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卻道：“寧王是兄長，按照序齒，他應該先娶正妃，才能輪到玦兒?，F(xiàn)在汪家小姐生死未卜，朕看是兇多吉少。你如今代掌后宮事宜，也該替他另擇佳偶了。”

    寧王是賢妃的養(yǎng)子，要說另擇佳偶，那也是賢妃的事。

    圣上如何同她說了起來？

    蕭貴妃忽然了悟，慧黠地朝圣上擠了擠眼睛。

    “臣妾明白了，自然不負圣上重托。”

    把寧王的婚事解決了，那沈風斕很快就能正式冊封了。

    就算是為了她的兒子和兒媳，還有她兩個可愛的小孫孫，她也得把這事辦妥了。

    不過……

    要是賢妃知道，圣上讓她來給寧王擇妃，不活活氣死才怪。

    如軒轅玦所言，次日，圣上便宣布拔營回京。

    此地離京城不過大半日腳程，圣上帶著一眾嬪妃和皇子先行回京，只把詹世城和龍駿留了下來。

    一則安排收拾營帳的事務，二則讓人擴大搜尋范圍，繼續(xù)尋找汪若霏的下落。

    哪怕明知道找不著了，出于給平西侯一個面子的想法，也得派人繼續(xù)找著。

    到最后確認，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才有理由繼續(xù)給寧王擇妃。

    蕭貴妃心中正盤算著，過幾日風頭過去，便可在京中貴女的圈子里頭，細細擇覓人選了。

    誰料未出幾日，邊疆告急之訊傳來。

    “報！樓蘭舉兵犯玉面城，城中有士兵同樓蘭勾結，將守城將軍衛(wèi)冕夜間暗殺！”

    圣上聽聞此奏，惱怒大過心急。

    這個衛(wèi)冕原是衛(wèi)家旁支的子孫，要算起輩分來，是衛(wèi)大將軍的族弟。

    此人年過四十，戰(zhàn)績平庸，在邊關一向有些不好的風聞。

    說是好色，又是好酒。

    圣上念在衛(wèi)大將軍戰(zhàn)死，加之衛(wèi)氏一族已無人，便把玉面城的重責交給了他。

    原以為胡人至少這些年內(nèi)是不敢進犯的，沒想到這一回，來得這么快。

    朝堂之上，眾臣公議論紛紛。

    “這玉面城雖是邊陲小城，人口稀少，卻是玉陵城的門面啊！就這樣讓樓蘭占領了，那玉陵城之危，只怕會再度上演！”

    當初玉陵城就差點被樓蘭占了，衛(wèi)大將軍為此慘死，這回又來了……

    “衛(wèi)冕實在無用！堂堂一個守城將軍，就這么輕易被內(nèi)jian殺死了？他是如何治理手下，又是如何防衛(wèi)的？”

    有關于衛(wèi)冕的事，朝臣們也有些許耳聞。

    眾人不禁揣測，一個酒色之徒，怕是內(nèi)jian派個美人將他灌醉，就能輕易奪了他性命。

    誰好意思多加附和呢？

    他到底姓衛(wèi)。

    這一下子，衛(wèi)家在朝中，是真的無人了……

    圣上眉頭緊蹙，不欲再談衛(wèi)冕之事。

    “眾卿以為，為今之計，該當如何是好？”

    大周國力強盛，中原一統(tǒng)，唯有北疆草原和戈壁之上，偶有胡人為禍。

    這些大臣們安逸得太久了，似乎都忘記了戰(zhàn)爭的滋味。

    果不其然，很快便有人提出，許樓蘭以重金和米糧，讓他們離開玉面城。

    “玉面城彈丸之地，又無物產(chǎn)，樓蘭人占了何用？不如用江南良米，并些絲綢等物，哄他們?nèi)チ吮闶恰！?/br>
    “正是，若要調(diào)動大軍去鎮(zhèn)壓，未免勞民傷財，更顯得我大周沒有容人之量。還不如以利誘之，更加便利?！?/br>
    早已習慣了安穩(wěn)的和平生活，想到再起戰(zhàn)爭，人們下意識地抗拒著。

    能用錢解決的事，何必打打殺殺那么費勁呢？

    圣上只是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年高體弱的老臣們更傾向于和平談判，就連一眾年輕的臣子，也沒有反對。

    他們心中有保家衛(wèi)國的情懷，然而在朝中到底根基尚淺，哪敢出頭？

    就在氣氛一時默然之間，陰霾之中，一道火焰騰起。

    “決不可！”

    一道充滿力量的嗓音響起，一襲紅色官袍的男子，從末尾走出。

    “我大周國力強盛，何懼區(qū)區(qū)樓蘭小國，諸位大人，骨氣都去哪兒了？更何況此事是樓蘭入侵在先，又殺我大周將軍。若開此風，日后豈不是誰都可以殺我大周將領？”

    他那一身紅色，區(qū)區(qū)三品官的服制，走出來的慷慨正氣，讓人忘了品級之分。

    正是詹世城。

    圣上對他委以重任，在秋獵之時，甚至將巡防護衛(wèi)之責，都大半交給了他。

    官職品級卻沒有晉升，還是個小小的京兆尹。

    要說在別的事上，詹世城強出頭，猶可。

    在戰(zhàn)事之上，這些大臣們，可不會任由他提出相反的意見。

    “哼，黃口小兒，說的容易！我大周國力再強，也不能濫用大軍吧？你可知道，調(diào)軍到北境一次，要花費多少糧餉？”

    說這話的是一個胡子蒼蒼的老臣，在他眼中，三十歲的詹世城，的確可以算是黃口小兒了。

    詹世城也不惱，細細舉證分辯。

    “軍餉要錢，難道給樓蘭人重金絲綢等，不要錢？從眼前一時看，自然是軍餉花費更大。但打仗是件一勞永逸的事，安撫卻是件永無休止的事。”

    詹世城雖是文臣，卻出身在武將世家，對此再熟悉不過了。

    “家兄曾隨衛(wèi)大將軍鎮(zhèn)守玉陵城，諸位大臣都知道，玉陵一戰(zhàn)之后，樓蘭消停了十來年。這十來年邊境百姓的平安，難道抵不上這些銀錢嗎？！”

    圣上最喜歡詹世城說話的模樣，擲地有聲，鐵骨錚錚。

    而他這番姿態(tài)，也引發(fā)了朝臣眾怒。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只有你體恤邊境百姓，我們都是坐在朝堂上白吃飯的不成？”

    “就是！紙上談兵說的好聽！帶兵打仗是武將的事，武將都沒說話，輪得到你嗎？”

    一時之間，朝臣爭執(zhí)不休，圣上不禁蹙眉。

    “好了好了，都吵吵什么？有話不會好好說嗎？”

    說著看了詹世城一眼，“世城，這些大人資格比你老，年紀比你長，不得無禮?！?/br>
    軒轅玦忍俊不禁，微微低下了頭。

    圣上這話看似指責詹世城，卻沒有反對他主戰(zhàn)的提議。

    說話的口吻不像為君的斥責臣子，反倒像是一個長輩，在提點晚輩。

    一時之間，眾臣面面相覷，不敢再開口。

    圣上這到底是個啥意思？

    是想打仗還是不想打仗？

    寧王忽然站了出來，面帶笑意，朝著上首一拱手。

    “兒臣附議。詹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若是能一戰(zhàn)打退樓蘭，說不定也能像當年衛(wèi)大將軍那樣，換邊境十來年的安穩(wěn)?！?/br>
    十來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一個王朝，又有幾個十來年呢？

    圣上凝神道：“北地苦寒，眼看就要入冬了，到時候只會更加寒冷。我大周的將士發(fā)揮不出十成戰(zhàn)力，必將被樓蘭大軍壓制?！?/br>
    樓蘭人長年生長在北地，他們習慣了風沙，習慣了嚴寒。

    也習慣了在邊境城池，掠奪大周的百姓和錢糧，來壯大他們自己的國力。

    看起來，樓蘭是個北境小國，芥蘚之患。

    實際上，這小小芥蘚如跗骨之蛆，想根除也不容易。

    寧王稟道：“回父皇，正是因為秋冬時節(jié)寒冷，樓蘭才敢出兵。一則他們自己國中缺食少水，二則知道我大周的士兵不耐嚴寒。如果我們趁此勢一擊，正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br>
    圣上略點了點頭，見軒轅玦在一旁沉默不語，又看向他。

    “晉王，你以為如何？”

    他正在想，以寧王一貫的行事作風，怎么會和眾大臣對著來，單獨去支持詹世城呢？

    偏偏圣上點到了他的名字，他只好站了出來，笑著回話。

    “兒臣是在想，若是與樓蘭一戰(zhàn)，該派哪位將軍為主帥為好？”

    守護玉面城的衛(wèi)冕已死，他就算不死，也不堪重用。

    玉面城身后就是玉陵城，那是大周北境最重要的一座城池，不容有失。

    情勢迫在眉睫，要戰(zhàn)要和，都得馬上決定下來。

    說到派哪位將軍，一眾武將，幾乎都把脖子往后縮了縮。

    玉陵城地勢十分險要，于大周具有重大的意義，少了這一座城，后頭一大片城池都有危險。

    它就像是圍棋上的星一樣，是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就連大周的歷史上最驍勇善戰(zhàn)的衛(wèi)大將軍，都死在了這里，還有誰敢去？

    一見眾武將這般模樣，圣上的眉頭越發(fā)緊成一團，像一個山包冒了起來。

    “諸位武將，有誰愿意自請率軍前去，奪回玉面城？”

    一排的武將噤聲不敢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

    氣氛一時格外緊張，圣上的臉陰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