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楊妡就該屬于他,就該是他的。 魏璟心頭升起無限懊惱,抬腿一腳將花盆踢翻,泄憤般將茂盛的枝葉踩得稀爛。 “算了,跟花草較什么勁兒,”魏劍嘯安慰般拍拍他肩頭,“這事兒也不全怪你,你從小飽讀詩書,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愿意做那種事情,不過今兒三叔跟你交交心,孔孟之道其實就是說給外人聽聽裝點門面的,就好比君王口口聲聲說重民愛民,推行仁政,可那個帝王上位不滿城流血死人無數(shù)?說自然應該說得好聽,可做呢,怎么盡興怎么來?還有阿珞,平常不也是叫二哥叫的干脆,但搶親可是半點沒讓?你想想,連三叔都知道你中意五姑娘,你們幾個后輩接觸得多,難道他不知道?不過是先下手為強罷了。” 沒錯,魏珞絕對是故意的,祖母老早就應允他只要得中進士就到楊府求娶,母親也答應了找人說媒,府里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他怎可能不知道,他必定知道,卻橫刀奪愛。 可垂眸瞧見自己皂色靴子前邊的口子,又想起鐵鉗般的手指扣在咽喉處的窒息,魏璟越想越沮喪,越想越懊悔,頹然捂住耳朵蹲在了地上。 “別想了,多想無益,”魏劍嘯俯身拉起他,“都說一醉解千愁,走吧,咱們爺倆找個清靜地方好生喝幾盅,醉一場然后把這些事兒都忘掉……” 魏璟下意識地點點頭,進屋換過衣裳鞋子,本待叫上小廝扶葛跟著,魏劍嘯笑道:“叫他干什么,礙眼礙事,有三叔在,還怕醉酒回不了家?” 兩人并肩出了府,往西走一條街,再往北穿過兩條胡同,拐角處便有一家館子。 店面不大,布置得卻很干凈而且清雅,桌子就是原本的木色,只上一道清漆,墻邊釘著木頭隔板,擺了數(shù)只粗制的陶泥罐子,里面零零散散插幾枝應時野花,意趣十足。 店里以揚州菜為主,口味清淡又略帶點甜,尤其一碗文思豆腐,里面放了香菇冬筍雞脯rou,均切成細絲,豆腐軟嫩湯水清醇,及其鮮美。 魏劍嘯又要一壇七香酒,兩人細斟慢飲,漸漸酒勁兒上來,魏劍嘯就開始滿嘴粗話,先罵毛氏不地道,自個兒嫡長孫的親事不上心,又罵魏珞不厚道,明知魏璟心儀楊妡,偏偏半道截胡。 這幾句話正說在魏璟心坎上,默默地又喝一盅。 七香酒乃七蒸七釀制成,酒香濃郁,后勁兒也頗大。四兩的壇子,魏璟喝了大半,已薄有醉意,便道:“三叔,我頭有些暈,回去歇了吧?!?/br> “好,”魏劍嘯應著,伸手攬了魏璟肩頭,搖搖晃晃地出了門,卻沒有回府,而是轉到后面的教坊胡同。 教坊胡同因教坊司在此而得名,一條街上除了青樓就是妓院,每到夜里,絲竹咿咿呀呀,嬉笑連綿不斷,空氣里處處飄著脂粉香。 魏劍嘯俯在魏璟耳邊道:“女人都是賤貨,你把她捧在手心嬌著寵著,她不理你,非得用了強才肯服帖……你瞧那邊穿紅衣的,有沒有點五姑娘的意思?” 魏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燈籠下面,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女子雙面容似花,身姿如柳,穿紅色紗衣,影影綽綽露出纖細的腰肢,微笑時眉眼彎彎,還真有兩分神似楊妡。 不由脫口喚道:“五meimei!” “過去瞧瞧,”魏劍嘯半推半拖地將他拽到屋里。 老鴇見魏璟雖然酒醉,但氣度仍是不凡,頭戴白玉冠,腰束白玉帶,一看就是富家公子,頓時笑開了花,忙不迭地催著紅衣女子上了樓。 魏劍嘯將魏璟扶進房間,悄聲囑咐兩句,笑著下了樓,要一壺沏得釅釅的老君眉,自斟自飲。 此時,楊府二房院,楊遠橋正跟張氏竊竊私語,“……有三人家世不錯,學問也好,約了他們探討詩文,順便飲酒賞花,你要是得閑就過去瞧瞧?!?/br> “最主要得品行好,阿楚性子靦腆,勢必得找個脾性溫和的,家世與學問倒是其次。至于阿嬌,薛姨娘說沒什么意見,一切由我做主,我卻是沒精力多管,老爺多費心……阿嬌是個孤傲性子,想必自有主見,老爺還是先問過她,免得以后落了埋怨。” 楊遠橋應著,手指順著她的肩頭一寸寸滑下去,停在腹部,低低嘆一聲,“你還不想知道是兒是女?” 張氏干脆地答:“不想?!?/br> “早點知道,也好早做打算,最起碼孩子小衣裳該預備起來。” “妡兒跟阿楚已經(jīng)做著,小孩子不分男女,大紅大綠都能穿。” 楊遠橋輕輕摸著她隆起的肚子,沉默會兒,問道:“怎么突然就懷上了,不是說喝了那藥就不能生了?而且你……” 張氏“啪”一下打落他的手,“你懷疑孩子來路不正?那好說,或者休妻或者合離,你隨便選,我無所謂?!?/br> “我不是這個意思,”楊遠橋急忙解釋,“咱們成親十幾年,我還不了解你?我是想知道,當初你給我吃得就是假藥,你故意哄我,是不是已經(jīng)原諒我了?” “不是,我沒哄你,”張氏正色道:“我以為真的能致人不育,可三舅說他行醫(yī)是為救人,不是害人的,所以給了我假藥……至于我,我是受了方元大師恩惠,等生下孩子,勢必要去拜謝的?!?/br> 楊遠橋神情黯淡了下,溫聲道:“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順便請大師給孩子賜個小名。” 張氏淡淡“嗯”了聲。 楊遠橋忽地支起肘彎,俯身壓向張氏,尋到她的唇,急切地吮住,口齒不清地說:“巧娘,我欠你的必定是還不清了,我以身報答,怎么樣?” 他的唇火熱又不失溫存,緊緊地貼著她的,張氏“唔唔”兩聲不能作答,好容易待他松開,忙道:“不必!”豈知又被他趁勢侵入口里,不停不休地糾纏著她的舌頭。 幾乎快呼吸不過來才放開她,低喘著問:“那你怎么才肯原諒我?” 張氏平靜下心情,問道:“就這樣不好嗎?” “不好,”楊遠橋展臂自她頸下穿過,攬住她肩頭,箍在自己臂彎里,低聲道:“現(xiàn)在我看書,你不再偷偷瞧著我笑,休沐時晚起,你也不偷偷親吻我,還有以前我的衫子都是你親手所縫,從不用針線上的人,可現(xiàn)在都是針線房做了送來……” 張氏打斷他的話,“我身子重,做不來針線?!?/br> 楊遠橋拂開她臉上碎發(fā),對牢她眼眸道:“我不會累著你,不用你做針線,剛成親時,你叫我哥哥……好幾年沒聽你這樣叫我,你再叫一聲……” 張氏身子一震,淚水慢慢盈滿了眼眶。 她自然沒忘記剛成親那些日子,那陣子她初懂人~事,剛巧楊遠橋也曠了許久正饑渴著,兩人好得跟蜜里調(diào)油似的。 楊遠橋耐心細致地教導她,哄著她做各樣動作,面紅耳熱之際,她聽了他的哄騙喚他“哥哥”。 可后來,頭一個孩子沒了,楊遠橋也漸漸忙起來,雖說隔三差五也歇在一處,但終究是沒了往日的情致。 楊遠橋默默吮去她眼旁的淚,低聲道:“你既不肯,我不勉強你,可我心里還想著從前,巧娘,我的好妹子……” 夜色漸深,明月高懸,演樂胡同仍是衣香鬢影活色生香,如水的月光偷偷撩開某間屋子窗簾的一角,探頭進去。 不著寸縷的女子跪在地上哀哀泣道:“公子饒過我,你說什么我盡都答應,只求你饒我這次?!?/br> “你服不服,你還敢不敢違逆,你愿不愿意嫁給我,快說!”魏璟用力在她臂膀擰一下,女子忙道:“愿意,一千一萬個愿意?!?/br>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比那庶子強了豈止千倍萬倍,你等著,等我娶你,好好疼你,”魏璟狂笑不止,一面伸手又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