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你還不是欺負我可愛、重生之星際巨星、聲優(yōu)的妻子才不可能是腐女子呢、[綜]男神不好追、自然與你有關、爽文女配上位記、非格調(diào)行為指南、每天上學都在被撩、被天敵看上了怎么辦?、翠花的種田農(nóng)家生活
坊內(nèi)街道上的人倒還不少,不時還有騎馬的人飛馳而過,還有人抬著轎子吭哧吭哧的在路上走,都是從坊外大街上抄近道穿坊而過的。其余的穿著短襖縮著頭挑菜的,趕車的,擔著大糞的百姓們都擠在一塊,顯得亂而無序,空氣中也彌漫著各種怪異的氣味。 跟著黃三走了約百米遠,前方開闊了起來,那是一處十字路口形成的小廣場,一條橫街橫亙在面前,同樣是人來人往。十字路口的周圍,店鋪明顯密集了起來,兩條東西南北小街交匯處明顯更加的熱鬧。 黃三籠著袖子徑自穿過橫街來到一家熱氣騰騰的店鋪外,一頭扎進熱騰騰的白氣之中。 “是三郎啊,吃早飯么?要吃些什么?”店內(nèi)籠屜邊一名身材胖碩的婦人笑盈盈的從蒸汽彌漫中探出頭來。 “文大娘,給來兩碗馎饦,再來八個炊餅,多撒些芝麻?!秉S三點著頭朝那婦人笑,看起來很熟的樣子。 “三郎,今日這般舍得?一個人吃得了這么多東西么?可別糟蹋了?!蔽拇竽镆贿吶√胀氩潦?,一邊笑道。 “大娘,不是我一個人吃,跟王家二郎一起吃,怕是都不夠呢?!秉S三伸著脖子在店內(nèi)找座位。 那胖碩婦人這才看到站在門口的王源,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冷冷道:“三郎,不是大娘說你,莫跟有些敗家子混在一起,對你名聲有污,將來討娘子的時候會遭人家誤會的?!?/br> 王源聽得出這婦人是指桑罵槐,自己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壞事,怎么每個人都好像不待見自己,好像剛才趙坊正和黃三都隱隱提及了些什么,倒是自己這個正主兒一頭霧水蒙在了鼓里。 黃三生恐王源發(fā)火,拉著王源往里走,掀了一截麻布簾子來到一個小包間里,一張半尺高的榻榻米模樣的東西擺在包間里,一只小木幾橫在榻榻米中間,兩旁是幾只草蒲團。 “甚好,今日夠雅靜,咱們正好邊吃邊說話?!秉S三跨上“榻榻米”一屁股坐在蒲團上;王源是個愛潔凈的人,見黃三一腳大黃泥巴弄臟了木板,本想提醒一聲,但看到身旁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胖婦人的樣子,也懶得多說,反倒也將泥呼呼的腳踩在榻榻米上。心道:你剛才指桑罵槐的罵我,我這就當是報仇了,好歹教你事后多收拾多勞累一會。 兩人對面坐定,不一會那文大娘端了兩只熱騰騰的大海碗進來,一人面前擺了一碗道:“馎饦湯兩碗,三郎慢慢用,芝麻炊餅馬上就來?!闭f完看也不看王源一眼翻著白眼出去了。 剛才王源聽黃三要什么馎饦湯的時候,還好奇這馎饦是什么玩意兒,待這玩意擺在面前才算是恍然大悟,同時也是大失所望。所謂馎饦湯,不過是面片湯罷了;再看自己和黃三碗里的面片數(shù)量,頓時氣炸了肺。黃三的馎饦湯中面片分量十足,而自己面前這碗?yún)s是清湯寡水中沉浮著幾片面片,打赤腳下去怕也撈不起來幾個。 黃三倒是很知趣,低聲道:“二郎莫生氣,文大娘就是這脾氣,你要跟她理論也理論不出個名堂來,來來來,我撥些面片與你便是了?!?/br> 王源笑了笑擺手道:“不必了,我也不是很餓,就著稀湯吃兩只餅也就飽了。三郎,我有件事有些糊涂,想問問你?!?/br> 黃三喝了口熱湯,嘴里叼著面片含糊道:“二郎但問?!?/br> 王源撓頭道:“三郎,不瞞你說,昨兒我摔了一跤,頭磕在門板上暈了一會兒。醒來后發(fā)現(xiàn)腦子有些不對勁,很多事想不起來了,又不敢對人說……” 黃三嚇了一跳,放下筷子就要起身來查看,王源忙擺手道:“都消腫了,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就是有些迷糊,有些事怎么也想不起來,你能否提醒提醒我,不然總覺得不太舒服。” 黃三瞪眼道:“想不起來么?難道摔出失憶癥了?” 王源猛點頭道:“對對,我懷疑是失憶癥,就像剛才你們說的我和什么女子之間的事情,我便一點也想不起來了。還有,剛才文大娘說我是敗家子,我到底之前做了什么事情?很想弄清楚。” 黃三半張著嘴驚愕道:“這些事你居然都記不得了?那你怎么認得出我來了?” 王源咂嘴道:“我也奇怪,有的記得,有的記不得。所以心里很不舒坦,總像是缺了什么東西一般?!?/br> 黃三呆呆半晌道:“你不記得那個秋月館的叫什么蘭心惠的女子了?” 王源茫然搖頭道:“什么蘭心惠?我當真是不記得了?!?/br> 黃三拍手哈哈笑道:“好事啊,記不得更好,這下可徹底斷了念想了,我可不會告訴你她是誰。” 王源哭笑不得道:“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心中總是有片陰影揮之不去,老是東想西想會變瘋子的。再說,知己過方能改己非,你難道不希望我徹徹底底的改變么?” 黃三撓頭瞪眼道:“有那么嚴重么?好像你說得也挺有道理的,既然如此的話,那我告訴你也自無妨,不過你回想起來之后,可不能再犯毛病?!?/br> 王源微笑道:“說吧?!?/br> 門簾輕挑,文大娘風一般的進來,將一盤熱騰騰香噴噴的芝麻餅擺在小幾上又風一般的出房。王源抓了一只餅咬下,口感香脆可口,簡直比以往吃過的任何美食還要美味,當下一口口吃著芝麻炊餅,一邊聽黃三敘述自己的光輝歷史。 第3章 重來 “二郎,這蘭心惠是平康坊秋月館的一名歌妓,你本來也并不認識她,尊父母在世之時家教甚嚴,對了,二郎,你該不會連父母都不記得了吧?!?/br> 王源搖頭道:“那倒不會,我記得家中原來好像挺富有的,父母好像也去世了三年了,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幅模樣我也不知道。” “哎,看來二郎只記得好事,自己做過的出格的事卻是一件也記不得了。”黃三搖頭嘆息,咬了口芝麻餅嚼了數(shù)下,繼續(xù)道:“你家里當然很有錢,我家大人和娘親便是你家的幫工,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這些你該記得吧?!?/br> 王源一臉的茫然,腦子里若有若無的記憶碎片飄浮,卻組織不到一起,難以形成連貫的清晰的記憶。 “罷了,我直接說吧。你家大人本是我永安坊大戶,尊大人在對面的路邊開著一家衣帽鋪子,為人謙和誠信,生意也好的很。尊大人原本是讀書人,可惜沒有中科舉,心中很是不甘,所以希望你能讀書當官光宗耀祖,你六歲的時候便開始進學堂讀書了。你讀書的時候,我那時隨父母在你家宅子里做小伙計,咱們天天在一起玩兒,你對我很好,經(jīng)常拿糕點給我吃呢。” 黃三的眼神中透出一種笑意,看著王源的眼睛里帶著真摯的情義。王源明白了,難怪這黃三言語行為中透著一股親切,原來和自己是小時候的玩伴。 “可惜啊,二郎本來聰明的很,詩文寫字都好,也算是咱們永安坊的小秀才了,前任坊正還曾經(jīng)說過,要將你推薦給咱們長安縣明府,請明府出面舉薦參加科舉??上О。煊胁粶y風云,尊大人和尊堂先后染病仙去,好好一個家就剩下了二郎獨自一個人了?!?/br> 王源坐直了身子,濃眉微微蹙起。 “尊父母故去之后,二郎無人督促,學業(yè)上便懈怠了些。這倒也罷了,坊內(nèi)外的紈绔子弟游俠少年,看著二郎的家底殷實,故意和二郎結(jié)交,騙二郎誤入歧途,這才是最要命的。他們起初是要從二郎手中騙取錢財吃喝玩樂,之后更是帶著二郎去平康坊逛館子。二郎年少無知,焉知他們的狼心狗肺,再加上秋月館的那個叫蘭心惠手段無窮,二郎從此便墜入此中不能自拔了?!?/br> 王源輕輕放下手中的芝麻餅,皺眉看著黃三道:“你是說,我今日之境地竟然是我自己造成的?” 黃三安慰道:“二郎不要自責,年少時焉能沒做過錯事,二郎此刻醒悟便可以了?!?/br> 王源喃喃道:“原來諾大家業(yè)竟然是全部被自己揮霍干凈了?” 黃三咧了咧嘴,似乎不忍心再說,但見王源又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自己,只好咬牙再說。 “二郎,這也不能怪你,我偷偷打聽過此事,這是那些不良少年和街頭閑漢和秋月館的阿姨萬三娘設了局的,他們先是要你迷戀上那蘭心惠,讓你變賣家當去和她相會,讓你把錢全部花在她身上。當你窮困潦倒之時,她們卻是連秋月館的門也不讓你進了。你當時也是迷了心竅,很多人勸你你都不聽。這家店鋪的文大娘曾經(jīng)攔著你苦勸,卻被你言語譏諷氣的半死。我當初也天天勸你,但你卻把我罵的狗血淋頭,一來二去大伙兒都不愿搭理你了。你家里的大宅子,衣帽鋪子都賣給了別人,只三年不到的時間,萬貫家私便全部進了那無底洞了。” 王源臉色古怪,忽然哈哈大笑道:“原來這家伙真是個敗家子,還是個智商感人的敗家子;這混蛋在我來之前把家業(yè)敗了個干凈,這不是給我添堵么?真是個混蛋?!?/br> 黃三見王源言語有些瘋癲,忙焦慮的道:“二郎,你沒事吧,早知不跟你說了,你忘了這些事倒還好些。二郎,二郎,莫要傷心,只要人在就好,錢乃身外之物?!?/br> 王源忍住笑擺手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這下我算是弄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了。你告訴我是對的,省的我挨了人家白眼卻不知道為何?莫擔心,這些都過去了?!?/br> 黃三松了口氣道:“二郎能這樣想最好,都過去了,一起從頭開始,二郎比我都還小兩歲,正是少年發(fā)奮之時,以二郎的聰明,將來必會有成。” 王源微笑點頭,端碗稀溜溜喝了幾口馎饦湯,吞下幾口芝麻餅,忽然抬頭問道:“三郎,既然人家都不待見我,你為何對我這么好?” 黃三瞪眼道:“這還用問?二郎一家對我們黃家很好,我娘打小就跟我說,當年我爹娘逃難到京城,若非尊大人和王大娘收留在鋪子里做幫工,怕是早就餓死了。而且二郎對我也很好,即便是二郎迷惑于那蘭心惠不聽我勸阻的時候,恰好我娘病故,二郎聽到消息還是送了三貫錢給我們家cao辦喪事。那時我家里沒了收入,若不是那三貫錢,我們?nèi)绾伟镜眠^來?如今二郎遭罪,任他天下人不待見二郎,我黃三也要幫襯二郎,不然我黃三還是人么?” 王源微微點頭,附身的這個家伙雖然色迷心竅智商不高,但從這件事上來看,倒還是個性情中人,并非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兩人敘敘說說,將兩碗馎饦湯和八個芝麻餅吃的干干凈凈,黃三只吃了三個餅,五個芝麻餅倒是在不知不覺之中全部進了王源的肚子,顯然黃三是盡量讓王源多吃。 付賬之時王源執(zhí)意付錢,任黃三拉扯不休都堅決不同意黃三付錢,因為他已經(jīng)略略知道黃三家中的情形。黃三的負擔極重,家中大人臥病在床,還有兩個十二三歲的meimei,一家子的生活就靠黃三當坊丁的兩貫月例,混個溫飽也極勉強,一文一哩都要算著過的。 王源搶著付飯錢的舉動,倒是讓早點鋪的文大娘看他的眼神稍微謙和了些,王源臨走跟她打招呼的時候,文大娘雖然沒還禮,但也再沒給王源看她的白眼珠。 回去的路上,黃三指著十字街對面的一座三層小木樓商鋪給王源看,那木樓的匾額寫著趙記,本來那上面是王記兩個字;王源知道,正是自己附身的這個家伙,將這份產(chǎn)業(yè)拱手賣給了別人,而且是超低價的一百二十貫。雖然明知這件事于自己無關,王源還是rou疼到不能自己。 跟黃三聊了這些之后,王源對自己的處境有了更深的了解。雖然坊丁這個差事差強人意,但目前看來,自己還是先做著再說,先有口飯吃再另圖他法,總是要一步步的來才成。 回到家中,王源很快就開始忙活起來,既然自己要在這時代扎根下來,當然不能讓自己頹廢下去。后世的王源是個生活有規(guī)律且吃穿住行都很講究的人??粗矍凹抑械钠坡浜妥约旱臉幼樱踉赐耆荒苋淌?。 于是,王源將屋子里散發(fā)著潮濕和霉味的衣服被褥全部拿出來在溫煦的陽光下暴曬。擔了幾大桶清水將臟衣物泡在里邊清洗后晾曬。然后又開始動手收拾院子,清除雜草和院中枯樹雜枝。平整了通往屋子的小路。 從上午一直忙到午后未時末,滿頭大汗的王源終于能稍稍歇口氣,破落小院和之前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雖然還是破爛不堪,但整潔干凈了許多,基本上能入目了。 王源在西廂房中洗了個冷水澡,將頭發(fā)也清洗一遍,之后換上熨燙干凈的帶著陽光味道的干凈衣服坐在小院里避風迎陽之處讓太陽曬干頭發(fā)。反正坊丁差事要到日落時分街鼓敲響時開始,時間還早的很,王源索性閉目在陽光里默默想著事情,讓身心得到放松。 或許是這幾天基本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的緣故,即便今日起很早,他的腦子也很清醒,一直翻來覆去的想著事情。一會兒想著自己附身的這個少年的所作所為,和已知的記憶碎片融會貫通;一會兒猜測那位名叫蘭心惠的妓女是何等的美艷誘人才讓這仁兄如癡如醉。想著想著忽然想起一事來,一驚之下猛然從厚厚得草席之上坐起身來。 現(xiàn)在是天寶四年臘月,后世看多了關于這年代的電影和電視劇,就算不用刻意記憶,也知道天寶四年這一年年初,那個傾城傾國的楊玉環(huán)被李隆基從道觀里接進了皇宮,從道姑玉真變成了貴妃。而此刻就生活在這長安城中的皇宮里,和自己共享一片天空,這是一件多么的不可思議的事情。 還有什么李林甫、楊國忠、李白、杜甫、王維也都生活在這個時期吧,王源忽然意識到自己和這么多耳熟能詳?shù)墓糯松钤谕粫r空,不由心情莫名的激動,心臟狂跳不已。 天寶四年,玄宗李隆基已經(jīng)在位三十多年了,從年紀上來算,應該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了,這么老的老家伙娶了楊玉環(huán),夫妻生活一定很糟糕吧。 王源瞇著眼有些惡意的yy著,但同時另一個念頭闖入腦海,讓王源眉頭瞬間再次蹙起。 “這年代還有安祿山、史思明他們啊……安史之亂是在天寶十四年,亦即是說,從現(xiàn)在起,不到十年的時間,天下就要大亂了?!蓖踉茨蛔哉Z,若有所思。 第4章 差事 日落時分順天門鼓聲再起,整個都城各條主要街道上的街鼓聞聲而起,進而全城再次鼓聲震天。五波鼓聲,八百響之后,恰好天色擦黑,大唐都城長安宵禁的時間便到了。 此時全城市肆關閉,商家關門歇業(yè),長安城所屬萬年長安兩縣一百一十坊的坊門也全部關閉。在此之后,長安城坊外的大街上百姓絕足,有敢在這時候在街道行走的,便會被巡街武侯和纊騎當做作jian犯科之人抓起來審訊;即便查不出什么,京兆府的法曹也會下令打你二十板子屁股再攆你回家。 當然,這只是對百姓而言,皇親國戚,軍政要員若有公務或者即便是私事,還是可以照走不誤的。百姓們要想打破這個禁令,除非你有婚喪嫁娶的特殊事情,提前由坊正向長安縣或萬年縣的縣衙申請報備,再由所轄縣報經(jīng)京兆府批準之后才可。除此之外,便是正月十五的法定上元節(jié)三日假期,夜禁令在這三天是解除的,那時候也可以在夜間滿城自由行走。 王源是本來是不懂這些的,但在跟隨黃三正式上崗,穿上了坊丁的號衣來到坊南門前準備關閉永安坊南門的間隙里,黃三不厭其煩的對王源說了一遍。 黃三已經(jīng)徹底認定王源是患了部分失憶之癥了,整個人已經(jīng)成了個啰嗦的婆娘,見到什么就解釋什么。王源樂的如此,認真傾聽積極發(fā)問,黃三第一次遇到這么個好為人師的機會,自然也是心情愉悅滔滔不絕了。 王源算是親眼見識了什么是大唐的夜禁;五通街鼓共八百下響徹全城,棋盤狀的坊市結(jié)構讓除了靠近城墻或者皇城的諸多民坊的四角都處于主街交叉的十字路口。而每個十字路口正是街鼓、武侯亭設立的地點。 當各街道鼓聲次第敲響的時候,類似永安坊這樣的民坊頓時陷入如四面楚歌般的隆隆巨鼓之聲中。三通鼓敲過,坊外主街上的行人和百姓便開始小跑起來,在五通鼓結(jié)束的時候,昏暗的坊外大街上便出現(xiàn)了縱馬飛馳的武侯和纊騎的身影。此時若還有人在街上閑逛,必然最少免不了一頓打屁股的厄運。 “這是把老百姓當豬圈養(yǎng)啊。”王源為自己也是這些豬仔當中的一員而深深的憤怒和悲哀。 王源對坊丁的差事上手的很快。每日夜間日落鼓聲停歇之時關上坊門,然后每隔半個時辰巡視所轄南一里到四里的所有轄區(qū),遇到有可疑人等上前盤問,一直到天色佛曉時在晨鼓停息之后打開坊門放出等候出門的百姓們,和白日當值的坊丁交接之后便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中呼呼大睡到午后。 看上去這差事很有規(guī)律,但王源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在浪費生命。這樣的生活簡直毫無樂趣可言,既無激情也無盼頭,他不敢想象自己今后的生活便是在這樣的日子中度過。一種強烈希望改變的心境在心頭越來越濃烈。 但王源明白,在找到突破點之前,自己也許只能保持原狀,因為自己首先便是要活下去,就目前而言,自己對大唐還屬于兩眼抹黑的狀態(tài),還沒想好該如何掙脫出這桎梏來。 王源只是覺得這樣的生活太無趣,但這并沒有影響王源對生活的熱情。永安坊的鄉(xiāng)鄰們驚訝的發(fā)現(xiàn),王家二郎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近一年來,王家二郎家境敗落之后,每日不是蓬頭垢面的喝酒買醉,便是在破屋子呼呼大睡,偶爾出門也是誰也不搭理的樣子;但現(xiàn)在的王二郎,身上的穿著雖然破舊,但絕不邋遢。永遠熨燙的整潔筆挺的衣服,發(fā)髻也梳的一絲不茍,身板挺得筆直,臉上永遠帶著微笑。 這個王家二郎如今見到街坊鄰居總是彬彬有禮的打招呼,像是忘記了他在永安坊名聲不佳的這回事一般。多次幫著鄰家老爺爺老奶奶提水劈柴,買些小東小西給街坊玩耍的孩童們吃。而且這個王家二郎也再不像以前那般的懶惰,每日在自家院子里忙活著,清掃整理庭院,修補破舊的廂房,用土石壘砌花壇,修剪院子里亂七八糟的樹木雜草等等,將那三間小院落整理的干干凈凈,清清爽爽。 有人還曾經(jīng)看到王家二郎在院子中平整的空地上弓著馬步閉目緩緩打拳的情形,雖然他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打拳,動作慢的出奇,但這一幕在以往王家二郎的身上是絕對看不到的。 在永安坊所有百姓的心中,對王源的印象一日日的刷新,一日日的改觀,十余日后,他們不得不承認,王家二郎的改變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脫胎換骨。 王源并不是刻意如此,實際上這是他后世養(yǎng)成的一些起居吃穿的習慣,衣服可以破舊,但不能不整潔,頭發(fā)可以長,但不能不整齊。跟著自己恩師老教授學會的幾套太極拳也自然要抽空耍一耍,倒不是真的認為有什么用,而是無聊的生活需要一些樂趣,王源權當是自己的娛樂活動了。 而且很快王源便發(fā)現(xiàn),即便是坊丁這種毫無技術含量的差事,從中依舊能找到樂趣,而且是對自己很有好處的樂趣。 某天傍晚,五通街鼓敲過,王源和黃三正奮力的將厚重的坊門關閉,在關到一半的時候,和往常一樣,王源看到了坊外大街上正驚慌奔逃的幾名百姓。 這種情形司空見慣,在當坊丁的十余天里,幾乎每天傍晚關閉坊門的時候都能看到有人不知何故耽擱了時辰,在大街上無頭蒼蠅般的驚慌奔走。而不久后便能聽到武侯們飛奔而至的馬蹄聲,以及被拿下的百姓驚駭?shù)那箴埪暋?/br> 今天,當王源看到三名正從東邊街口倉皇奔來的這幾個人的時候,王源決定實行自己考慮好的計劃。 王源停止了推門,黃三一人之力無法將圓木組裝的坊門關閉,于是詫異的抬頭問道:“二郎,加把力啊,關上了再歇息?!?/br> 王源沒有說話,探出半個身子在坊門外朝街道上揮手,黃三嚇了一跳,低聲叫道:“二郎,你作甚?誤了關門時辰要擔干系挨板子的?!?/br> 王源不答,使勁朝街面上揮手,幾名狂奔的百姓先是驚訝,接著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飛奔過來,王源堵在門口低聲的跟他們交談了幾句,幾名百姓毫不猶豫的伸手在腰間掏出叮當作響的物事放在王源手里,王源迅速的將這些玩意揣進懷里,身子一側(cè)讓幾名百姓進了永安坊。 黃三驚駭叫道:“哎哎,你們不是本坊之人,怎么能進來?!?/br> 王源一把拉過黃三道:“別吵,讓他們躲一晚便是,他們又不是盜匪,他們保證了找個角落不聲不響的躲一晚?!?/br> 黃三愕然道:“可是……” 王源皺眉道:“沒什么可是,快幫忙關門,不然真的麻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