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川：“你把說他娘死了的那句話刪了不就完了？”

    初禮：“……”

    【第三回 合】

    初禮：“老師，你可不可以少用一點破折號？”

    晝川：“我不?！?/br>
    初禮：“……”

    【第四回 合】

    初禮：“老師，還是那個問題，前面你花了大概三千多個字寫十只化形神獸里的老四和老八窩里斗……我就不說這原型是不是清穿文男主了，怎么前面明明神獸老四把神獸老八打得半死不活，后面人們口口相傳都說是神獸老八把神獸老四打得半死不活……”

    晝川：“你往里隨便找個地方加一句‘主角心想：這些人好分不清是非，居然顛倒事實，明明是神獸老四把神獸老八揍得半死，為何他們?nèi)绱擞廾?！’?/br>
    初禮：“……………………………………加哪？”

    晝川：“隨便。”

    【第五回 合】

    初禮：“老師，你之前說主角警覺心重，房子除了門都是封死的，怎么下章他就半夜失眠倚窗望月了？”

    晝川：“這種細節(jié)你都注意得到。”

    初禮：“……我是專業(yè)校對?！?/br>
    晝川：“然而讀者不是?！?/br>
    初禮：“……”

    【第六回 合】

    初禮：“老師，你知道‘的地得’三個字中的‘得’多表程度，‘說得好’不是‘說地（強調(diào)第四聲）好’?！?/br>
    晝川：“？？？你在懷疑我的文學(xué)素養(yǎng)？”

    初禮：“……不敢，我錯了。”（一邊說著一邊用紅筆狠狠地在“地”字上畫了個圈，用糾正符號標(biāo)記寫上“得”）

    【第七回 合】

    初禮：“老師，‘空xue來風(fēng)’這個詞，高中老師劃了高考重點說了是形容事情傳播，必有起因，而不是‘憑空捏造’?！?/br>
    晝川：“「百度百科截圖」?！?/br>
    截圖上書：“空xue來風(fēng)”，成語，原義為有了洞xue才有風(fēng)進來（語出宋玉《風(fēng)賦》），比喻消息和傳說不是完全沒有根據(jù)的，現(xiàn)多用來指消息和傳說毫無根據(jù)（《現(xiàn)代漢語詞典》2012年第6版，第742頁，2015年1月第517次印刷）

    晝川：“你哪年上的高三？”

    初禮：“……………………”

    初禮：“是我不夠與時俱進，對不起?！?/br>
    ……

    以上，如此這般。

    校對到第二天完成百分之五十時，初禮覺得作為晝川的書粉自己都快瞎了——按照這作者這樣放飛自我的狀態(tài)，能在“作家”這一行一路爬到今天的高度，還真踏馬的是……

    命中有貴人，祖師爺賞飯。

    ……也不知道在哪個廟里燒的高香。

    第十七章

    二天的頻繁接觸后，初禮已經(jīng)大概摸清了晝川聚聚的套路——那就是沒有套路。

    ——誠如以前認識的出版界編輯所言，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位作者都會把自己的作品當(dāng)孩子看的，如果是，那也是曾經(jīng)是，某些作者就能做到在連載完畢交稿的那一刻，就與自己的稿子就變成了純潔的繼父與繼子關(guān)系……

    只要編輯沒有把“繼子”直接抽筋扒皮地大卸八塊重新組合讓人家說“惹這孩子這么丑當(dāng)?shù)目隙ㄒ查L得丑”影響到自己的名聲，其他任何舉動，繼父似乎都能選擇睜只眼閉只眼——

    ………………以上行為代表人物，穩(wěn)如晝川。

    初禮這個接盤養(yǎng)母只有抱著《洛河神書》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份兒，深夜時恨不得愛憐地撫摸著那厚厚的打印稿子安撫鼓勵：孩子別怕，你能大賣。

    ……

    為《洛河神書》校對的第三天。

    周三。

    初禮在早上起床照鏡子的時候，驚恐地在發(fā)鬢發(fā)現(xiàn)了一根白頭發(fā)，堅定不移地認為是因為給晝川校對讓自己老了十歲……為了這根白頭發(fā)，初禮幾乎一腳踏上了粉轉(zhuǎn)黑這條路。

    是幾乎。

    因為她并沒有來得及踏出這勇敢的一步，就在出門上班前不小心瞥到了靠在墻角的那柄黑傘……初禮腳下一頓，突然想起了周六那天，生怕被老苗挖墻角的自己心急火燎地跑到編輯部去，將晝川和他的《洛河神書》半路攔截——

    一同被她攔截下的還有暴雨傾盆的那一天，晝川手中的黑傘。

    想到這，初禮又不自覺地翹了翹唇角。

    ……幾乎忘記了鬢角的那一根白頭發(fā)。

    看了眼外面，想起近日來連續(xù)的梅雨天氣，初禮順手拿起來那把黑傘，連帶著自己的透明小傘一塊兒帶到了辦公室……到了地方遮遮掩掩逃過老苗的法眼將黑傘往桌子底下一塞，初禮也來不及仔細思考自己在心虛什么鬼，只是埋頭開始工作。

    上午埋頭于《洛河神書》的校對中，時不時點開q看一眼好友列表；中午午休時看了看時間，十二點半，初禮叼著筷子打開了q，點擊某個終于亮起來的瘟神頭像——

    【猴子請來的水軍：晝川老師喲?！?/br>
    【晝川：？】

    【猴子請來的水軍：下午在家嗎？我下班去你家，把你上次借給我的傘還給你?！?/br>
    初禮認為這本來是很正常的對話，對方只需要回答一個“好”就可以結(jié)束全部的對話，但是此時她顯然是低估了晝川的創(chuàng)造性，在沉默了整整五分鐘后，晝川回話了——

    【晝川：什么傘？我有借給你傘？我為什么要借給你傘？】

    【猴子請來的水軍：……】

    【猴子請來的水軍：所以周六那天你放下樓梯間那把傘并不是要借給我的，只是單純覺得傘沉手，或者想要來一次說走就走的“大雨中狂奔的青春少年”？】

    【晝川：你好好說話?！?/br>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不?！?/br>
    【晝川：要上天了你?！?/br>
    【晝川：你敢對我說"不"？】

    【猴子請來的水軍：orz……對不起，我錯了?！?/br>
    【晝川：好，我知道是哪把傘了，那傘不是借給你的，我借給老苗的不行嗎，你怎么把它拿走了？】

    晝川問得一本正經(jīng)。

    初禮相當(dāng)無言以對。

    【猴子請來的水軍：「黑人問號臉表情包」你借給老苗的？？？……………………你們倆是那種值得你為他淋雨也要給他留把傘的關(guān)系？】

    【晝川：我們倆是那種值得我為你淋雨也要給你留把傘的關(guān)系？】

    【猴子請來的水軍：那不一樣?！?/br>
    【晝川：哪里不一樣？】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是小姑娘啊，大雨滂沱之中，我那嬌弱的身子骨讓人產(chǎn)生想要犧牲自己借把雨傘的沖動不是很正常嗎？】

    初禮一行字發(fā)出去后，晝川整整又沉默了五分鐘，五分鐘后，他以簡潔有力的“呵呵”兩個字結(jié)束了本次對話。

    介于他沒有強力反對初禮下班以后去給他送傘，初禮就當(dāng)他是默認同意（……），關(guān)掉了聊天框繼續(xù)吃飯，一邊吃飯一邊給他校對他的“白衣大將軍殺妖記”——晝川的文里有個標(biāo)志性的存在，就是每個男主身上穿的一定是白色的衣服，這導(dǎo)致了每次他的讀者看見他文的第一章說得總不一定是“天啊大大開新坑了好開心”，也有可能是“看見‘白衣少年’四個字我就放心了，我懷疑自己得了強迫癥”……

    下午的時間也在校對之中飛快度過，下班時候初禮校對的工作停留在了百分之七十五，因為在這一處，她和晝川產(chǎn)生了一次激烈的爭執(zhí)——

    本次事件起源于初禮在校對到文章的百分之七十五時，曾經(jīng)三次因為本章神奇的腦洞被逗得樂出聲，在第四次遭遇隔壁老苗投來的詭異目光時，初禮拿起了手機，淡定地撥通了通信錄里某個備注名為【戲子老師】的人的電話，然后要求他把這章整章刪除。

    對，沒錯。

    在“咯咯咯”樂完后，她拔rou無情，直接打了晝川電話要求將這章整章刪除——

    于是晝川炸毛了。

    這是《洛河神書》的后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詐尸行為，晝川從正面反駁初禮的修改意見，本來他這番突然上心的舉動是讓人十分感動的，但是過程卻……

    讓人十分地難以啟齒。

    初禮：老師，您花了整整一章三千字去寫神獸老八怎么生小崽子以及生下來后周圍人如何絲毫不覺得違和地普天同慶！蒼天在上！小崽子生下來長得還像神獸老四是怎么回事！他們倆不是敵人嗎？！

    晝川：相愛相殺啊。

    初禮：可是神獸老四是公的！神獸老八也是公的！

    晝川：現(xiàn)在賣腐很流行，我想試試。

    初禮：試個屁。

    晝川：？

    初禮：orz對不起。

    初禮：請老師批準我把這截內(nèi)容刪了，整章。

    晝川：我不。

    晝川：這影響了我文章完整性。

    初禮：我聽你鬼扯。

    晝川：？

    初禮：orz對不起。

    初禮：晝川老師，我給您跪下磕頭啦，哐哐哐，您意識到事情的嚴肅性了對吧？元月社，注意是整個元月社不是《月光》編輯部，負責(zé)各類出版終審的總編夏老師是一名被高新返聘回來的五十五歲高齡資深編輯，性別男，我很確定他是直男，他甚至出過您父親的書——所以，您能行行好，放過老師的三觀和眼睛，好嗎？

    晝川：……

    以上。

    就為了爭論這么個沒營養(yǎng)的問題，兩人從下午四點以電話形式爭論到下午五點半，期間整個編輯部里都是初禮打電話的聲音，她接到了無數(shù)次來自同事或幸災(zāi)樂禍或同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