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怎么了？”六六拍著陳書瀟的背。

    杏黃端來盞水，陳書瀟裝模作樣的抿了口水，方拱手對楊文遠道：“楊公子，怠慢了，請坐?！?/br>
    “那里，我要跟令妹賠禮，不知令妹可曾受傷？”楊文遠長揖。

    “好啰嗦，堂堂男兒忒啰嗦，上次說過，沒受傷啊。”六六不耐煩。

    “來，這紅豆糕不錯，你嘗嘗?！标悤鵀t打著哈哈，“她人小不知事，楊公子勿怪?！?/br>
    楊文遠一本正經(jīng)道：“從上次就看出令妹很討厭我，但我跟貴府并無怨恨，百思不得其解，請幫某解惑?！?/br>
    “誰讓你是……”六六話沒說完，嘴里就讓陳書瀟給塞了塊紅豆糕。

    第67章 裝神

    “看你就顧著說話, 紅豆糕就快吃完了，等會又要怪別人吃快了?！标悤鵀t埋怨。

    六六鼓著臉嚼完紅豆糕，正要張嘴說話。

    陳書瀟一直盯著六六, 見她又要說話，立馬問：“你不是去你同窗家嗎？怎么饞嘴來這了？”

    不想六六大哭起來，“嗚嗚…哥壞…嗚嗚…”

    陳書瀟慌了手腳, 拉著六六的手往自己臉上拍，說：“哥壞, 打哥，使勁打?！?/br>
    六六松開手, 撲在陳書瀟的懷里，拍打著陳書瀟的胸脯。

    陳書瀟摟著六六，眼睛看向杏黃。

    杏黃擺擺手，具體怎么會事, 她也是一頭霧水呢，只是大概知道薛柔母女不是好的。

    楊文遠陡然紅了臉, 坐立難安，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哭了好一會, 六六哭累了, 躺在陳書瀟的懷里, 道：“哥，擦臉?！?/br>
    “誒?！标悤鵀t拿著帕子仔仔細細給六六擦拭。

    陳書瀟剛擦完，六六又伸出右手, “揉揉，酸了?！?/br>
    “小姐，讓奴婢給小姐揉揉?！毙狱S見事都讓陳書瀟做了，她這個當丫頭的太沒用了。

    “好，哥哥給揉揉?！标悤鵀t擺手示意杏黃站遠點，難得妹子撒個嬌。

    陳書瀟邊揉邊問：“好不好些？”

    “恩，還得揉揉?！绷鶍陕晪蓺獾?，

    “誒?！?/br>
    “哥哥，我讓人當成肥羊宰了?！辈坏汝悤鵀t問，六六撅著嘴說。

    “肥羊？”陳書瀟手一頓，娘說六六是去同窗家里了，怎么又是肥羊？難道在路上遇到騙子了？

    六六記性好，嘰里呱啦地把薛柔母女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復述下來。陳書瀟聽了，眼中冒火。這豈只是把六六當肥羊宰，還打上他和瀚哥兒的主意了。陳家再不及，也不是一個小吏家可以欲取欲奪。

    陳書瀟心中如是想，手上不自覺加重了勁。

    “哎喲。“六六痛呼。

    陳書瀟低頭一看，六六手嫩，手腕處一條淡紅的痕。陳書瀟對六六的手腕吹了吹，“哥哥手真笨?！庇旨奔狈愿佬狱S馬上出去買藥膏。

    此時，楊文遠見縫插針，道：“我想那家人主要想要的是你們家的無煙石炭吧?！?/br>
    六六和陳書瀟轉(zhuǎn)頭看向楊文遠，兩人剛才似乎忘了有這么個人。

    六六皺了皺小鼻子，沖著楊文遠揮著小拳頭，說：“你敢把今兒的事說出去，我……”六六想了會，接著道：“我就去你家門口哭給你看?！?/br>
    瞬間，楊文遠睜大眼，六六話音剛落，他裝模作樣的輕咳幾聲，把沖到喉嚨的笑意壓了下去。

    然后，他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道：“我什么也沒看見，剛才我頭暈，眼前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見?！?/br>
    “真的？”六六的圓嘴可以放下一個小鴨蛋，六六圓圓的眼里滿是可憐，“你生病了吧，去看看大夫，要不以后眼睛什么也看不見，怎么辦呢?！?/br>
    陳書瀟撫額，才上當被人當肥羊宰，怎么還是這個脾氣，總是這么容易上當，不改呢。

    “估摸著我肚子里的讒蟲在叫，叫得太歷害了。我的腦袋嫌它呱噪，就遮了耳，閉了眼不想看不想聽了?！睏钗倪h做了個讒嘴的樣子。

    把六六逗的咯咯地笑，“原來你是餓暈了，來。這么多的點心和糖水，隨便吃，不用客氣?！?/br>
    陳書瀟眼仁翻了翻，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挺會哄女孩子的。

    陳書瀟見不得六六關(guān)心別人，故意咳嗽幾聲，才問：“楊公子，你剛才是說無煙石炭？”

    說到正事，楊文遠肅了臉，道：“那家人看來主要是想要你們家的無煙石炭?！?/br>
    “無煙石炭，我們家早都沒了。”六六奇道，“京城誰不知道這事?！?/br>
    陳書瀟冷笑。

    楊文遠連連冷笑，“世上有種人事事愛以已度人。想來那家當家的也是如此，何況你又送了那家姑娘幾塊無煙石炭，落在他眼中，自然是你們家尚有許多無煙石炭存著，只是明面上說賣完了而已?！?/br>
    “怎么這樣？都不相信人呢？”六六滿頭霧水，“這樣的話，他們怎么活呀，誰說的話都不行。說的這樣，他們必定以為是那樣?！?/br>
    六六撐著小臉搖頭，“這樣好累?！?/br>
    “我們家真的沒無煙石炭了，只是留了二十來塊給我玩兒?！绷J真的道。

    “我相信你?！睏钗倪h道。

    陳書瀟摸著下巴道：“無煙石炭有這么稀奇？”

    “估計你們賣完無煙石炭，也沒有注意這事了。你們家傳出無煙石炭，有人立時派人去了晉中，到處挖坑，倒是挖出不少石炭，無煙石炭連根毛都沒見著。而且因為他們亂挖一通，都有地方塌方，死了不少人?！睏钗倪h神色暗淡。

    陳書瀟和六六兩人吃驚不少，不想一個無煙石炭，再少見，也不過是燒火用而已，竟然引出這么多故事。

    “可見那家人的心有多大，還想白拿，也不怕有命拿不？”楊文遠收起哀傷神色。

    “俗話說，鳥為食亡，人為財死。是顛仆不變的千古名言?！标悤鵀t道，“雖說事沒讓他們做成，但是我們也不是讓他們一個小吏家能欺負的?！?/br>
    “裝可憐，扮憫弱，讓我們乖乖送東西上門，別人最多說是我們傻，不傷他們分毫。事情給戳破，竟然還想賴上我們家了，想敗壞我們六六的名聲?？蓯?！”陳書瀟咬牙切齒。

    楊文遠沉思半晌，道：“這人雖是小吏，做事倒干凈。他一開始就是打的細水長流的法子，再則他都是叫的家中婦孺出面?！?/br>
    “我聽不懂了，明明是她們母女倆呀，為什么說到她們當家的了？”六六道，“好多后宅的事，爺們不一定知道呢。”

    “那婦人不是說了等她家老爺回來商議么？”陳書瀟敲敲六六的小腦袋。

    “哦，哦，原來這樣?！绷刂氐攸c頭。

    陳書瀟肚內(nèi)轉(zhuǎn)著心思，定要讓好家人倒個大霉不可。

    楊文遠突然問：“他家可有不相與之人？”

    六六想了想，呼道：“有，跟他們對面的那家人說他們是面相老實，實則肚內(nèi)jian，還說什么扮豬吃老虎。原故是對面那家的當家是個酒鬼，幾年前也在戶部京郊倉的守倉，有天守倉走了水，引得上官大怒，把酒鬼下牢，這家人的當家剛好是酒鬼的同僚，就托情打點讓酒鬼出了牢。酒鬼為了謝他，答應(yīng)和他換房子住，不想次日酒鬼醒來不認帳，但他有酒鬼寫的契書，還有旁人作證。酒鬼家沒法才同意換房，而且導致酒鬼家在那附近名聲甚是不好。從此兩家也結(jié)了仇?！绷f的口干舌燥，咕嚕咕嚕喝了一碗醪糟糖水。

    陳書瀟和楊文遠相視一笑，不怕他弄鬼就怕沒鬼。

    六六見兩人狐貍般的笑容，摸著包包頭問：“你們怎么笑的好奇怪的樣子？”

    “小孩子，乖乖地吃點心，大人的事不要管。”陳書瀟老氣橫秋道。

    “不，哥，你只不過比我大六歲，怎么你是大人，我還是小人呢？”六六仰著小脖子不服。

    “得讓她知道些，要不以后還得讓人騙?！睏钗倪h勸陳書瀟。

    陳書瀟看著尚未到他肩的六六，摸了摸她的頭，“那要聽話，別亂插嘴。”

    六六重重地點頭應(yīng)是。

    陳書瀟猶豫道：“楊公子，畢竟這是陳家的事，跟楊家無關(guān)。你看……“

    “此言差也，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既然如此，我有幸知曉此事，卻無動于衷，豈是君子所為。”楊文遠一副君子模樣。

    “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绷隽艘粋€拔刀的動作。

    陳書瀟瞪了她一眼，“你再插嘴，送你家去?！?/br>
    六六立時收回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

    楊文遠捏起顆玉蠶豆，扔進嘴里嚼。玉蠶豆才一入口，口腔里一股辣勁充斥，好辣。當著六六的面，楊文遠咬著牙硬吞了下去，裝著沒事般，端過一碗糖水，也不管是什么，喝了下去，接連幾口，才沖淡口內(nèi)的辣味。楊文遠老神神地贊道：“好糖水，甜而不膩……”

    聞言，陳書瀟眼仁一翻，不就是碗糖水，要贊出花兒來。

    六六撲哧撲哧地笑。

    “咋會事？”陳書瀟問。

    六六脫口說：“哥，是你讓我說話的，不能怪我。他吃到辣蠶豆了，偏硬吞了下去，喝糖水喝的好快。哈哈哈……”六六捧腹大笑。

    陳書瀟莞爾，岔開話題，“楊公子有何高見？”

    楊文遠忙道：“高見談不上。這人作事，是相當謹慎，估摸去找未必找得著差錯，且費時長。倒有一個法子，裝鬼弄神嚇唬嚇唬?！?/br>
    “裝鬼？”陳書瀟口中的糖水險給噴了出來。

    “是，裝鬼。是人做了虧心事總是心虛的，若換房之事，真是他謀劃的，借鬼嚇他一嚇，說不定他自己就露了餡。倘若不是他干的，自然不怕鬼敲門?！睏钗倪h道。

    “找鬼嚇人？”陳書瀟摸著下巴，目前這個主意倒是個好辦法，只是找誰去扮鬼呢？陳家沒有這樣的能人，倒是楊家該有。

    楊文遠訕訕地笑了，他出了個主意，不給提供人手。楊家的這種能人，有是有，可是不聽他吩咐呀，而且這種事也不能讓祖父知曉。

    “餿主意。”陳書瀟吐出幾個字。

    六六舉起小手，在陳書瀟面前晃著。

    “你又要說什么？”陳書瀟把六六的手放下來，他怎么會有個話嘮的meimei。

    六六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那里找人，我們可以去找吳元勝要人呀?！?/br>
    陳書瀟眼著眼睛一亮，拍案道：“好?！睆哪悄昊貋砗螅惣液蛥菄?，大人沒什么交往，但吳元勝到是經(jīng)常來找六六玩，而且和陳書瀟及瀚哥兒都混得熟。

    有了人手，大家莫名興奮，對陳書瀟和六六來說，還是頭次干這樣的事。

    還是楊文遠頗是冷靜，“先著人打探一下這戶人家，我找人安排?！睏钗倪h讓小童叫來張五，吩咐他找人打探。

    此時，杏黃也買了藥膏回來。六六卻不樂意擦，一則手上的紅印已極其淡了，二則是擦了藥膏有股藥味，而滿桌的點心摻上藥膏味，怎么下得了口。

    陳書瀟拗不過，同意了。

    杏黃一直惦記著那碗透透的羹，回來見沒有人動，遂道：“少爺，小姐，要不要讓人把這個撤了?！?/br>
    “對喲，這是什么？”六六吩咐杏黃，“去把那個包子臉小童找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