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微信聊天記錄我們都看了,你還想抵賴嗎?”偵查員說,“她的微博名叫顏如玉1985?!?/br> 我直感嘆偵查員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力。 “哦哦哦,是小玉啊?!蔽⒉┠杏謧?cè)頭看了看審訊椅上的證件照,說,“這……這也不像啊?!?/br> “說吧,你和她什么關(guān)系?”偵查員問。 微博男舔了舔嘴唇,說:“就是,一般朋友。朋友算不上啦,就是網(wǎng)友,網(wǎng)友?!?/br> “網(wǎng)友?”偵查員冷哼了一聲,“如果只是網(wǎng)友,我們會懷疑是你殺了她嗎?” 我們在審訊室外都能感覺到微博男可能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他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說:“我……我……我冤枉啊我,就是約個炮而已,我怎么就……我……真的不是我!” 大寶在我旁邊低聲問:“約炮是什么意思?” 我用肘部戳了大寶一下,讓他閉嘴。 陳詩羽則低聲說:“不是他殺的人?!?/br> 我側(cè)眼看了陳詩羽一眼,奇怪這個小丫頭積累了一年的經(jīng)驗,就這么武斷了? 偵查員把微博男扶回座位,說:“那就老老實實交代?!?/br> “真的,我就是除夕夜和她一起過的而已?!蔽⒉┠姓f,“你們可以查啊,木西西里大酒店?!?/br> “可是他們不是沒查到左憐的住宿記錄嗎?”林濤問。 我說:“其實這個不好登記的,因為賓館也不知道是一個人住還是有同住人員。如果左憐不想留下證據(jù),不登記身份證,只登記這男人的,警察哪里查得到?” “那調(diào)取監(jiān)控不就完了?”陳詩羽說。 我搖搖頭,說:“前不久有個案子,我了解到這家五星級酒店的監(jiān)控只存檔一到兩周就自動覆蓋。這都兩個月過去了,還能查到什么?。俊?/br> “可是第二天一早,小玉就說要回去了,不然來不及什么的。”微博男說,“然后我們就在酒店分開了。僅此而已,其他的,我真的一概不知啊?!?/br> “他應該沒說假話?!标愒娪鹫f。 “聽他這么說,左憐原定計劃應該是來和他過一個除夕夜,然后第二天上午趕回淮江,再從淮江駕車去南江接焦一倫。不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打斷了她的計劃?!蔽艺f,“而且,她為什么失蹤這么久才死亡?難道還有其他的情人?” “有錢人啊,會不會是被綁架了?”林濤說。 “可是焦一倫也沒接到勒索電話啊?!蔽艺f。 “如果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綁匪一直沒能獲取焦一倫的聯(lián)系方式呢?”林濤說,“或者,焦一倫明明知道,只是他一直不說呢?” “有道理,下一步對焦一倫還是要調(diào)查一下的?!蔽尹c頭表示認可。 “就沒有了?”偵查員厲聲說道。 “真的沒有了,不過你們可不可以別告訴我老婆?”微博男聳著肩膀側(cè)了側(cè)身,雙手手指交叉抱拳放在兩腿之間。 “他絕對還有別的事情瞞著,沒有交代全。”陳詩羽直接拿起話筒說了一句。 審訊室里的微博男聽見陳詩羽的話,猛地一驚。 偵查員盯著微博男。 “我真的都說完了?!蔽⒉┠姓f。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不夠證據(jù)刑拘你???”偵查員說,“和你約炮之后,就神秘失蹤,兩個多月后,陳尸環(huán)城公園,而這期間她沒有任何音信,我們是不是有足夠的理由拘捕你?” “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蔽⒉┠幸荒樜?/br> “你是在逼我上測謊技術(shù)嗎?”偵查員說。 許久,微博男低頭說:“好吧,我說。其實確實還有個小細節(jié)。我和左憐分開后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接到了一個匿名的電話,應該是個男人的聲音,很奇怪的聲音,就像是電視上用了變聲器的那種。他說是掌握了證據(jù),知道我在木西西里開了房間,讓我乖乖聽話,不然就電話聯(lián)系我老婆。因為我之前騙我老婆說除夕夜要出差,所以如果這個人把這事兒告訴我老婆,我就慘了?!?/br> “什么號碼?他問你要錢了?”偵查員追問道。 微博男搖搖頭,說:“號碼是一大串數(shù)字,不是正常的電話號碼。這個人奇怪得很,我以為他會問我要錢,可是他沒有,他說‘如果不想你老婆知道,就乖乖交出和你睡覺的那個女人的微信號’。他是想要小玉的微信號??!還那么大費周章的。我就是覺得告訴他小玉的微信號也沒什么嘛,就把小玉的微信號告訴他了。然后我還擔驚受怕了兩天,之后那人也沒再聯(lián)系我了,我覺得也就沒事了。對了,對了,聽你們這樣一說,我覺得肯定是這個人殺了小玉,你們?nèi)プニ?!?/br> “怎么抓他?你還有什么其他的信息嗎?”偵查員問。 微博男搖頭表示并沒有掌握其他信息。 “是用偽基站發(fā)出的音訊信號?!表n亮說,“現(xiàn)在用這種方式實施電信詐騙的很多。號碼全是假的,什么也查不到?!?/br> “我關(guān)心的是,剛才小羽毛是怎么知道他有事情瞞著沒說的?”我問陳詩羽。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修過犯罪心理學啊。”陳詩羽不以為意。 我說:“我也修過啊,可我怎么就沒看出來他沒交代全?” “我是公安大偵查系的,但是主修方向是犯罪心理學。”陳詩羽說,“我爸沒和你們說過嗎?” 我們幾個都茫然地搖了搖頭。 陳詩羽自豪地說:“我可是犯罪心理專家李玫瑾教授的親學生,是微表情專家姜振宇教授的表學生。以李教授的理論看,這個人有明顯的‘親社會性’人格,這樣的人就容易在行為舉止上展露他的心理狀況。結(jié)合姜教授的微表情理論來說,這人視線轉(zhuǎn)移、身體后仰、深吸氣,都是一種逃離反應,說明了心中的恐懼和不安。同時,這個人雙手抱拳護住前胸,側(cè)著身,說明是一種保護反應,他是懷著恐懼和不安,在保護心中的秘密?!?/br> “你牛。”我朝陳詩羽豎了豎大拇指。 偵查員打開審訊室的門,走了出來:“估計他不敢說假話,一會兒就要放人了?!?/br> 我點點頭。 偵查員接著說:“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這個神秘的打電話的人,究竟要左憐的微信做什么?” “勒索唄?!蔽艺f。 “因為勒索,所以左憐選擇了失蹤?”偵查員說,“這說不通啊?!?/br> “說不定是因為怕被發(fā)現(xiàn)jian情,一直躲在專案第一個死者的家里,想辦法滿足勒索的人?”陳詩羽說,“結(jié)果不知道為什么,兩人接連意外死亡。這是最能解釋這一切的說法了。” “不一定,也可能有別的原因。”大寶說,“因為你的推斷里,沒有把杜洲加上?!?/br> “我怎么總覺得杜洲是兇手呢?”林濤說。 “不管是為了什么,反正查左憐的微信是沒錯的。”我說,“如果可以找到神秘人的微信號,以及他的企圖,就可以順藤摸瓜了。” 偵查員點點頭,說:“雖然很不容易,但是我們必須把調(diào)取微信記錄的審批件給弄到!只是你們得多給我兩天的時間?!?/br> 4 “對夏末和棺材匠的審訊,有突破嗎?”我們重新返回了魔術(shù)棺材案件的專案組。 偵查員搖了搖頭,說:“他們一直都說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過了留置盤問的期限,我們只能放人?!?/br> “他們家的棺材里,多出一具尸體!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林濤問。 偵查員笑了笑,說:“畢竟墳頭是開放式的,如果有人掘墳,放置尸體,再重新壘好墳頭,也是可以解釋的。我們現(xiàn)在沒有絲毫證據(jù),所以也無法申請拘留。” “那不是可以把胎兒dna和他們倆進行比對嗎?”我問。 偵查員說:“比對過了,和他倆都沒關(guān)系嘛,我們也沒有辦法了?!?/br> “可是那個魔術(shù)棺材,難道不是只有那個棺材匠才可以打開嗎?”我問。 偵查員搖搖頭,說:“其實說起來玄乎,實際上原理很簡單。棺材蓋是通過一個暗開關(guān)來控制松緊的。這個棺材匠世代都是在這個村里做棺材的,方圓幾十公里誰家里有了白事都會來找他。他只負責做,并不負責入殮。所以這個棺材開啟閉合的訣竅,這附近的村民都知道。只是我們這些外人開起來會覺得很奇妙。” “我也沒覺得有多奇妙?!表n亮說,“還是棺材里多出一具尸體更奇妙一些。” “那……尸源查到了沒?”我沉思了一會兒,問道。 聽我這么一問,偵查員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笑什么笑?”我詫異道。 “我笑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偵查員說,“一天到晚都是查尸源、查尸源,我看重案大隊那幫人,一會兒是查腐敗女尸的尸源,一會兒是查一個疑似流浪女的尸源?,F(xiàn)在我們分局也要查尸源?!?/br> “沒辦法,所有的案件,只要當事人身份不清楚的,查尸源肯定是第一要務。”我說。 “那個指環(huán)專案的兩個尸源怎么樣了?”偵查員打起了岔。 “查到一個,另一個還不清楚。”我說,“不過我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這個十三年前的白骨,這個案子才應該是最難的?!?/br> “并不難啊?!眰刹閱T說。 “查到了?”我有些驚喜。 偵查員點點頭,說:“不過功勞在你們,助聽器起了大作用?!?/br> “是嗎?”我內(nèi)心涌起無比的成就感。 “我們一開始還準備走一走捷徑的?!眰刹閱T說,“我們從轄區(qū)派出所的出警記錄里,想找一找這個村莊十三年前有什么異常情況?!?/br> “嗯,十三年前已經(jīng)啟用協(xié)同辦案系統(tǒng)了吧?!蔽艺f,“那查起來應該不難,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br> “經(jīng)查,恰巧是十三年前的11月份,這個村莊有一天半夜還真有報警記錄?!眰刹閱T說,“一個村民反映,半夜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好像聽見了激烈的吵鬧和打斗聲。但是轉(zhuǎn)瞬即逝,也不確定是哪一家傳出來的,只能大概明確一個方位。如果是平常,這種聲音多半會被認為是夫妻吵嘴打架,也不會有人在意,但是那天晚上,報警人的老公不在家,她一個人在家,所以很害怕,就報了警。出警民警在周圍轉(zhuǎn)了一圈,確定沒有再聽見奇怪的聲音,就收隊回去了?!?/br> “聽起來很可疑啊。”我說。 “可是,這條捷徑很快就被堵死了?!眰刹閱T說,“我們想啊,如果這個村莊在那個時間段真的有大肚婆,周圍村民還能不知道嗎?于是我們就對那個報警區(qū)域的居民進行了側(cè)面的走訪??墒钱吘故鞘昵暗氖虑椋源蠹业挠洃浂己苣:?。但至少有一點,就是確實沒有人看到過那個時間段有不認識的大肚婆出現(xiàn)在他們村莊里?!?/br> “不會真的是外省的兇犯運尸過來的吧?”陳詩羽說。 “遠拋近埋,既然藏得這么深,我不相信是很遠的地方的人?!蔽艺f。 偵查員接著說:“既然捷徑已經(jīng)被堵死了,我們只有尋求別的辦法。因為你之前說了,每年國家會扶持出去幾萬臺助聽器嘛,兩年就有近十萬條資料,所以我們有些畏難情緒。但是真的被逼到了這份兒上,也沒有辦法,只有試上一試?!?/br> “早就該試?!蔽椅⑿χ却Y(jié)果。 偵查員說:“這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啊。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國家劃撥助聽器主要針對的對象是兒童和老人。所以按照你們分析的死者個體特征,個子不高、20歲左右的女性,這么一框,居然只有一百多人。當時我們立即信心百倍,準備把這一百多人一個一個地過篩子。可是這一摸排,又發(fā)現(xiàn)了難度?!?/br> “全國這么大,不可能每個人立即就能聯(lián)系上。”我說,“所以想確定這一百多人中誰才是失蹤的那個,并不容易。” “正是。”偵查員點點頭感激我的理解,說,“不過,一次偶然的發(fā)現(xiàn),改變了這一切。我們發(fā)現(xiàn),一個叫作馮海俠的女子,她的助聽器并不是在家里申請的,而是她所在的助殘工廠為她申請的。所謂的助殘工廠就是這個工廠都是招收一些殘疾人來做工。國家對這個工廠有大筆的補貼,所以效益也不錯,給殘疾人的福利也就多。這個馮海俠十六歲就離開家里了,家里人對她也是不聞不問的。但在工廠里,卻申請到了助聽器,打開了她新世界的大門?!?/br> “別擱這兒抒情了,趕緊說?!绷譂叽俚?。 偵查員尷尬地笑了笑,說:“這個工廠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叫望海的城市,我反正以前是沒聽說過。啊不,聽說過一次。我們對那個報警區(qū)域的村民進行逐人分析的時候,我是第一次聽到望海市這座城市。因為這個區(qū)域里有個叫作金牙的男人,十五年前左右,正好是在這個望海市打工?!?/br> “信息碰撞上了?!蔽艺f,“畢竟湊巧的事情還是少數(shù)。” 偵查員認可我的觀點,使勁點了點頭,說:“時間、空間基本都吻合上了,所以我們對金牙高度懷疑?!?/br> “提取dna了嗎?”我問。 “這個還沒有?!眰刹閱T說,“這個村莊,民風比較彪悍,有不少不講道理,仇警的人。比如這個夏末,這次出去以后不知道會怎么說我們呢,所以我們還沒有貿(mào)然行動,免得打草驚蛇,或者激起當?shù)氐拿駪崱!?/br> “首先得問問,馮海俠的身份確定了嗎?”我說,“我說的是證據(jù)層面的?!?/br> 偵查員點點頭,說:“你們來之前半個小時,剛剛拿到dna報告。當?shù)鼐讲杉鸟T海俠jiejie的dna,和這具尸骨存在親緣關(guān)系,馮海俠的父母已經(jīng)去世了。現(xiàn)在基本確定就是她了?!?/br> “那還等什么?”我說,“有搜查令嗎?” “有?!眰刹閱T說,“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如果村民不理解我們的行為的話,可能會魯莽行事。到時候法不責眾,咱們的人被打了都是白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