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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融雪在線閱讀 - 第88節(jié)

第88節(jié)

    邵棲故作輕松道:“榮醫(yī)生,我自己也是專業(yè)人士,能清楚自己的狀況?!鳖D了頓,“放心吧, 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別太擔(dān)心我。我要真感染了,不是還有張老師和你么?”

    榮雪默默看了他片刻, 到底是沒和他爭執(zhí),只是幫他一起收拾,然后送他出了門。

    除了剛剛看到傷口時的驚慌,之后的邵棲一直很平靜。直到一個人到了酒店房間, 那種恐慌感又才朝他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從小任性妄為,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就跟人干架,也經(jīng)常玩極限運動,總之花樣作不在話下。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死亡很可能即將降臨,他才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jīng)很怕死了,因為他有太多東西舍不得。

    他本該離開回國,留在這里是因為榮雪,甚至是快上飛機跑回來了的。若是他出事,他不敢想象她會承受多大的壓力和痛苦。

    是他再一次的任性,害人又害己。

    若是他回國,是不是幾個月后,榮雪就會安安全全回到他身邊,兩個人從此平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但他又禁不住想,這次若是沒有他,會不會受傷的那個人變成她?

    可是人生不能預(yù)設(shè),沒有人知道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在邵棲輾轉(zhuǎn)難眠的時候,醫(yī)院宿舍的榮雪也毫無睡意。

    這張一米五的床,這一個月來,一直都睡著兩個人,今天忽然只剩下她一個,她平生第一次覺得這么恐懼,恨不得跑到邵棲身邊,緊緊抱著他。

    她終于體會到當(dāng)初邵棲的心情。因為此時她想得是,如果他真得感染,她陪他就是。

    他是她這個世上唯一的牽絆,也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如果這最后的依戀都要被奪走,她的余生還有什么意義?

    榮雪幾乎一夜未眠,到了天露魚肚白的時候,才稍稍瞇了會兒眼睛,不到七點鐘又醒了過來。

    她知道邵棲沒有早睡的習(xí)慣,醒來后立刻給他打電話。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電話接通,她劈頭就問。

    邵棲在那頭輕笑了一聲:“一切正常,量了體溫,沒有發(fā)燒?!?/br>
    榮雪稍稍放心。

    早上到了辦公室,兩個人都頂著一雙熊貓眼,偏偏還故作輕松,都不敢給對方壓力,雖然心知肚明,卻又諱莫如深。

    但不管怎樣,第一天,安全過關(guān)。

    只是這樣的日子太煎熬。

    無論是邵棲還是榮雪,都體會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二十一天的潛伏期,如今每天是如履薄冰。

    榮雪每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問邵棲的狀況,每天上班都會認真觀察他,是否有不對勁的地方。

    就這么過了一個星期,邵棲依舊沒出現(xiàn)任何癥狀,緊張兮兮的榮雪繃緊的弦,漸漸松了幾根。

    甚至連邵棲自己也覺得應(yīng)該沒事,那手上的傷痕也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只剩下兩道沒有任何痛感的疤。

    這天早上,榮雪醒來,習(xí)慣性地打電話給邵棲。

    那頭的邵棲握著電話,卻很久沒有接起。他坐在床上,另一只手拿著一根溫度計,上面赫然顯示著三十九度。

    他今早是被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弄醒的,清醒之后,便覺得渾身發(fā)熱,頭昏腦袋。他沒忘記自己還在危險期,趕緊起來量體溫,果不其然發(fā)了高燒。

    他昨晚沒洗冷水澡,也沒有整夜吹電扇,這幾天晚上的氣溫稍稍降了,睡覺還算舒服。他向來身體健康強壯,不至于無緣無故就發(fā)燒。哪怕這癥狀再和感冒前兆相似,他也不可能認為自己是感冒了。

    因為埃博拉的初期癥狀,就是和很多病癥相似,所以在初期會出現(xiàn)很多誤診。

    他心跳得很快,手中的電話還不依不撓地響著。

    終于還是接起:“我在?!?/br>
    “今天怎么樣?”榮雪這幾天打電話,每次都是用這句開場。

    兩個人在一起,從來都是邵棲主動,她很少給他打電話,這樣每天一早就接到她的電話,還是頭一遭。邵棲心酸又感動,他知道她有多關(guān)心他。她從來和自己不一樣,不是一個喜歡口頭表達的人,但是兩個人在一起,其實總是她照顧他包容他多一些。

    邵棲深呼吸了口氣,開口道:“我剛剛量了體溫,有發(fā)燒癥狀。你先不要急,我現(xiàn)在就去診療中心驗血,如果確定是感染了,我馬上進入隔離病房進行治療。確診越早,治愈機會就越大。”

    “好……”暗投的榮雪已腦子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只有發(fā)燒兩個字一直在她耳朵里蹦跶。

    她努力說服自己,發(fā)燒并不代表什么,當(dāng)初自己也發(fā)燒還喉嚨痛,最后不也只是感冒么?

    等她回過神,匆匆趕到診療中心,邵棲已經(jīng)抽完血又回了酒店的宿舍。

    她有過類似的經(jīng)驗,知道此時邵棲的心理壓力有多大,和張明生打了聲招呼,就跑去酒店看邵棲。

    邵棲給她開了門,然后迅速退開,不讓自己和她太靠近:“你怎么了來了?”

    榮雪沒回答,只認真看向他的臉,他臉色看起來很糟糕,有很明顯的病容:“感覺怎么樣?除了發(fā)燒還有什么癥狀嗎?”

    “還好,就是有點頭昏腦漲的?!鄙蹢首鬏p松,但此時他已經(jīng)隱隱感覺自己的狀態(tài)很不好了。

    雖然檢測結(jié)果得下午才出來,但他基本上已經(jīng)可以斷定。只有病毒發(fā)作,才會這么快。

    榮雪看了看他:“你回床上躺著,我在旁邊照顧你?!?/br>
    邵棲輕笑一聲,猶豫了片刻:“你……還是去上班吧!你在這里我壓力更大?!?/br>
    也擔(dān)心如果真得自己是病毒感染,會不小心傳染給她。

    榮雪望著他的眼睛半響,最終還是點頭:“好吧!你休息,有事打電話給我,中午我給你送飯過來?!?/br>
    邵棲點頭,站在門口看著她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冷不丁開口道:“你說過天災(zāi)人禍誰都躲不掉,如果哪天我們其中一個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對方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br>
    榮雪腳下一頓,轉(zhuǎn)頭看他:“我知道?!?/br>
    邵棲又笑著道:“但我肯定會配合治療的。你都知道我這個人很少生病,身體健康得不得了,就算是感染了病毒,也肯定扛得住?!?/br>
    榮雪也笑:“我相信你?!?/br>
    榮雪回了辦公室,邵棲的血液樣本檢測,是張明生親自在做。

    到下午的時候,他滿臉沉重地從實驗室走出來,剛進辦公室,便迎來榮雪詢問的目光,她甚至不敢開口。

    張明生重重嘆了口氣:“檢測為陽性?!?/br>
    榮雪本來還帶著點期盼的神色,頓時一片慘白:“真……的嗎?

    張明生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我已經(jīng)通知他,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去了隔離病房?!闭f著,又喃喃道,“他是我最優(yōu)秀的學(xué)生,是我?guī)麃矸侵蓿浅隽耸裁词?,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他家長交代。他才二十五歲……二十五歲??!”

    榮雪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實際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渾身止不住開始顫抖,疫情爆發(fā)這么久以來,診療中心每天都有感染者死亡,她知道感染埃博拉意味著什么?

    因為這種病毒在現(xiàn)有的醫(yī)療條件下,還沒有任何可靠而有效的治療方法。

    而感染者從發(fā)作開始,短則一天長則兩個星期就會死亡,能否治愈全看運氣。

    張明生到底是年紀在那里,很快恢復(fù)鎮(zhèn)靜,看到榮雪怔忡的樣子,道:“你先別亂了陣腳,別邵棲還沒事,你倒是先倒下了,你經(jīng)驗豐富,得跟我一起治療邵棲。我不信我連自己的學(xué)生都治不好?!?/br>
    榮雪深呼吸了口氣:“張教授放心,我不會倒下的?!?/br>
    張明生嘆了口氣:“走!我們?nèi)ゲ^(qū)看看邵棲?!?/br>
    榮雪點頭,站起來時,還是差點腿軟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將力氣找回來。

    兩個人換上防護服來到病房,邵棲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輸液。

    埃博拉發(fā)作起來很快,早上看他還只有一點病容,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虛弱得厲害,雖然認出穿著防護服的兩個人,也沒有力氣坐起來,只勉強笑了笑:“你們來了!”

    張明生點點,對旁邊的主治醫(yī)生道:“邵棲我親自負責(zé),榮醫(yī)生輔助我?!?/br>
    主治醫(yī)生點點頭道:“邵博士的情況我們醫(yī)療隊的領(lǐng)導(dǎo)已經(jīng)知道,也報告給了國內(nèi),他雖然不是我們醫(yī)療隊的正式成員,但這次感染,完全是因為保護其他醫(yī)護人員,各位領(lǐng)導(dǎo)都很重視。張教授需要我們提供什么幫助,我們一定竭盡所能?!?/br>
    張明生道:“你們馬上去血庫調(diào)出200毫升治愈者的b型血。”

    醫(yī)生道:“我們這邊血庫的血已經(jīng)用完,但是已經(jīng)安排去別的診療中心調(diào)?!?/br>
    張明生點頭:“越快越好!”

    醫(yī)生:“明白?!?/br>
    張明生和醫(yī)生出去后,榮雪還留在病房內(nèi)。

    她在床邊蹲下,用戴著防護手套的手握住邵棲:“你不要擔(dān)心,張教授肯定能治好你的。”

    哪怕戴著護目鏡,邵棲也看到她此刻的雙眼紅得厲害。

    邵棲有氣無力地笑了笑,回手握住他:“你怪不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沒聽你的話回國?”

    榮雪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滴下來,可是因為帶著護目鏡,不能用手去擦,任憑眼前變得模糊一片,她搖搖頭:“要是沒有你,我們其他人可能也已經(jīng)被抓傷。你特別厲害,特別了不起。”

    邵棲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我其實有點怕?!睒s雪還沒說話,他又接著道,“我怕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會特別難過。我明明那么喜歡你,可為什么總是讓你難過?。俊?/br>
    榮雪用力搖頭:“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咱們還要一起回去,一起回到一醫(yī)那個小公寓里,你不是要和我結(jié)婚嗎?等我們一回國就結(jié)婚好不好?”

    邵棲看著她,終究沒再說什么,只動了動嘴角:“我頭很痛,想睡一會兒!”

    “好,我不打擾你,你睡吧!”

    榮雪站起身,自上而下默默看著他。他閉著眼睛,依然是一張俊朗的臉,只是眉頭微微蹙著,擠出了一道代表著痛苦的痕跡。

    她知道他被病毒侵襲的身體,此刻一定很難受,可是她一點也幫不到他。她忽然想起兒時的父親,也是這樣躺在隔離病房里,小小的她站在病房外無能為力,最后眼睜睜看著父親離自己而去。

    那樣的痛苦已經(jīng)折磨過她的童年少年,她不能再經(jīng)歷一次,讓這樣的痛苦折磨自己的余生。

    可她知道,埃博拉發(fā)作太快,如果抑制不住,很可能幾天之內(nèi),就會從發(fā)燒肌rou酸痛轉(zhuǎn)為末期的臟器出血,無力回天。

    她看了會兒他,終于還是輕輕折身出門。

    脫下防護服的時候,她整張臉和脖子都是水跡,分不清是汗還是淚,整個人幾欲虛脫。

    走出病區(qū),之前那位王醫(yī)生看到她,露出一抹安慰性的笑:“好消息,已經(jīng)找到b型血,馬上就能送過來給邵博士輸血了。”

    榮雪勉強笑了笑點頭:“麻煩大家了。”

    王醫(yī)生道:“這是應(yīng)該的,上級已經(jīng)下達命令,我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救治邵博士?!?/br>
    榮雪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在埃博拉面前,并不是努力就有用的。

    輸入治愈者的血液,在臨床上有減緩癥狀的效果,但是作用有多大,卻是因人而異。

    實際上治愈與否,都是因人而異。

    第78章 抉擇

    嚴重的疼痛讓邵棲昏昏醒醒, 意識變得模糊,輸過血之后,稍稍有了好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