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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上恕罪在線閱讀 - 第33節(jié)

第33節(jié)

    不等她解釋,秦珣便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先梳洗更衣,把這些東西吃掉。我等會兒過來?!?/br>
    “啊?”

    秦珣緩緩勾起唇角:“帶你回去。”

    秦珩瞪大了眼睛,她哪里有心思吃東西?但她還是極聽話地道:“好?!比欢靡粫?,她動也不動,而是小聲商量:“皇兄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秦珣不以為意,伸手指了指屏風(fēng):“那不是屏風(fēng)么?”

    “我……”秦珩白玉般的臉頰瞬間噴薄出朝霞之色。她忸怩道:“皇兄還是避一避吧?!?/br>
    秦珣看了她一眼,終是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出去并掩了門。

    秦珩迅速取了衣衫,閃身到屏風(fēng)后,三下兩下?lián)Q上衣衫。復(fù)又倒了些水,洗臉漱口,之后才對鏡綰發(fā)。

    鏡中的她面色蒼白,她本要用脂粉遮掩一下,轉(zhuǎn)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就這么蒼白著臉好了。

    她剛收拾好,門就又開了。

    秦珣拿著一個冪籬,倚門而立。在看見秦珩的一剎那,他眼中驚艷的神色一閃而過。老四做男子時,衣衫樸素黯淡,如今做了姑娘,倒是喜歡鮮艷的顏色了。只是想到同樣換了穿衣風(fēng)格的周成,他的臉色又沉了兩分。

    秦珩今日穿的是在街上成衣店花了二兩銀子定做的翡翠繁紗裙,層層疊疊的淺碧色,更顯得她肌光賽雪,楚楚可憐。

    她輕聲問:“皇兄用過早膳了嗎?我們一起吃?”

    這話過去在皇宮里,她不知說過多少次,自是熟稔無比。

    然而秦珣眼眸半闔,神情寡淡:“你自己吃吧,吃完了好上路?!?/br>
    秦珩的手頓了一頓:“什么上路?”這不是話本子常見的,說給死囚聽的話嗎?

    秦珣淡笑,薄唇上揚(yáng):“昨晚不是說了嗎?帶你回京啊。”

    秦珩眼睛一眨,眼淚差點(diǎn)掉下,怎么過了一夜,他還是想帶她回京?她欲哭無淚:“皇兄,我能不能不回京?”她去拉皇兄的衣角,神情懇切,略帶哀求:“皇兄,我回去,父皇會殺了我的。我以后都聽皇兄的,皇兄別帶我回京,好不好?”

    “以后都聽我的?”秦珣抽出袖子,伸手,像小時候那般,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秦珩一臉乖順:“是,都聽皇兄的。”

    “聽著倒是挺誘人的。”秦珣沉吟半晌,收回了手,“可是,若你不在我跟前,我要你的聽話,又有什么用?”

    秦珩一怔,立時答道:“我,我可以每日念經(jīng)祈求皇兄平安?!?/br>
    “這倒不必,你給我的護(hù)身符,我日日戴著呢?!鼻孬懶π?,“說起來,河?xùn)|給你建了長生祠,你不去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

    皇兄:你求我呀,你求我呀,我就喜歡看你求我的樣子。

    第47章 誤會

    聽到河?xùn)|長生祠, 秦珩臉上一紅, 尷尬而無措。她擺了擺手:“皇兄不要再取笑我了?!?/br>
    秦珣挑眉, 不置可否。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將自己帶來的膳食妥善放好, 看她一眼:“快點(diǎn),再不吃可就涼了。”

    這一切教秦珩心驚不已,她有點(diǎn)摸不準(zhǔn)皇兄的態(tài)度,她也是第一次看見皇兄做這種事。她默默走了過去。

    都是尋常的早膳,她簡單用了一些,許是餓得狠了,她竟覺得那粥口感極好, 將整整一碗都給用盡了。

    在這過程中, 皇兄一言不發(fā), 她也盡量忽視皇兄的存在,讓自己看起來一切正常。

    遞給她一方手帕, 秦珣輕聲道:“走吧, 這邊有人收拾?!?/br>
    “……真, 去京城嗎?”秦珩臉上又浮現(xiàn)出擔(dān)憂、嬌怯來,秋水般的眸子里也罩上了一層水霧。

    秦珣不答, 指了指冪籬:“戴上?!?/br>
    秦珩擦拭了眼淚,極為乖順,拿過冪籬。她之前在京城時,偶爾見過女子出行戴冪籬,然而在這太平縣, 當(dāng)?shù)夭o此等習(xí)俗。但她不敢違逆皇兄,乖乖戴上。

    輕紗垂落,遮蓋了她的面容。秦珣這才面色稍緩:“是要回京,但還不急在這一刻。你離開此地前,怎么能不看一看當(dāng)?shù)匕傩战o你建的長生祠呢?是不是?。炕拭?。”

    秦珩紅了臉:“皇兄不要取笑我。”然而她心里卻暗暗松了口氣。既是不急在這一刻,那就還有挽回的余地。而且,她隱隱感覺到皇兄今日對她比之昨日和善了不少。

    然而秦珣只扯了扯嘴角,竟伸手扯了她的衣袖,似要強(qiáng)硬地帶她離去。

    秦珩略一思忖,反手捉住了他的袖子。

    她這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教秦珣身形微微一僵。他黑眸沉了沉,心頭忽的浮起許多過往片段。冷哼一聲,他松了手,任她牽著。

    兩人相偕到門外,門口白七等人早按照王爺?shù)姆愿?,?zhǔn)備了馬車。待見到王爺同一個女子一起出來,白七不由地瞪大了眼睛。這,這是誰?!更讓白七驚訝的是,那女子竟然還拉著王爺?shù)男渥樱?/br>
    看王爺繡著云紋的精致袖口被扯得皺巴巴的,白七都有些心疼了。他很想看看這個女子究竟是何等風(fēng)采,竟然如此大膽?可惜這姑娘竟戴著冪籬,他看不清其面容,只見其身形纖細(xì),背影窈窕,他更加好奇了。

    秦珩瞥了一眼馬車,當(dāng)即轉(zhuǎn)向皇兄:“皇,王爺,咱們……”她話剛出口,旋即醒悟,她怎么能喚他皇兄?!她聽說他如今成了晉王,那就叫他一聲王爺吧!

    殊不知,這聲“王爺”教秦珣冷眸微瞇,很好,這是連兄長都不打算認(rèn)了。

    他不想當(dāng)著外面的人多說,只冷聲道:“上車?!?/br>
    秦珩點(diǎn)一點(diǎn)頭,當(dāng)即拎起裙裾,輕巧跳上馬車,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待皇兄也進(jìn)了車廂,她才注意到他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對。

    于是,她怯怯地問:“皇兄,我方才做錯事惹你不高興了?”

    秦珣掃了她一眼,為她取掉礙事的冪籬,看她睫羽輕顫,神情不安,他黑眸沉了沉:“在外人面前,你不用叫我王爺。”

    秦珩點(diǎn)頭,從善如流:“哦,那就不叫王爺?!彼祟^:“那我,還叫你哥?”

    當(dāng)初他們還在宮里時,偶爾偷溜出宮,她就是喚他三哥的。

    秦珣目光沉沉,并無應(yīng)答。

    秦珩神情無辜而軟糯,心里卻暗暗叫苦。感覺一別一年多,她是真不懂皇兄的心思了。

    馬車緩緩行駛,她試著打破車廂里的安靜,聲音又輕又軟:“我,還沒來得及恭喜皇兄封王?!?/br>
    回應(yīng)她的是一聲輕哼。秦珣盯著她,問:“你的聲音是怎么回事?”

    封王?她也封王了,她知道么?

    秦珩心頭一跳,心知這得好好回答,于是她半真半假道:“當(dāng)日在宮里時,唯恐給人聽出來,就一直捏著嗓子說話。現(xiàn)在不必裝了,自然也就正常了?!?/br>
    她一面說著,眼角的余光留神著皇兄的神色,看他面無表情,她心中略覺不安,不等他說話,她就苦澀一笑:“我小時候不懂事,大了一些的時候,曾經(jīng)恨過自己為什么不是傻子。如果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懂,那該有多好。或者一開始死的就是我,那也好過現(xiàn)在……皇兄……我不敢告訴任何一個人。我姨母說,如果給人知道了,整個章華宮上下的人都會死的?;市?,你知道嗎?我本來不信的,我也曾經(jīng)想過直接向父皇說明情況……”

    她輕輕抽泣一聲,淚盈于睫,怔怔地看著他:“皇兄還記不記得二皇姐和陸師傅?”

    秦珣心念微動,第一個教他們武藝的陸師傅,他自然記得。陸師傅被賜死,雖然宮里禁止議論此事,可他也聽過風(fēng)聲,說陸師傅之死與暴斃的二皇姐有關(guān)。

    當(dāng)初二公主體弱多病,太醫(yī)診斷后,稱其體弱,需要多多活動。二公主頗得父皇寵愛,請求準(zhǔn)許她跟著陸師傅習(xí)武。公主習(xí)武,周圍一群宮女嬤嬤太監(jiān)跟著,一切都在人眼皮子底下……當(dāng)時秦珣年紀(jì)還小,再后來就隱約聽說二皇姐拒婚,再后來就是陸師傅之死了。當(dāng)時死的,還有好幾個太醫(yī)。二公主身邊的宮女被處理了不少,二公主的生母玉嬪沒多久也撒手離去……

    秦珩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繼續(xù)抽泣道:“我不敢,皇兄,我怕我也會成為皇家的污點(diǎn)而被處理掉……”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往下掉,她像是在看著他,又像是什么也沒看,眼神空蕩蕩的。

    秦珣沉默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然而五臟六腑都有種強(qiáng)烈的灼痛感。他攥緊了拳頭,一語不發(fā)。

    “其實,我昨夜看見皇兄,我,我也很歡喜的。過去那么多年,只有皇兄一個人是真心對我好???,可越是這樣,我越不敢見你?!鼻冂褚幻婵奁幻媸脺I,一口氣上不來,臉頰憋得通紅。

    秦珣神情微微有些松動,他只挑了挑眉,伸手輕撫她的后背,口中卻道:“是么?”又好似絲毫不為所動。

    有他幫著順氣,秦珩身體確實舒服了不少,但是他的回應(yīng)卻教她心中忐忑。她聽到他不緊不慢地道:“希望你見了父皇時,也能這么說。”

    秦珩一愣,剛止住的眼淚瞬間又嘩的落了下來:“皇兄,我……”

    她說了半天,他還是要送她去死么?

    大約是哭這一會兒沒了力氣,兼之昨夜又沒睡好,她此刻只覺得腦袋暈暈的,眼前的皇兄也由一個變成了兩個。她思緒有些混沌,恍恍惚惚,頗有些不知今時是何時的感覺。像是當(dāng)年在景昌宮,又像是在回皇宮的馬車上。

    她伸手去捉皇兄的衣袖,卻拉住了他溫暖的手。

    她笑了笑,輕聲嘀咕:“皇兄真好,我好想你啊……”

    秦珣低頭看著她,目光專注。她今日的早膳的那碗甜甜的粥里摻的有果子酒還有安神之物,果然最了解她的,還是他。她只堅持了一會兒,到底還是顯出了醉態(tài)。

    這么久了,酒量還是沒長。而且,她依然對他不設(shè)防。

    看她眼睛閉上,腦袋一點(diǎn)一點(diǎn),秦珣眸中越發(fā)幽暗難明。只是不知她方才那番話是不是酒后吐真言。

    他坐直了身體,輕輕將她倚靠在馬車壁的腦袋放在他膝上。手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滿頭長發(fā)。他緩緩闔上了眼,遮住目中復(fù)雜的情緒。

    馬車飛快行駛,他能清楚地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手也能握住她的頭發(fā)。她就這么安安靜靜地枕在他膝上。他心里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不得不承認(rèn),意外再見到她時,他胸中充斥著被欺騙的憤怒。可是,她哭也哭了,解釋也解釋了,他固然還惱她,可那份惱恨究竟是敵不過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她還活著,好生生地活著,還能叫他一聲“皇兄”……

    跟她由死變生比起來,她由男變女又算得了什么?他惱她無情,可也憐惜她的處境。他不知道,她從荊棘崖上往下跳時,究竟是什么心情。

    她是他護(hù)了多年的弟弟。雖然她讓他失望、憤怒,可她始終是那個在皇宮里向他示好,會在危險時,想幫他擋刀的弟弟。

    父皇是天子,喜怒難測,且這是欺君大罪,他肯定不會帶她回宮去見父皇。只是,她既然是天家血脈,那他就不能教她留在這小城當(dāng)中,跟周成一處廝混。

    他必須要帶她走,而且總有一日,他會給她該有的殊榮。

    這個姿勢到底是不大舒服,秦珩暈暈乎乎睡了一個多時辰,再醒過來時,脖子有些僵硬。她動也不敢動,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立時明白了自己現(xiàn)下的處境。

    有一只手在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癢癢的,麻麻的。她悚然一驚,這馬車?yán)?,除了她,只有皇兄一人?/br>
    皇兄在她睡著后,動作輕柔地摸她腦袋還幫她順發(fā)?

    她好像還枕在皇兄腿上?!??!

    秦珩腦袋還有點(diǎn)沉,但思緒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市帜苋菰S她這么做,必然對她還有兄弟情意,而且這情意可能還不淺。她之前想的或許并沒有錯。

    她嚶嚀一聲。她發(fā)現(xiàn)原本放在她頭發(fā)上的手頓住了,瞬間不見。

    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錯覺一般。

    秦珩緩緩抬起了頭,用手摸了摸脖子。她視線微轉(zhuǎn),見皇兄手自然下垂。他合著眼,似是也睡著了。她眨眨眼,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眼前的陰霾一下子消散,心情也輕快起來。

    她佯作不知他也醒著,按了按發(fā)酸的脖頸,一點(diǎn)一點(diǎn)小心往旁邊移,小心翼翼又滿是尊崇地看著他。

    秦珣輕咳一聲,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她直勾勾的雙眼。大約是看他醒來了,她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沖他討好地笑了笑:“皇兄……”

    秦珣肅了面容,也不理她,只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面,復(fù)又轉(zhuǎn)回來,看向秦珩:“戴上冪籬,快到了?!?/br>
    “哦哦?!鼻冂襁B連點(diǎn)頭,聽話照辦。

    馬車到達(dá)河?xùn)|時,已經(jīng)將近晌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