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官員鴉雀無聲的看著王源接旨接印領(lǐng)下儀仗旌旗等物，心中也自感慨。此君還沒到二十歲，這應(yīng)該是大唐立國以來最年輕的一名節(jié)度使了，當(dāng)真難以想象這么年輕便已經(jīng)成了位高權(quán)重的節(jié)度使。

    當(dāng)初此君抵達(dá)劍南，自上而下無一不認(rèn)為這是個玩笑，指望一個舞文弄墨的文士來扭轉(zhuǎn)戰(zhàn)局簡直是笑話。然而事實教他們不得不對王源刮目相看，此人迅速扭轉(zhuǎn)敗局，一路上未嘗一敗，數(shù)月時間內(nèi)便揮軍直搗南詔都城，將南詔國打的跪地求饒。用事實證明了他的能力。現(xiàn)在誰也不會懷疑此人有節(jié)度一方，保護(hù)大唐西南安寧的能力了。

    圣旨尚未宣讀完畢，王源以下有功的人員的封賞還在繼續(xù)，王源報上去的有功將領(lǐng)的名單一大溜，大多數(shù)都得到了回應(yīng)和滿足。

    “……進(jìn)原劍南軍行軍司馬宋建功劍南兵馬使之職，賞錢一萬，加正四品上忠武將軍，加開國伯，上輕軍校尉勛。進(jìn)原劍南道嶲州都督李宓為南川總督之職，兼劍南節(jié)度行軍司馬之職，加開國伯，加四品下懷化中郎將銜……進(jìn)定遠(yuǎn)將軍柳鈞為劍南軍行軍判官，加從四品下歸德中郎將銜，授輕車都尉勛，加開國子爵。進(jìn)游騎將軍劉德海為懷化郎將，授劍南節(jié)度行軍參謀之職，加劍南軍寧遠(yuǎn)將軍魏光中明威將軍職，授劍南行軍參謀之職。加……加……加……”

    一大串的嘉獎名單念下來，凡參與此次征討南詔之將領(lǐng)均有封賞，后勤文職之中亦有數(shù)人得到嘉獎升職。眾人喜氣洋洋，心滿意足，一個個嘴巴咧的開了花。

    終于，圣旨宣讀完畢，王鉷也讀的口干舌燥，出于禮貌，微笑對王源等眾人拱手道：“恭喜諸位，皇恩浩蕩，天恩隆重啊?！?/br>
    王源拱手還禮道：“是啊，陛下隆恩，無以為報，鞠躬盡瘁而已。兩位欽差辛苦了，落座，上茶！今日在城中張儀樓備下宴席，咱們稍坐片刻便去入席，請兩位欽差賞光。兩位辛苦了。”

    眾人落座，茶水沏上，氣氛顯得融洽了許多。

    “王副節(jié)度，哦不對，該叫您王節(jié)度使了。如此年輕，便有如此成就，當(dāng)真教人羨慕的緊。王節(jié)度使，再次恭喜恭喜。”王鉷泯茶后微笑道。

    王源微笑道謝，從他們的眼神里看到的不僅是羨慕，還有嫉妒和恨。

    “是這樣，此次我和羅御史前來，除了宣旨之外還有一個使命，此時旨意已宣，我想該告知王節(jié)度使我們后面的安排了?！?/br>
    “哦？二位欽差另有使命么？但不知是何使命?！蓖踉次⑿Φ馈?/br>
    第493章 餌料

    王鉷道：“此次宣旨，本來是楊左相的差事，但因為李相國抱恙，政事堂不能無人坐鎮(zhèn)，故而改派了某家前來。此次我和羅御史兩人聯(lián)袂前來宣旨，王節(jié)度使一定覺得有些奇怪吧。”

    王源笑道：“確實有些詫異，一般宣旨?xì)J差一人足矣，王尚書和羅御史兩人一起來，我確實有些不解?！?/br>
    王鉷呵呵一笑道：“不用疑惑，這是朝廷對劍南的重視，對王節(jié)度使的嘉許。另外一個原因便是，我和羅御史受陛下之托，要在宣旨之后順道考察西南邊事。因為上述緣故，才安排了我二人前來?！?/br>
    王源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重點考察哪方面的事務(wù)。”

    王鉷道：“王節(jié)度使正月里在嶲州大破嶲州圍城之?dāng)?，其中有三萬據(jù)說是吐蕃國兵馬。聽說王節(jié)度使將吐蕃國的三萬兵馬殺的片甲不留，差點將吐蕃國大丞相給宰了，不知有沒有這回事？”

    王源點頭道：“確有其事，此事我早已稟報了楊左相。吐蕃人意圖同南詔勾結(jié)，共犯我大唐邊鎮(zhèn)，故而我給予他們迎頭痛擊?！?/br>
    “這就是了。陛下便是要我等來瞧一瞧和吐蕃國之間的邊界防御是否堅固牢靠。陛下說，吐蕃人睚眥必報，這件事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吐蕃國贊普派人下了國術(shù)，來了個惡人先告狀，說王節(jié)度使不分青紅皂白便攻擊了他們邊境的軍隊，要陛下給他個說法。陛下當(dāng)然嚴(yán)詞痛斥了他們。但陛下?lián)耐罗瞬豢仙屏T，此次命我等前來一來是告訴你加強防備吐蕃國，二來也要去嶲州雅州以西的邊鎮(zhèn)瞧一瞧。若是覺得有不妥之處，或者增兵戍守，或者撥款建堡，總之要保證西邊的安寧。這便是我二人的第二個使命?！?/br>
    王源點頭笑道：“那可太好了，這件事殊為重要，我若不是還沒得空暇，也會自查此事。但現(xiàn)在既然兩位欽差要考察，我當(dāng)然求之不得。我會派人協(xié)同兩位欽差的，地方上的太守我也會通知他們，只可惜我自己無法相陪。二位也知道，我新任節(jié)度使，很多事情需要我去熟悉處理。鮮于大帥升任京兆尹之后也回不來劍南交接，很多事情我還要摸索整理，總不能在交接之時弄亂了事情?！?/br>
    羅希奭冷聲道：“王節(jié)度使想多了，我們不是要你陪同，只是通報你一聲，讓你知道我們的行蹤罷了。王節(jié)度使定有很多大事要忙，這差事本就是我和王尚書的事情，倒也不麻煩你了?！?/br>
    王源微笑道：“多謝兩位欽差理解我的苦衷。”

    王鉷呵呵笑道：“王節(jié)度使莫要客氣，我們在你的地盤行動，當(dāng)然是要通報你一聲。我們打算明日便出成都先王西南雅州，再往嶲州去一趟，然后我們便直接從曲州往東直接回京城去了。所以，其實是要王節(jié)度使說一聲，明日我們便是正式的告辭了?！?/br>
    王源皺眉道：“這么快么？哎，可惜時間太短，甚至都來不及同兩位多聚幾日，我這個地主之誼都沒盡到，這可怎么好？”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公務(wù)要緊，差事要緊。我們也想和王節(jié)度使盤桓幾日，但也是無奈。好在王節(jié)度今后回京時我們重聚的機會很多，倒也不用介懷。我還有很多話要和王節(jié)度使聊呢?！蓖蹉p笑道。

    王源哈哈笑道：“說的是，咱們有的是機會，也不在乎這一時。明日我親自送你們出城，讓宋建功帶兩千兵馬代替我隨行保護(hù)，不知兩位意下如何?！?/br>
    “甚好，有宋將軍陪同便足夠了，多謝了?！蓖蹉p點頭答應(yīng)。

    幾人喝了些茶水后起身，浩浩蕩蕩前往城西張儀樓赴宴。張儀樓是成都四大名樓之一，高逾百尺。眾人邊飲酒邊欣賞岷江橫亙之景，把酒臨風(fēng)，倒也其樂融融氣氛熱烈。一頓酒席從午前喝到午后未時末，這才興盡而歸。

    王源將王鉷和羅希奭兩人送回住處，自己帶著親衛(wèi)徑自歸家。圣旨下達(dá)的內(nèi)容早已報之家中，雖然早知道王源會升任節(jié)度使之職，但消息傳來，眾人還是抑制不住的高興。

    后宅之中，秦國夫人李欣兒公孫蘭蘭心蕙等齊聚花廳之中，一起道賀王源榮升之喜，眾人都很高興，但因為畢竟心有隱憂，這高興之中也夾雜著淡淡的陰影。

    秦國夫人開口詢問了今日和王鉷羅希奭接洽的情形，王源將今日之事簡單的說了一遍后，秦國夫人皺起了眉頭來。

    “王鉷說吐蕃國派使節(jié)去長安下國書么？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當(dāng)真奇怪的緊。外邦使節(jié)抵達(dá)長安這樣的大事，我居然不知道，這可真是頭一回。而且堂兄也從未提及此事。這王鉷怕是在說假話。”

    王源呵呵笑道：“管他是真是假，他說有就有好了，他要去考察便去好了，我可不會管他說的是真是假?！?/br>
    “二郎的意思是，趕緊打發(fā)他們離開，免得有麻煩是么？話說他們這么急著離開成都，又不要二郎相陪，莫非放棄了對二郎的企圖么？”李欣兒問道。

    公孫蘭皺眉道：“怎能斷定他們放棄了企圖？”

    李欣兒道：“他們都要走了，還怎么對二郎不利？”

    公孫蘭無語道：“你現(xiàn)在越發(fā)的不愛動腦子了，這二者根本沒有關(guān)聯(lián)。他們走并不代表便不會對我們不利。他們就算回到了京城，那又如何？又不是王鉷和羅希奭帶著兵馬公開動手，動手的可是另有其人，而且是在暗處?！?/br>
    李欣兒恍然，暗罵自己太笨，其實也是這兩人的到來給了包括李欣兒在內(nèi)的眾女很大的心理壓力。一聽說這兩人明日便離開，便立刻松了口氣一般。

    “表姐對此事怎么看？”王源笑問。

    公孫蘭蹙眉思索了片刻道：“我反倒覺得其中大有蹊蹺。這二人為何要編造謊言離開成都？故意這么做是為了什么？”

    秦國夫人沉聲道：“讓王源放松警惕，就像剛才李姑娘心里所想的那樣。他們帶著人離開了，我們以為會萬事大吉，但其實他們正是要利用這松懈的心理?！?/br>
    公孫蘭點頭道：“國夫人所言甚是，恐正是迷惑的手段。二郎你覺得呢？”

    王源皺眉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他們很快就要動手了?！?/br>
    “??？你如何得知？”眾人驚問道。

    王源道：“他們找理由急匆匆離開成都，那便是動手的前兆?？磥硭麄兪窍敫筛蓛魞舻拿撋恚识耪覀€理由離開成都，這便給人一種不在場的假象，摘清自己的嫌疑?？磥硭麄円仓?，他們一旦人在成都，而我被人殺了，他們也逃不脫干系。起碼楊左相會第一時間懷疑是他們所為。他們這么做便是要干凈利落的解決我，而不留下任何的嫌疑?！?/br>
    眾人恍然，這便是所謂不在場的證據(jù)。二人帶著人手離開成都后，成都城中發(fā)生的任何事情都跟兩人無干了。雖然也許會有人懷疑，但在證據(jù)上是站不住腳的，也無法調(diào)查他們，也僅僅只是懷疑了，并不能對他們作甚么？而當(dāng)劍南節(jié)度使被殺時，王鉷和羅希奭人在城中，那便不得不接受調(diào)查自證清白，會被楊國忠咬住不放。所以這兩人才會做出離開成都的舉動。

    “二郎所言有理。但有件事卻解釋不通。他們大可不必編造理由離開成都。他們只需直接回京便是，干什么要編造什么鬼理由？”公孫蘭皺眉道。

    王源道：“我的理解是，他們的使命確實是陛下交代的，至于吐蕃國是否有使節(jié)去長安這件事，我認(rèn)為王鉷不至于說謊，也許是這一次夫人并不知道罷了。我知道夫人消息靈通，但也不至于全部知曉。楊左相即便知道此事，也未必認(rèn)為有必要跟夫人說一聲，這畢竟也不是什么必須要通報的事情。夫人認(rèn)為呢？”

    秦國夫人點頭道：“倒也是，以前的他國使節(jié)到來，一般我都是參與陛下所賜的宴席才知曉的。既然這次吐蕃國是下國書興師問罪，也許陛下不高興，根本就不會賜宴招待，反而會斥回吐蕃國的使者，那么我不知道也不足為奇了。至于堂兄知道不說，那也是可能的，畢竟他也不必事無巨細(xì)的跟我說所有的事情。”

    王源笑道：“那就是了，其實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一個信號。他們一旦離開，怕是要立刻動手對付我了。那八虎是肯定不會出城的，只會留在城中找機會殺我?！?/br>
    “你想怎么應(yīng)付他們？他們一定會闖到這里來找你的?！鼻貒蛉说?。

    王源微笑道：“放心吧，他們絕不會來這里，我的家宅豈會讓他們進(jìn)來撒野。再說了，家里這么多人，傷了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愿意，驚嚇了諸位更是不允許。所以，我給他們下了些餌料，今日酒席宴中，我已經(jīng)說了，明晚我會去散花樓中賞月。我邀請兩位留下來再住一晚，當(dāng)然被他們拒絕了。但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想，明晚那八虎一定不會迷路，他們會徑自前往散花樓找我，因為我就是那餌料?！?/br>
    第494章 抉擇（一）

    次日清晨，陽光灑在錦官城頭。昨日陰雨之后，城中春意更濃，萬里橋頭，浣花溪畔，花開如錦，柳色似煙，整個城市都顯得格外的有活力。

    王鉷和羅希奭也起了個大早，昨夜沒有下雨，倒也不用擔(dān)心遭受漏雨之苦。王源承諾的派工匠來修滴漏之處的話也沒有兌現(xiàn)，但王鉷和羅希奭其實也并不在乎了。用兩人相互間互相寬慰的話來說，都是要死的人了，還跟他計較什么？

    兩人都急于離開此城，因為他們知道，一旦離開此城，針對王源的暗殺行動便會立刻啟動。八虎和十名充作禁軍的相府護(hù)院將會留在成都城中。這十八人將是王源的索命厲鬼，將會代替他們完成此次來成都的第三個使命——絕殺王源。

    王源率劍南道眾官員于南城萬里廊橋之外的官道上擺酒給兩位欽差送行。期間雙方都依依不舍，相互恭維的話說了一籮筐，連萬里橋頭的柳枝都折了一大堆，差點連那棵古柳樹都要出聲抗議之時，方才喝了最后一杯揮手作別。

    宋建功奉命率兩千兵馬隨行護(hù)送兩位欽差，沿途保衛(wèi)他們的安全。

    在策馬而行的那一刻，王鉷和羅希奭心情真的有些復(fù)雜，兩人并肩而行之時有過幾句簡短的對話。

    “羅御史，我有時候覺得，上天是公平的?！?/br>
    “哦？王尚書何出此言？”

    “嗯，怎么說呢？有的人得到了不該他得到的東西，上天便會想辦法讓他付出代價。這代價或許比他得到好處更大。上天賦予人的運勢也是如此。運勢一道騰云駕霧，但好運不可能永遠(yuǎn)都在，一旦歹運將領(lǐng)，甚至?xí)G了性命。呵呵呵，真是奇妙?！?/br>
    羅希奭撫須點頭道：“王尚書說的這有的人，不就是說王源么？他得到的東西太快太多，招致上天之嫉，所以，我們雖是奉右相之命鏟除此人，又何嘗不是冥冥中的天意之命？這個人的存在有些虛假，讓人總覺得不該如此。一個市井之人，前一年還在泥地里打滾，后一年便成為了我大唐劍南節(jié)度使，怎么看都像是假的，都像是梨園戲文里的那些無聊的故事?！?/br>
    王鉷胖胖的臉上露出沉思之色，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他得到的太多太快，恐遭天嫉，所以上天要報應(yīng)他了。他得到的一切，便在現(xiàn)在要被統(tǒng)統(tǒng)奪走。說實話，我很有些傷感，畢竟這是我這輩子見到的最能稱得上是文武全才之人?？上Ь鸵г谶@人間了。哎，那么年輕，就像流星一般一閃而沒，很是可惜?！?/br>
    羅希奭咂嘴安慰道：“是啊，可惜了。但我們不能阻擋天意，天要取他，我們也是無能為力。只能道一聲永別了。”

    王鉷回過頭去，看著身后里許之處，萬里橋頭策馬而立正朝自己兩人揮手的王源。拱手低聲道：“王源，永別了?！?/br>
    ……

    成都城西北一間偏僻的客棧內(nèi)，掌柜的心情不佳的坐在柜臺后愁眉不展。因為地點的偏僻，客棧的生意一直不好，這讓掌柜的看著閑坐聊天的兩名店小二都從鼻孔里冒煙。就算是沒生意，這兩個小伙計的工錢還是要照付的，想想都讓人心里不開心。

    掌柜的眼里永遠(yuǎn)看不得閑人，正欲吩咐兩名小伙計將店內(nèi)已經(jīng)擦拭一遍的桌椅再次的擦拭一遍的時候，猛然間，客棧門口射進(jìn)來的明亮的陽光忽然消失。像是一朵烏云籠罩住了店門口的陽光，整個店內(nèi)的光線也變得陰暗起來。然后，掌柜的和兩名店小二驚愕的看見，一個鐵塔般的身軀站在客棧門前，幾乎將店門擠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這客棧招待客人么？”悶雷般的嗓音傳來，嗓音中帶著一絲冰冷。

    “當(dāng)然，不然開客棧作甚？客官里邊請?！币幻晷《πχ锨坝?。

    “很好?！辫F塔般的漢子緩緩走了進(jìn)來，被遮擋的陽光終于射了進(jìn)來，店內(nèi)頓時又明亮起來。與此同時，掌柜的和兩名店小二半張著嘴，看著從店門外涌進(jìn)來的十幾名客人。

    這些人都是布衣打扮，背著大大的包裹，看不出是什么身份。若從衣著上看，像是普通百姓，但看神情和架勢，卻又不像。這些人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凌厲之氣。十幾人涌進(jìn)客棧大堂之后，整個客棧大堂都似乎變得寒冷起來。

    客棧掌柜見多識廣，很快意識到這些人都是江湖人物。不過掌柜的一點也不擔(dān)心。他這客棧因為地點偏僻，少不得接待一些奇怪的客人。掌柜的早已見怪不怪，開店做生意的，對客人可一點不挑剔，只要給錢，是誰住店可沒什么關(guān)系。

    “客人要……”掌柜恭敬的說出半句話，便被那鐵塔般的漢子用蒲扇大的手掌揮到了肚子里。

    “啪”的一聲響，一錠小小的金元寶被拍在了柜臺上。

    “從現(xiàn)在開始，這間客棧我包了。這錠金子可夠包你這客棧？”

    “夠夠，太夠了?！闭乒竦碾p目放光，那是一錠二兩的金元寶，一兩金子合六貫銅錢，這一錠金子便是十二貫。這已經(jīng)快抵得上小店一個月的總收入了。

    “那就好，我等只住一到兩晚便離開，只要你按照我們的要求做，這金子全部是你們的。我等是外地來成都的客商，不喜人多打攪，所以你們不要多嘴多舌來煩我們，但多嘴一句，便扣你一貫房錢。另外，這客棧已經(jīng)被我包下，不許你另外接待客人，若是有客人住在客棧里，你現(xiàn)在便立刻請他們搬走?！?/br>
    “好好好，遵照客官吩咐便是。小店今日還沒開張，后院十二間客房全空著呢?！闭乒竦倪B聲答應(yīng)道。

    “很好，帶我們?nèi)ト胱?，一日三餐不用你們伺候，只需供?yīng)些茶水便是。沒有我們的召喚，你們?nèi)魏稳硕疾粶?zhǔn)踏入后院半步。我們身攜重金，不希望被人知道行蹤。你們也不準(zhǔn)對外人多嘴。一切按照我們的吩咐辦事，離開之后我們會再給你一倍的房錢。可聽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客觀放一萬個心，我們絕不多嘴多舌，放心入住小店，小店上下人等都懂規(guī)矩。阿發(fā)，帶著客人去后院入住。阿福，去店門口掛上客滿的牌子，然后幫著客官們搬行李?！?/br>
    兩名小伙計答應(yīng)了，叫阿福的拿了客滿的店牌出門掛上，回身關(guān)上店門。叫阿發(fā)的小伙計殷勤的招呼著眾人往后院走，一邊將手伸向鐵塔般的大漢放在腳邊的一個大包裹，想幫著拿行李。然而，他用處了吃奶的勁，發(fā)現(xiàn)竟然難以移動那包裹分毫，憋得臉色通紅。

    “誰要你動手的？掌柜的，你忘了我的話了么？”鐵塔般的漢子沉聲喝道。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阿發(fā)，別搬啦，別搬啦?！闭乒竦囊贿厡h子作揖，一邊對著阿發(fā)叫道。

    阿發(fā)也根本搬不動那包裹，忙縮手面紅耳赤的站起身來。

    “本來要扣一貫房錢，但念及是第一次，所以作罷。再有如此不聽吩咐的行徑，便絕不寬恕了?！睗h子冷聲說話，一彎腰像提溜一根稻草一般將那沉重的包裹提了起來，朝目瞪口呆的小伙計阿發(fā)喝道：“還愣著作甚？還不帶我們?nèi)ズ笤喝胱。俊?/br>
    阿發(fā)如夢初醒，心中咚咚的打鼓，躬著身子挑開后簾引著十幾名面色冷峻的客人往后院去。待安排好眾人的客房回到客棧大堂中來，阿發(fā)尚自忍不住頭上冒汗。

    住店的當(dāng)然不是什么行商之人，正是相府八虎和十名相府護(hù)院。他們留在了成都城中，便是要對王源進(jìn)行絕殺。

    此刻，一場針對晚間刺殺的行動謀劃會議正在靜悄悄的展開。在店伙計阿發(fā)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大堂后門的門簾之后，大虎陳泰魁，二虎陳南星，四虎宋楠，以及其余五虎便齊聚陳泰魁的客房內(nèi)，關(guān)上了門，下了窗簾，在黑暗的客房內(nèi)展開謀劃。

    “諸位兄弟，王尚書和羅御史今晨便離開成都了，剩下來的事情便是你我兄弟自行決定了。所以，我想和諸位兄弟商議幾件事情，請眾兄弟一起商議而決。”陳泰魁悶雷般的嗓音在昏暗的房間內(nèi)回蕩，一雙虎目也環(huán)視著坐在身邊的眾人。

    “大哥說便是，兄弟們一起合計一下，決定下來之后便好辦事了。其實也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标惸闲堑?。

    “二弟說的是，確實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但我只是想做得更為完美一些，不要拖泥帶水。諸位知道，昨日我們已經(jīng)摸清了王源的宅邸周圍的進(jìn)出的路徑以及外圍的守衛(wèi)情形，和幾位兄弟也簡單的商討了潛入之法。本來若無別的選擇的話，我們便會按照先前所踩點制定的計劃潛入王源宅邸之中進(jìn)行絕殺，但現(xiàn)在似乎有了個更好的選擇，故而才同諸位兄弟商討一番?！标愄┛?。

    “大哥是說，在散花樓動手么？”坐在角落里的四虎宋楠，手中把玩著一柄雪亮的飛刀，雖然房中光線昏暗，飛刀發(fā)出的淡淡光暈還是照亮了他眉清目秀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