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jié)
謝楚清洗了手,順帶著用冷水潑了把臉,閉著眼等暈眩的感覺淡下去,這才開了門。 酒吧的男女洗手間分布在一條幽深的窄廊兩側(cè),就連這里的壁燈也十分昏暗,謝楚清出去后,直接對上了不遠處靠在墻邊的男人。 她在里面待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顧行手里夾了根煙,見她走出來,側(cè)過臉掐滅煙:“謝醫(yī)生不是要回吧臺?往那里走干什么?” 酒勁泛了上來,謝楚清開始覺得走路也走不穩(wěn),她愣了一愣,扶著墻轉(zhuǎn)過身:“……走錯了?!?/br> 喝醉了。 顧行神色一凜,邁著長腿大步走過來,伸手貼著她扶著墻的手,一把將人按在了墻上。 “謝醫(yī)生沒必要一見我就躲,”他聲音低沉,“還是你真的覺得,比起跟我待在一起,還是你喝醉了在街上單身一人更加安全?” 他氣勢凌人,眼神危險。 謝楚清受制于人,分不清現(xiàn)在的心率加速是因為酒醉還是慌張。 此刻逼仄而晦暗的長廊里沒有一個人,她露出一個笑:“我跟朋友來喝酒……真是不湊巧,現(xiàn)在剛好要走了?!?/br> 謝楚清身上有淡淡的酒氣,帶著點莫名的甜香,顧行忍住心里叫囂的渴望,貼著她手掌的五指漸漸收攏。 “那還是真是不湊巧。” . 李唐緒就走個神的空檔,遠遠盯著的顧行與謝楚清兩人就不見了。 他問單澤:“單二,你看見你老大去哪兒了嗎?” “好像是跟吧臺的一個妞一起走了,老大就是有魅力,往那一站就有人貼上去了?!眴螡蓮椓藦棢熁?,回憶道,“不過那個妞長得真的正點?!?/br> 李唐緒心想,你說的這個妞你老大饞了快十年都沒到手,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顧行肯定要欣喜若狂大赦天下了。 正想著,單澤說了句:“回來了?!?/br> 烈酒后勁十足,謝楚清剛才還能撐著走直線,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只能踉蹌著拐曲線了。她回到吧臺,牧悠悠正好從舞池里出來,后者跳得酣暢淋漓,也有點醉意,但還有七八分清醒:“楚清,你要不要來一起?” “不用了,我不會跳舞,”謝楚清停頓了下,“現(xiàn)在時間晚了,還是——” “我送她回去。” 牧悠悠睜圓眼看向出聲的顧行,殘留的一點醉意立刻煙消云散,震驚地張了張嘴,半天沒吐出來一個字。 顧……顧行?! 這尊大佛她當然認識。要說她們院的邱衍名氣是院級的話,顧行的名氣已經(jīng)傳到了各個分校,當年還有不少女生追著他的課程表來搭訕,她怎么可能不認識? 李唐緒抱著看戲的心情來到吧臺,還沒和謝楚清打個招呼敘敘舊,顧行就開了口:“唐緒,我有事送她回去,就不陪你們了?!?/br> 牧悠悠回過神:“楚清她……” 謝楚清撐著額,聞言揉了揉太陽xue:“……我自己能回去。” 她已經(jīng)醉得不行,卻還是下意識地抗拒他。顧行沉了聲:“謝醫(yī)生醉成這樣,還能自己回去?”他打通了司機的電話,“只不過是把你送回去,你以為我會做什么?” 顧行后半句壓低了聲音,但牧悠悠還是耳尖地捕捉到了。 她機械地看向兩人離去的背影,艱難地消化信息量。 會做什么是什么意思? ☆、第20章 顧行的司機早就等在了酒吧外。 車在大道上疾馳,夜幕漆黑,五道口的夜景卻瑰麗鮮亮,各色的廣告牌鱗次櫛比,在這個時間點,在路旁步行街上逛街的人還有不少。 謝楚清雖然醉了,但她神智還清醒著,她眼神有些發(fā)愣地看出窗外,身體感官后知后覺地恢復了意識。 顧行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當年無意惹他,自己渾然不覺,沒想到對方耿耿于懷這么多年。多年后再見面,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謝楚清對顧行一躲再躲,卻沒料到他根本沒想過放過自己。 車在紅綠燈處停下,司機轉(zhuǎn)過頭:“顧總,是先送這位小姐回去還是……” “先送她回去?!?/br> . 謝楚清在大學里是校紅十字會的干事,后來才升了副會長。大二的時候會里組織舉辦了義診活動,叫了幾個醫(yī)學院的學生在主校區(qū)擺攤坐診,無非是借助儀器幫著學生體檢問診,而謝楚清就是志愿者的其中一位。 當天下午來的人排起了長隊,天氣燥熱,謝楚清剛給上一位量完血壓,接著就來了一位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 姑娘抽抽搭搭地把手臂伸過來:“同學你給我量個血壓,看看我是不是要高血壓了?!?/br> 謝楚清身旁的一位圓眼鏡男生認出了她,問了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哭成這樣?” 姑娘聽了哭得更傷心,緩了好久才繼續(xù):“你以后當整形醫(yī)生嗎?要是你以后去當整形醫(yī)生,我要第一個來做變性手術(shù)。” 圓眼鏡男生聽了呆滯了會兒:“到底怎么了?” “顧行說他不喜歡女的?!惫媚锟薜靡话l(fā)不可收拾,“他沒騙我,他真的不喜歡女的……我喜歡他這么久,為他改變了這么多,他怎么能不喜歡我?他憑什么不喜歡女人?” 圓眼鏡男生:“……以后手術(shù)給你打八折?!?/br> 來就診的學生到黃昏還沒散去,好不容易等人少了些,眾人開始準備儀器收攤。謝楚清等了一個星期的實驗今晚就要出結(jié)果,她收起了桌上的儀器,脫了白大褂,摘了手套,正摸出免洗洗手液,面前突然又坐下了一個人。 謝楚清看了眼手表,暗嘆了聲,重新戴起了手套,摸出張登記表:“叫什么?” “顧行。” 名字聽著耳熟,謝楚清抬頭看了眼。 眼前的人五官深邃而英俊,穿著條鉛灰暗紋襯衫,搭在桌側(cè)的手指骨修長。 謝楚清將手揣回白大褂中,意味深長道:“……是你啊?!?/br> . 酒勁一陣陣犯上來,謝楚清醉得渾渾噩噩,車里開了冷氣,她身體一陣冷一陣熱,困意也跟著襲來。 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停在了公寓樓下,顧行下車走到謝楚清坐的一側(cè),給她開了門。 謝楚清跨出第一步就有些走不穩(wěn),她第一反應是扶住身旁的手臂,而后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這手臂的主人好像是顧行。 酒醉后人的意識沒了,身體本能的反應卻還在,謝楚清松開手:“今天謝謝了,我已經(jīng)到了,送到這里就好了,再……” 話還沒說完,她腳一軟。 顧行扶住她,低眼看她難得糊涂的樣子:“你還能自己走路?” 謝楚清思慮兩秒,點頭:“我能自己走路?!?/br> 她話音一落,就感覺有人托著自己的腰和腿,下一秒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二話不說地打橫抱了起來。 “放我下來……” 男人身上好聞的氣息悉數(shù)襲來,謝楚清下意識掙扎,對方低聲開口:“別動?!?/br> 嗓音如低音大提琴,像絲綢浸水,帶點微不可察的誘哄。 謝楚清醉酒后的口齒清晰,但邏輯已經(jīng)消失殆盡,她被顧行抱著進了電梯,皺眉問他:“顧行,你怎么一點都不民主?” 她這會兒的語氣不再是平時的疏離,顧行看著一格格往上跳的電梯,平靜開口:“不符合一個國家國情的民主是壞的民主?!?/br> “……”謝楚清頭疼,“我馬哲最差了?!?/br> . 謝楚清的公寓格外整潔,窗明幾凈,所有物件的擺設(shè)都序列齊整,完全體現(xiàn)了身為一個醫(yī)科生的生活素養(yǎng),就連家具的小角落里都很少落塵。 臥室靠窗的一側(cè)被圈出一塊生態(tài)區(qū),放著各色觀賞植物,顧行進門前沒留意門口的寵物盆,不小心將它挪了個位置。 謝楚清醉得差不離,顧行在廚房找出罐蜂蜜,泡了杯蜂蜜水,剛出廚房,就看見之前還躺在臥室里的謝楚清蹲在了玄關(guān)處。 她對著狗盆看了半晌,將它擺正回了原來的位置。 “……” 謝楚清醉酒后,將潔癖和強迫癥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洗完的杯子毫無偏差地放回去,加濕器剛好開到中檔大小,床頭燈的燈罩恰好與燈架齊平。 喝完了蜂蜜水后,酒意漸漸消下去一半。謝楚清靠在床頭按太陽xue,慢慢地才反應過來公寓里多了一個顧行。 男人站在床頭,西裝外套早就在進門后就脫了下來,露出剪裁合身的白襯衫。床頭燈光昏黃,他的眉眼在燈光下被勾勒出分明的輪廓,脖頸連接到肩背的線條流暢修長,隱約能借著襯衫的褶皺看出上身漂亮的肌rou線條,勁瘦的腰下,雙腿筆直而頎長。 十分賞心悅目的一幕。 但謝楚清卻本能地覺得危險。 “謝楚清,”沉默半晌,顧行開了口:“你為什么要去當寵物醫(yī)生?” “……”她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問起這個,良久笑了笑,“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對動物醫(yī)學更感興趣些,所以就改行了?!?/br> 顧行盯著她看了幾秒,眼神驟然冷了下來。 謝楚清她就像是道日晷的影子,光照到哪里,影子跟著躲到哪里。他進一步,她退一步,每次都能把自己縮到一個安全區(qū)域,杜絕任何外來人入侵的可能性。 “顧行,今天謝謝你把我送過來,現(xiàn)在時間也晚了,你……” 顧行突然打斷:“當年我走之后,你被指出論文抄襲,所以才跟所有人斷絕了關(guān)系?!鳖D了頓,又問,“包括我在內(nèi),是不是?” 他都知道。 謝楚清愣了愣,才開口:“你既然現(xiàn)在都知道,為什么還要問我?” 顧行來到床頭,她面前的燈光倏然一暗。他撐著床頭,俯下身逼近她,盯著她確認:“謝楚清,你當初跟我斷絕關(guān)系,是因為發(fā)生了論文抄襲的事,還是因為我的那句話?” “……”謝楚清避開他的眼神,深吸口氣,用手背遮住了眼睛,“無論是不是論文抄襲,是也好,不是也好……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謝楚明曾跟顧行評價過自己這個jiejie,說是謝楚清長了張姑娘的臉,生了副大爺?shù)钠?。她心思重,什么事都一個人攬,寧愿憋在心里爛死,也不往外透露一句。 顧行要逼她。 “我論文是抄襲了別人的,百分之七十的重合率,研究方向和核心內(nèi)容一模一樣,連參考資料都有十之八|九的相似。他們都信我抄襲,教授信,朋友信,同學信,我也信?!敝x楚清蓋著眼,一口氣說下來,最后換了口氣才問,“……你信不信?” 謝楚清用手背遮住上半張臉,只露出一張水潤嫣紅的唇,她穿著開領(lǐng)的連身長裙,鎖骨隨著躺下的動作更加突出。 若有似無的酒味傳來,顧行沒回答,而是垂眼看她:“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