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節(jié)
吳慶樂呵呵地收了,“表少爺好福氣, 說句犯上的話,我家里婆娘曾教過五姑娘針線活兒, 說五姑娘蘭心蕙質(zhì)通透著呢。” 魏珞笑著拍拍他的肩,看著上夜的婆子將諸樣物品一件件拿進府邸,才牽了馬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路上, 笑容就沒有散過,就連入睡時,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夜里便做了個夢。 夢里是鋪天蓋地的紅,門口兩只大紅燈籠,桌上兩支大紅色喜燭,大紅色的帳簾,大紅色的被褥。 還有個身著大紅色喜服的女子,蒙著大紅色蓋頭靜靜地坐在床邊。 旁邊喜娘笑嘻嘻地遞給他一桿秤,“快看看新娘子長什么模樣,肯定讓將軍稱心如意?!?/br> 不知為何,他竟有些顫抖,手里的秤桿好似重愈千斤,遲遲抬不起來。他定會神,才將蓋頭挑開,入目便是華麗繁瑣的金鳳釵金步搖,接著新娘子緩緩抬起頭——臉上脂粉抹得重,肌膚白得嚇人,更顯出她眼眸的黑亮與雙唇的紅潤。 像是江南泥塑的福娃娃,非常喜慶。 楊妡噘著嘴嬌聲道:“表哥為何磨磨蹭蹭的,鳳冠壓得我脖子疼。” 魏珞忐忑不安的心突然就沉靜下來,很快地喝過合巹酒,又聽完撒帳歌,喜娘識趣地將屋里丫鬟都帶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幫她卸下鳳釵,替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便要出去待客。 楊妡扯著他的衣袖搖晃,眸光流轉(zhuǎn)間水波盈盈,“表哥早些回來,不許吃太多酒……” 他瞥一眼床上繡著并蒂蓮花的被子含笑應(yīng)了,果真沒有吃太多酒,也沒有過久耽擱,匆匆把客人打發(fā)走就往喜房去。 喜房卻驟然變了副模樣。 象征著吉祥喜慶的大紅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清清冷冷的素色。椅子上搭著石青色椅袱,床上鋪著石青色被子,帳簾是素白的綃紗,沒繡花沒繡草,卻是繪著副小舟遠去的離別圖。 唯一有點生機的就是高幾上青花瓷圓盤里供著的水仙。 而他也換了打扮,身上大紅色的喜服變成了冷冰冰的玄色甲胄。 他站在門口,聽到凈房里嘩啦啦的水聲,也聽到女子的喘息,那聲音像是不足月的小奶貓,細細的,顫顫的,教人心慌意亂心癢難耐。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凈房門口的素絹屏風(fēng)上映出兩道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魏珞猛地睜開眼。 白花花的月光透過窗戶紙照射進來,屋里一切都影影綽綽朦朦朧朧的。 擺設(shè)非常簡單,墻角是雙開門的衣柜,挨著衣柜有架小小的臺案,靠窗是普通的木床,床頭放一只矮幾。 是跟夢里全然不同的地方。 魏珞起身,抓起床邊衣衫隨意披在身上,取過暖窠倒了杯溫茶。 心漸漸沉靜下來。 不由又想起楊妡進府前說的那句話,長長地舒一口氣。 前世他理解楊妡的苦,所以不管她做什么,他只恨自己蠢笨不能給她安慰,從不曾怨怪她。 而這一世,楊妡應(yīng)該不會再如從前那樣。 此刻的楊妡也是才剛?cè)胨?/br> 今夜發(fā)生了太多事,教她完全想象不到。 先前她只猜測薛夢梧可能與蔡星梅曖昧不清,沒想到蔡星竹竟也牽扯其中,更沒想到的是薛夢梧是瓦剌的細作。 前世,枉她與薛夢梧相識十年,同床十年,竟是半點沒看透他的真面目。 也不知是他掩藏得太好,還是她太過蠢笨。 更讓她無法接受得是,前世的楊妡竟然另有所愛。 難怪魏珞先前看她總是有股冷冷的厭憎。 可前世的楊妡到底為什么呢? 是覺得魏珞太過粗魯不懂情趣,還是覺得魏珞常年不在家不甘寂寞? 觀魏珞神情,即便是她紅杏出墻,他仍是對她情有獨鐘。 前世的她真是何德何能,有個如此癡心,待她如珠似寶的男人,卻半點不知珍惜。 想必前世包有之所以燒死她,也是因為如此吧。 楊妡想一陣嘆一陣,一直輾轉(zhuǎn)反側(cè)了許久才終于闔上了眼睛。 夜里睡得晚,早晨自然也醒得晚,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急急地趿拉著鞋子往凈房解了手,本想上床再睡,紅蓮笑盈盈地攔住了她,“姑娘且醒醒吧,太太方才領(lǐng)著五少爺已經(jīng)來過一回,要是再困,等吃過午飯好生歇個晌覺?!?/br> 楊妡無可奈何地穿上衣裳問道:“太太沒說啥事兒?” “沒說,”紅蓮吩咐小丫鬟端水進來伺候,又指了大炕上一堆物品,“昨晚怕吵著姑娘歇息,婆子一早送過來的,都在這里了?!?/br> 楊妡點點頭,另外打發(fā)人把給楊灝與楊沅的東西送過去,自己與兩個丫鬟帶著其余物品往二房院去。 楊嶙已隨著奶娘出去了,只余張氏在屋里。 楊妡笑嘻嘻地問:“娘找我有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