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給殿下，沈側(cè)妃請安?！?/br>
    “方才到靜清院請平安脈，下人們說側(cè)妃娘娘在這，微臣就跟過來了?！?/br>
    若不是見到蕭太醫(yī)，眾人險些都要忘了，沈風(fēng)斕是個病秧子、藥罐子。

    沈風(fēng)斕對這位蕭太醫(yī)，是頗為欣賞的。

    他醫(yī)術(shù)精湛，為人寡言少語，又不讓人覺得木訥，反而覺得很有涵養(yǎng)。

    在晉王府人人都認(rèn)為她失寵的時候，也就只有這個蕭太醫(yī)，未曾怠慢過她。

    自然也未對她阿諛奉承過，這反而讓沈風(fēng)斕更自在。

    蕭太醫(yī)就著榻前矮墩坐了，放下腕枕，輕輕叩上她的皓腕。

    “恭喜殿下，恭喜沈側(cè)妃，側(cè)妃腹中已有了一月余的身孕?！?/br>
    一眾丫鬟掰著指頭算，一月余，那不就是大婚那日嗎？

    看沈風(fēng)斕的目光就有了些羨慕與崇拜：側(cè)妃娘娘運氣真好啊……

    再看軒轅玦：殿下好厲害啊，一擊即中，好威武雄壯啊……

    沈風(fēng)斕掩口輕咳了一聲，有些尷尬。

    蕭太醫(yī)，你敢把脈久一點再公布消息嗎？

    這樣看起來很像事先串通的哎！

    雖然本來就是事先串通的。

    接下來就看軒轅玦發(fā)揮演技了，希望不要太尷尬，她微微抬頭看向?qū)γ妗?/br>
    軒轅玦啟唇輕笑，一雙桃花眼染上醉人光澤，似三春光景。

    他的唇畔，草長鶯飛。

    “甚好?！?/br>
    沈風(fēng)斕望進他眼中，十里桃花，春風(fēng)如笑。

    她微微忡愣。

    只是兩個字，她竟覺得，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

    怎會歡喜？

    這孩子是他的恥辱，他怎會歡喜？

    大概是他生得太有迷惑性，這一笑之下的景致，連她也難以抵擋。

    她雙手撫上腹部，從今兒起，終于不用在外人面前避諱這個動作了。

    而軒轅玦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歡喜。

    明明早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明明那個孩子，是他抹不去的污點。

    可他看著沈風(fēng)斕，竟然覺得，自己和她的孩子，應(yīng)該不會差……

    那孩子，極可能是他的長子。

    “恭喜殿下，恭喜側(cè)妃娘娘?！?/br>
    剎時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丫鬟，沒想到形勢變化如此之快，一日之間綠翹被貶，沈風(fēng)斕又查出有孕。

    若她腹中孩子順當(dāng)產(chǎn)下，便是晉王殿下的長子，以她的出身，屆時母憑子貴被封為晉王正妃……

    她可就是這晉王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了。

    跪在人群中的玉鳳，汗水大顆大顆滾落。

    蕭太醫(yī)看著滿屋子的人，有些不悅地開口，“沈側(cè)妃前些時日身子有恙，這一胎算不得十拿九穩(wěn)，不宜人多嘈雜?！?/br>
    軒轅玦知道，蕭太醫(yī)是不干己事不張口，一旦張口，必是良言。

    他大手一揮，“都下去吧?！?/br>
    “微臣回去給沈側(cè)妃配安胎藥。”

    蕭太醫(yī)順勢與一眾丫鬟退出了屋子。

    沈風(fēng)斕讓浣紗和浣葛也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了他們兩人。

    空氣有些許的凝滯。

    夫妻二人共處一室，在尋常人家是極普通的事，對于他二人而言，還是頭一遭。

    軒轅玦忽然不知如何開口。

    不知她腹中胎兒可還穩(wěn)當(dāng)，算算時日有四個多月了，可會動了？

    不知莫管事和她說了汗血寶馬的事，她可有一絲報仇的歡喜？

    不知她特特要整治綠翹，是吃醋還是……

    “殿下，綠翹的事，方才當(dāng)著眾人，我沒有說實話?！?/br>
    沈風(fēng)斕的神色難得謹(jǐn)肅，話音如珠玉落盤，字字清晰。

    “我懷疑，梧桐林中有某種隱瞞殿下的勾當(dāng)，綠翹便是參與者之一。至于什么鬧鬼不鬧鬼的，是那些人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出來的謠言?！?/br>
    “你如何知道？”

    “帶綠翹進去前，我便命古mama帶人進去搜尋過，并且在大樹上繞了木天蓼，好用小貓異樣的叫聲嚇唬眾人?！?/br>
    “如我所料，眾人都畏懼逃跑，只有綠翹不怕?！?/br>
    “她知道，她確信，那里頭沒有鬼，所以她毫無懼色?！?/br>
    “她是如何確信的呢？”

    沈風(fēng)斕說到此，露出一個成竹在胸的笑。

    “另外，古mama還發(fā)現(xiàn)，密林深處落葉上有殘存的腳印?！?/br>
    “想來是前幾日下大雨時，有人踩過的?！?/br>
    “那片梧桐林鬧鬼的傳聞府中人盡皆知，誰會往里頭去？”

    敢往鬼林子去的人，自然是不怕鬼的。不怕鬼，因為所謂的鬼，就是他們造出來的。

    答案呼之欲出。

    “古mama撿了幾片腳印明顯的葉子，梧桐葉豐大，又因為在樹底下，所以腳印沒有被雨水沖走?！?/br>
    “我細細對比描畫，發(fā)現(xiàn)腳印大小相差極大，至少是一男一女兩人?！?/br>
    她抬起右手，從寬大的袖口，取出幾卷裁得巴掌大的雪浪紙，“我隨手描下的，不嫌粗陋的話，可以看看?！?/br>
    她本來想直接拿葉子給軒轅玦看的，想著一來上面的泥印會化灰掉落，二來晉王殿下千金之軀，未免嫌葉子臟。

    軒轅玦伸手接過畫紙，不禁眉梢一動。

    －－－－－－題外話－－－－－－

    兩章并一章哦，一章兩千字看起來是不是更爽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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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密談

    雪白的紙張，用的是炭筆，輕而細的線條寥寥勾勒，幾筆成形。

    軒轅玦一頁頁翻閱，問道：“你畫的？”

    沈風(fēng)斕瞄了一眼他手中的圖案，有些心虛，“嗯?！?/br>
    好像畫得太現(xiàn)代素描派了，也不知道軒轅玦會不會起疑。

    他把幾張都看過，腳印是殘缺不全的，但并不影響他從中判斷出些什么。

    “大的腳印的確是男人的，這種鞋底是官靴的底，上頭有防滑的回形紋路。”

    “不過，官靴下至捕快小吏，上至侍衛(wèi)官員，都有可能會穿。要想憑著腳印判斷出是什么人，不太可能?！?/br>
    他又拿起畫著女子腳印的紙，上面的筆觸比方才那張又輕了許多，大概是沈風(fēng)斕要表示這個腳印留下的痕跡較淺。

    這就更難辨認(rèn)了。

    “這個腳印太模糊了，紋路極淺?！?/br>
    她費盡工夫做的這一切，沒想到并沒有起到任何成效。

    沈風(fēng)斕有些喪氣，“這樣說來，得到線索也無用了嗎？”

    軒轅玦反問她，“你很想知道梧桐林里有什么秘密？為了我？”

    那雙狹長的桃花眼微微瞇起，目光落在她身上，有些灼熱。

    自作多情，沈風(fēng)斕腹誹一句。

    她移開了視線，“不管殿下愿不愿意，你我既已成婚，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br>
    她只是為了自己著想，為了腹中孩兒著想，和他軒轅玦沒什么關(guān)系。

    “這兩個腳印雖看不出什么來，事實上，我也不需要看?！?/br>
    他把紙張隨手放到桌上，一邊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恣意輕狂之態(tài)——

    “除了我的好兄弟們，也再沒有誰了?！?/br>
    沈風(fēng)斕心下咯噔一聲，這和她最壞的猜想是一致的。

    “你很聰明，想必你是猜到了，才讓綠翹到外院做粗使丫頭？”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很輕松，二人對視一眼，彼此了然。

    沈風(fēng)斕也坦白道：“是。若綠翹真的是眼線，她到外院能接觸更多的東西，總比在內(nèi)院里，天天往殿下身邊跑卻被殿下拒見有收獲?！?/br>
    不怕她有收獲，就怕她沒收獲。

    只要有收獲，就能順著綠翹這根線，扯出她背后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