你親侄子？！”周講于徒勞地控訴。

    最后寫完作業(yè)洗完澡，已經(jīng)超過平時的睡覺時間。

    蘭姨睡在樓下臥室，房間已經(jīng)關(guān)了燈，周講于從茶幾上抓起一管消腫止痛的軟膏，立即發(fā)出一陣狂笑。

    謝呈臉騰一下就紅了，惡狠狠道：“你再笑！”

    周講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就笑了你把我怎么著？”

    謝呈想抬腳踹人，戰(zhàn)斗力卻明顯不如平時，輕易就被反殺了。

    周講于反剪了他的手，口氣險險：“勸你屁股蛋子好起來之前別瞎猖狂，懂嗎？”

    “放手。”謝呈仰頭撞在他下巴上。

    終于是鬧騰著進(jìn)了屋，周講于躺著，謝呈卻只能趴著。

    躺了一會兒，周講于說：“來給你搽藥。”

    謝呈立馬說：“你出去，我自己搽?！?/br>
    “你自己怎么搽？”周講于問。

    謝呈：“自己怎么就不能搽了？”

    周講于躺回去：“那你自己搽?！?/br>
    謝呈：“你出去?！?/br>
    周講于：“我為什么要出去？這是我房間?！?/br>
    謝呈抿了唇。

    周講于一臉不解：“你又不是小姑娘？扭捏個屁?。　?/br>
    謝呈還是沒說話。

    周講于看了他一眼，忍住笑，說：“行了行了，我保證，在你搽藥的這幾分鐘里我不笑你行了吧？我也不會告訴別人謝呈上初二了還被打屁股的?！?/br>
    “滾！”謝呈怒了。

    周講于回手一掀被子，一把就扯了他的睡褲，謝呈要掙扎，他立馬狠狠道：“別逼我讓你傷上加傷??！”

    謝呈不動了。

    周講于看到他的傷，“哎喲”了一聲，擠出軟膏：“怎么腰上也有??？別說你了，我這看著都覺得疼，你爸手可真重。我小姨打我都是不會留傷的?！?/br>
    謝呈沉默，他的皮膚從小就愛留印子，應(yīng)該沒周講于想的那么嚴(yán)重，但是火辣辣疼了一晚上是真的。

    軟膏清清涼涼，趴平任涂之后，難以啟齒的痛感好像松緩了些，但挨過打的地方還是繃著勁兒，好像那處的神經(jīng)跟其他地方脫離了。

    皮膚上的疼變得一跳一跳的。

    連痛感都在呼吸似的。

    “我的神經(jīng)在跳舞?！敝x呈突然說。

    “我的拳頭在蠢蠢欲動?！敝苤v于應(yīng)了一句。

    最后上好藥，周講于躺回去，順手按滅了燈，“嘖”道：“下次真不能再打架了，你爸太兇了。”

    沒聽到回答，他補(bǔ)充：“或者等他不在家的時候打?！?/br>
    謝呈沉默著，好半天才應(yīng)：“你就是找死得忙。”

    “你怎么就不認(rèn)錯？”周講于又問，問完了自己答，“算了，問你也是白問，犟得要死?！?/br>
    謝呈想了想，最后悶悶地說：“不知道，他越要問錯沒錯，我就越不想認(rèn)錯?！?/br>
    趴著睡覺實(shí)在難受，謝呈拉好睡褲翻了個身。

    睡褲是周講于的，有點(diǎn)大，這一翻身褲腿堆得不舒服，又起來理了一會兒，終于是側(cè)身睡了下去。

    周講于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謝呈腦子里迷迷糊糊著，但是被打過的地方隱痛，他一直沒辦法落覺，想再翻身又懶得折騰。

    過了很久，黑暗里，謝呈輕輕長出了一口氣。

    過了兩秒，周講于突然問：“開學(xué)前一天咱倆打架，那天你特別生氣，是因?yàn)槭裁?？?/br>
    謝呈嚇了一跳：“你怎么還沒睡？”

    “因?yàn)槭裁?？”周講于說，“我記得咱倆好久沒打那么兇了。”

    謝呈應(yīng)：“你自己不是想起來了嗎？因?yàn)橛⒄Z作業(y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