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初禮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 第二天不出意外又是掛著黑眼圈出門, 懷中還抱著已經(jīng)蓋好章的《消失的游樂園》簽約合同——《消失的游樂園》首印量最終決定給開了八萬五，算是元月社里對于《洛河神書》大賣三十五萬冊的一種回應(yīng)。

    ……雖然這個時候，微博上鋪天蓋地的廣告在吹噓, 《洛河神書》首印一百多萬火熱預(yù)售中，2013年度第一影響力作品在年尾時橫空出世……吧啦吧啦。

    十二月，聽說東北的地方早就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而g市冬天也終于降臨，天氣已經(jīng)變得很冷了。

    初禮抱著合同, 圍著厚厚的圍巾趕上早晨的地鐵，按照之前說好的地址找到江與誠的家，是距離元月社不遠(yuǎn)的高層公寓, 小區(qū)看著也很豪華——出入來訪都要做登記，電梯上樓需要保安幫忙刷卡的那種。

    為什么作者都這么有錢??？

    就連寫耽美、天天專門賣非法出版物（*個人志）的阿鬼也很有錢，三天兩頭買各種奢侈品，一言不合出國旅游。

    ——當(dāng)初怎么就沒好好學(xué)習(xí)一下寫文這項技能？哎算了，就算寫多半也屬于千千萬純靠出版版稅然后被餓死那一掛的。

    抱著合同, 早上九點半時刻初禮準(zhǔn)時摁響了江與誠家里的門鈴——這是她第二次親自拜訪作者, 第一次是晝川, 當(dāng)時男人那句“二狗送客”“這點首印量你想侮辱誰”還歷歷在目……想到這，初禮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癡癡地笑, 笑容隱藏在了圍巾后面，露在圍巾外只剩下一雙盈滿了笑意的黑色雙眼。

    “咔嚓”一聲，面前的門開了。

    初禮微微一停頓, 抬起頭——沒有上一次記憶中那樣吵吵鬧鬧，來開門的男人穿著牛仔褲和黑色高領(lǐng)毛衣，修長的指尖里夾著一根燃了一半的煙草，伴隨著撲面而來的暖氣熱浪，其中混合著煙草氣息和橙味香薰……這大概是成熟男人應(yīng)有的氣息。

    房間里安靜得驚人，一只白色的波斯貓蹭著男人的腿也彈出頭來，沖著初禮微微瞇起眼“喵”了聲。

    “老師……”抱著合同站在門外，初禮收斂了笑意，有些結(jié)巴，“起那么早，我還當(dāng)心你還在睡，他們都說你下午一兩點以后才能找到人……”

    “我還沒睡?！?/br>
    “咦？”

    “卡文，所以通宵了?！?/br>
    江與誠微笑著讓開，讓初禮進(jìn)屋。初禮走進(jìn)屋子飛快地打量了下屋子里——相當(dāng)精致典雅的北歐風(fēng)，與晝川家里那種“一看就很貴”的裝修風(fēng)格不同，厚實的奶白色地毯和淺色系沙發(fā)，灰色調(diào)的吊燈以及冰冷大理石背景墻，這樣的房子，更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房主的形象：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英俊成熟男人。

    就像是江與誠本人。

    并不知道初禮的腦海里有了很多的聯(lián)想，江與誠接過了她手上的文件夾，低頭看著她伸手一圈圈取下圍巾——她的半邊手掌隱藏在寬松的毛衣后，只露出半截白皙小巧的指尖，抓著圍巾低著頭將之取下，因為整個人裹得像只熊有些笨手笨腳的模樣，卻也顯得很可愛……

    大概是外面有些干燥，取下圍巾后，初禮抿唇，用舌尖濕潤了下唇瓣。

    然后抓著圍巾看向江與誠：“老師，少熬夜，對身體不好?！?/br>
    江與誠意外沉默了幾秒，似乎有些游神。

    “我的時差早就顛倒到美國人的系統(tǒng)里去了……”當(dāng)初禮轉(zhuǎn)身，微微踮起腳將自己的圍巾掛在玄關(guān)的衣帽架上時，這才聽見江與誠站在她身后慢悠悠補充，“上次為了給你送早餐，是我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十年來唯一的一次早起?！?/br>
    初禮掛圍巾的動作一頓。

    轉(zhuǎn)過身，看著江與誠，沉默了下：“老師，最后鄭重其事地問你一遍，你真的不是l君嗎？”

    “這件事很重要？”

    “挺重要的，”初禮點點頭，“如果你是l君，l君就是我的男朋友……這話已經(jīng)說出去潑出去的水了，我得負(fù)責(zé)……不。不是負(fù)責(zé)。至少得想個解決的辦法?！?/br>
    “你這話簡直像是在誘惑我承認(rèn)我就是l君?！?/br>
    “……”

    “但很可惜，我不是——真驚訝我用上了‘可惜’這個詞，至少在你踏進(jìn)這扇門的前一秒我還從未覺得這事兒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現(xiàn)在我覺得如果我是l君好像也不錯……”男人抬起手，拍拍她的腦袋，“但我總不能騙你，你早晚會知道l君到底是誰。”

    他不說，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初禮縮了縮脖子：“呃呃，老師，那天你說你那什么我，是真的嗎？”

    初禮含糊地把最想問的話問出口了。

    語落，她看見江與誠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自己，那雙黑白分明的眼中倒映著她唯唯諾諾的形象，他點點頭：“最開始是欣賞你身上的精神，就像我說過的，黑暗生物對光的趨向性……后來發(fā)現(xiàn)這樣的喜歡越發(fā)偏向于男女之間的感情，比如——”

    “比如？”

    “比如就在剛剛，你從走廊里走進(jìn)我家，站在玄關(guān)脫下圍巾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比昨天又更加喜歡你多一點……”

    “？”

    “要更詳細(xì)一些嗎？”

    “啊？”

    “在你抓著圍巾取下來的那一瞬間，你有一個小小的舔唇動作，那個時候，我想彎下腰，親吻你?！?/br>
    “……”

    初禮的大腦用了十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眼前的男人在說什么……而等她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后者已經(jīng)若無其事一般低下頭撕開檔案袋去認(rèn)真核對《消失的游樂園》的合同文件了，剩下初禮滿臉通紅加茫然地坐在他的身邊，發(fā)呆。

    ………………………………干脆下周一在晨會上建議，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擦槍走火，以后拜訪作者盡量派同性編輯去算了。

    畢竟大早上的，熬過夜的作者腦子混沌，似乎太容易發(fā)生一些不必要的聯(lián)想——雖然大家是純潔的作者與編輯的關(guān)系——但是換一方面來想，首先，他們是男人和女人，單身的（劃重點）。

    嘩啦啦翻文件夾的聲音。

    “初禮?！?/br>
    “嗯？”

    “圣誕節(jié)怎么過?。俊?/br>
    “……到元旦假期結(jié)束，維持七天的書展，元旦節(jié)當(dāng)日是《洛河神書》全國書展限定首發(fā)的圣戰(zhàn)日?！?/br>
    “也就是說充滿了工作?！?/br>
    “對?！?/br>
    “真可惜。”

    “??？”

    “還想約你過個圣誕節(jié)，圣誕節(jié)不行元旦一起跨年也行……現(xiàn)在好了，都不用問了?！苯c誠無奈一笑，“都懷疑你是不是故意的?！?/br>
    “……”

    初禮真誠地?fù)u搖頭，心中還是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氣，從未有過像是現(xiàn)在這樣慶幸元月社這么愛加班的臭毛病——否則當(dāng)前狀態(tài)下，她完全找不到一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拒絕江與誠。

    圣誕節(jié)，跨年？

    ……光工作都夠她忙得喝一壺了，不是江與誠說，她完全沒想到這些。

    溫暖的房間，懷里是溫暖的白色波斯貓，身邊的沙發(fā)上男人半曲著腿低頭認(rèn)真地看文件……初禮擼著貓，腦袋里渾渾噩噩的，鼻息之間滿滿都是橙子香薰精油的味，直到香薰機(jī)“滴滴”響起停止噴霧加濕，江與誠抬起頭告訴她，合同看好了，沒什么問題。

    初禮“哦哦”站起來，把貓還給江與誠，然后走到玄關(guān)跟他道別。

    一路很和平。

    江與誠沒有再提任何令人尷尬的話題，整個人仿佛就是為了讓人感覺到“舒服”而存在的。

    關(guān)上門乘坐電梯下樓，初禮還沉浸在一種夢幻的氣氛當(dāng)中，到了樓下一陣寒風(fēng)吹來，她稍稍清醒了些，深呼吸一口氣戴上了圍巾，捧著手機(jī)，在離開了暖氣房間迅速變涼的指尖變得僵硬之前，打字——

    【猴子請來的水軍：老師，圣誕節(jié)怎么過啊？】

    手機(jī)那邊很快有了反應(yīng)。

    【晝川：你不是書展加班，過什么圣誕節(jié)？這種洋大人的節(jié)日吾等老土帽從來不過?！?/br>
    【猴子請來的水軍：跨年呢？元旦節(jié)？】

    【晝川：無業(yè)游民過什么元旦節(jié)，在碼字中迎來新的一年，有何不同？】

    【晝川：怎么突然想起這個？】

    【晝川：江與誠約你啊？】

    【晝川：你還在他家？】

    【晝川：都幾點了，看個合同能看這么久……跟于姚告狀你故意拖延上班時間了。】

    【猴子請來的水軍：我就隨口問一下，你哪來那么多話，非要這么討人厭才能順暢呼吸嗎！】

    【晝川：我討人厭，江與誠討人喜歡?！?/br>
    【晝川：你喜歡他去?！?/br>
    初禮的手機(jī)差點兒掉地上。

    臭不要臉的，難道讓我親口對你說“我想同你過節(jié)”么，想得美！初禮對著手機(jī)屏幕“呸”了聲，狠狠將手機(jī)揣兜里，加快了離開江與誠家里的步伐。

    ……

    接下來的幾天初禮都忙著準(zhǔn)備接下來的書展，元月社對這次書展看得很重，還特地把《洛河神書》全國首發(fā)放在了一月一日，一看就是“首印百萬”還不夠，是想搞個大新聞。

    初禮以前沒參加過書展，也沒圍觀過大規(guī)模的漫展，只知道這次不僅是元月社，新盾還有別的好幾家大型出版公司都有參與，元月社的展位和和新盾社就在對門，走出展位邁三步，他們就能成功地在走道上相遇，大干一架……

    聽說新盾社還請來了不得了的大人物做簽售，根據(jù)內(nèi)部消息，這個大人物就是當(dāng)初把晝川在舊華書店堆疊位檔期擠掉的國際級別大神赫爾曼——聽說赫爾曼除了《別枝驚鵲》之外，今年和明年還有兩部電影同名系列要出版全球十六種不同語言版本，其中一部已經(jīng)被新盾社拿下……

    新盾社將會攜赫爾曼，在一月一日，晝川新書全國首發(fā)當(dāng)日亮相于大型跨年書展上，屆時，赫爾曼本人會出現(xiàn)，除限時半小時簽售《別枝驚鵲》之外，還會在臺上直接與新盾出版社簽署早就談好的新作……

    會議上，初禮當(dāng)場將這個可怕的消息告訴晝川。

    晝川給了她一個“?！焙螅玫疤鄣恼Z氣說——

    【晝川：我還是他赫爾曼頭號粉絲，這世界上有兩部電影的臺詞能讓我倒背如流，第一部 是《獅子王》，第二部是赫爾曼《貧民窟的上流社會》?！?/br>
    【猴子請來的水軍：……好巧，我也是他的粉?！?/br>
    【猴子請來的水軍：看來他是真的很紅。】

    【晝川：你這在說廢話。】

    初禮和晝川通風(fēng)報信這不幸的消息時，領(lǐng)導(dǎo)們還在她的耳邊狂拉戰(zhàn)役警報——

    “想想到時候新盾社的展位人山人海，我們這邊小貓兩三只都沒有，你們自己尷尬不尷尬，”營銷部老大梁沖浪說，“無論如何，也要搞出點花樣來，哪怕去給我請水軍假裝買書的都行！”

    初禮：“……”

    【猴子請來的水軍：營銷部老大提議我們可以請幾百個水軍來，熱情洋溢地?fù)]舞著雙手買你的書，撐撐場面……就是水軍的錢可能需要老師自費一部分?！?/br>
    【晝川：能不能請你閉嘴？】

    初禮一邊調(diào)侃晝川，一邊在下面聽著梁沖浪在那講瘋話，心想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們能搞出什么噱頭來……

    然后轉(zhuǎn)眼就到了圣誕節(jié)。

    書展當(dāng)天，初禮跟著過去看熱鬧，在客人入場前幫忙擺擺書啊貼貼海報啥的……到了接近場館開房時，老苗帶著他的“噱頭”匆忙趕到——

    早幾個月，老苗的心就不怎么放在《月光》雜志寫文這塊了，就像是之前提到過的那樣，他聯(lián)合著營銷部一起搞了個關(guān)于coser的二次元環(huán)節(jié)，就是請一堆的coser來cos往年月《月光》里最受歡迎的幾篇文的主角……板塊一推出，還挺受好評的，有幾期投票都快能和江與誠的《消失的游樂園》持平——

    不過初禮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一心就撲在手上幾個富堅義博身上了。

    沒想到今天老苗還真帶了兩個很有人氣的coser來，兩位coser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后臺休息室里等著，然后等每個整點，會在前面賣掉的元月社出版刊物里隨機(jī)抽取一名幸運讀者，與他們合照，贈送簽名。

    這一招夠狠，活動出來的第一天，元月社的展位熱鬧非凡，排隊位基本永遠(yuǎn)站滿了中小學(xué)生，看著中小學(xué)生們以熱情洋溢的笑容，拿起一本本《紅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