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回去的路上碰見了神態(tài)焦慮的鄧霖,手里提著一堆生活用品的大男孩見到他們二人后連忙跑過來,“哎!”,鄧霖指著周桐,“那個誰,你怎么也來了……” 說罷又轉(zhuǎn)向白玉連, “陳晨,可算是找著你了,我都在這等半天了,你買個菜怎么這么慢,比小姑娘還磨磨蹭蹭……不對,你買的菜呢?!” 白玉連攤攤手,在鬼市里一通雞飛狗跳,那些菜還怎么剩得下來。 鄧霖翻白眼,“合著你啥也沒買到,你們兩位大爺是來約會來了?” 兩人徑直往前走,剩鄧霖罵罵咧咧地跟在他們身后。 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身上陽氣旺,沒有誤入鬼市,白玉連這段時間頻繁和周桐接觸,難免會受到影響,這才會和那個身為女性陽氣不足的大媽一起被拉入鬼市。 要換了這小子,指不定已經(jīng)被嚇傻了。 回到村里米大師家中才發(fā)現(xiàn),所有人興致都不很高,其他人是坐了一天車累得,男女主二人則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王二此人并沒有什么真本事,太過失望。 夜里分配房間時,王二主動提出了睡院子里,米云帆住米大師生前住的房間,三個女生住一間房,白玉連、周桐、鄧霖三人睡一間,剩下的幾個男生睡一間,倒是勉強能夠住下。 月上中天,米云帆躺在爺爺以前睡過的床上,思緒萬千,心中充斥著對學校里那東西的恐懼,以及對那位老來孤獨無依的至親的愧疚。 山里很靜,睡在老房子里,連蟲鳴都聽不到了,身下的床被不知多久沒有曬過了,鼻尖是揮之不散的霉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米云帆總感覺自己身上接觸到被單的皮膚一陣發(fā)癢。 被窩里沒有一點溫度,黑暗中,一股莫名的寒意襲來,令米云帆周身汗毛直立,身上的皮膚更癢了,仿佛有什么東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身側(cè),惡作劇一般用羽毛撓他癢癢。 米云帆試著動了動手指,卻在一瞬間驚訝地瞪大了雙眼,他動不了了! 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他的身體維持著躺上床時那一瞬間的動作,失去了對肢體的控制權(quán)無疑是教人惶恐的,米云帆喉頭滾動,試圖發(fā)出聲音,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子里只能發(fā)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怎么會這樣? 因為不能動彈,身上的瘙癢變得更加難以忍受,米云帆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不知過了多久,他隱約聽到自己的耳邊傳來了一聲小孩子的笑聲,身體的束縛剎那間解除了。 米云帆想要翻身起來,卻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身體酸麻不已,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他抬手往身后抓去,入手的是一縷滑溜溜的東西,米云帆定睛看去,借著月光,他才發(fā)現(xiàn)那分明是一縷女子的長發(fā)! 是這東西在撓他的癢! 怔忪間,那縷頭發(fā)極其狡猾地從他手上溜走了,駭?shù)妹自品B退了幾步。 后腰撞在屋子里的紅木書桌桌腳上,米云帆吃痛,扶著書桌站起來,在看見書桌上那面小鏡子之后,他不禁叫出了聲來,步伐凌亂地跑出了這間屋子。 “怎么了怎么了?” 第一個醒來的是睡在院子里的王二,他嗓門大,人還犯著迷糊,這一下把老房子里的所有人都驚動了。 白玉連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因為沒睡好,明明是單眼皮的眼睛變成了雙眼皮。 周桐躺在他旁邊,眼睛睜著,看起來清醒無比。 白玉連揉了揉眼睛,呆呆地道,“你不會沒睡吧?” 兩人間的距離猛地拉近,白玉連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周桐在他的一邊眼睛落下一吻,“困就接著睡。” 白玉連搖了搖頭,“不好。” 雖然心里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大家都去院子里了,他們不出去,總歸是不好的。 白玉連起身,一腳踹醒了睡在角落里的鄧霖。 “天哪,晨兒,這才幾點?!” 院子里,所有人都是一副哈欠連天的樣子,米云帆坐在一把小凳子上,臉色慘白。 “大米,你到底看見啥了,能嚇成這樣?” 見所有人都一個不少地出現(xiàn)在了院子里,米云帆松了一口氣,神情疲憊地開口道,“我看見的,恐怕不是人……” 眾人心里咯噔一下,女孩子們膽子小,聽見米云帆的話,嚇得直往眾人身后躲。 方文婭顫抖地小聲問他,“是學校里那個……?” 米云帆直接阻止了她繼續(xù)說下去,“不是?!?/br> “我看到了一個長頭發(fā)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七八歲……” 米云帆一開口,王二的臉色就變了,因為他臉上的驚懼太過明顯,眾人都注意到了。 “王叔,你怎么了?” “王叔,你認識這個小女孩嗎?” 王二臉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梗著脖子道,“什么小女孩,我從來不認識什么小女孩!” 眾人覺得他有些奇怪,卻也沒有過多追問。 米云帆說完了他剛在在屋子里遭遇的一切,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時間都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但是荒山野嶺的,這深夜里也沒有車能夠讓他們離開,只能將就一晚,等到明早再走了。 王二似乎真的被嚇到了,只丟下一句讓米云帆在院子里睡,自己去鄰居家睡的話,便沖出了院門,鋪蓋卷都忘了帶。 “這人好奇怪,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個男生篤定地道。 “我在買菜的時候聽這里的人說起過一件事,似乎跟王二和那個小女孩有關(guān)?!卑子襁B開口道。 小女孩的事情眾人在之后也會從村里人口中問到,只是此時白玉連已經(jīng)拿到了骨扇,便不愿再耽誤那些時間,于是便主動提起了。 他的話果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快說說看,是怎么回事?” “王二跟之前住在這里的米大師學過幾天本事……” 這人自從幾年前米大師去世之后便接替了米大師的工作,附近村子里的小孩有個頭疼腦熱或是失魂的癥狀都會找他去看,那個女孩便是王二以前的一個病人。 女孩患了惡疾,王二為了騙錢,一口咬定女孩是中了邪,女孩家人沒什么文化,在這山里,也沒有什么生了病要送醫(yī)院的概念,他們一旦生病,大抵都是拖著,嚴重了就找赤腳醫(yī)生拿點藥,實在不行了就求到王二頭上。 王二裝模作樣地給女孩做了幾場法事,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最后被診出腦瘤的無辜女孩絕望地死在了病床上。 眾人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皆是氣憤不已,一時間對小女孩鬼魂的懼怕竟淡去了不少。 鄧霖憤憤道,“老子白天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回去接著睡去,那王二,遲早遭報應(yīng)!” 女孩子心思細膩,猜測道,“那小女孩只是嚇了嚇大米,也沒有真的害我們,怕是想提醒我們王二不懷好意,好教我們早點走哩。” “啊,我也覺得是這樣!”另一個女生附和道。 方文婭的重點卻沒有放在王二和小女孩身上,“阿帆,你是說,你是在一面鏡子里看見那個小女孩的,剛下床的時候什么也沒看到?” 米云帆立刻懂了方文婭的意思,眼前一亮,抬頭和她對視了一眼道,“鏡子!” …… 幾天的假期匆匆過去,一行人返校的時候,看見學校外面擺了一排又一排白色的花圈,之前失蹤的幾個學生的尸體已經(jīng)找到了,都是在學校里發(fā)現(xiàn)的,尸體被找到的時候已經(jīng)腐爛得不成樣子了,其中便有他們上次賭約過后失蹤的那個男孩。 學生的家長以及一眾親屬堵住了校門,這一天的課,是在那些人幽怨的哭聲中上完的,學校里人心惶惶,有可怕的謠言在一眾學生之間流傳。 下課鈴響起,白玉連走出教室,與早就等在外面的人相攜離開,這種時候,沒有人會對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給予過多的關(guān)注。 逃課、早戀、請假的人變得多起來,老師們疲于應(yīng)對那些家長,學校里的秩序變得一團糟。 天臺已經(jīng)被各種情侶霸占了,周桐一看,臉色變得比鍋底還要黑,轉(zhuǎn)身欲走。 白玉連拉住他,悄聲道,“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我們安靜地加入就好了,誰也不打擾誰?!?/br> 天臺很開闊,其實不用刻意壓著嗓子說話,幾對情侶間互相都相隔了一兩個教室那么遠,因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看起來就像默劇一般。 男聲小心翼翼地幫女生攏起風衣的帽子,然后將對方的手放進自己包里,嘴里說著什么,大約是天長地久之類的情話。 白玉連幫周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lǐng),“米云帆和方文婭在查當年的事,他們找到了陳敏,應(yīng)該知道得差不多了……” “知道便知道?!?/br> …… 王巧燕和陳敏在鬼校誕生的那一晚被送去了外地的醫(yī)院,僥幸逃過了那一劫,之后的很多年里,兩人一個選擇了自殺,一個因為無法克服心理障礙住進了療養(yǎng)院。 劇情里,男女主通過新聞、校史以及論壇上的只言片語,找到了陳敏居住的療養(yǎng)院。 當年那個因為嫉妒而被毀去容貌的女生安靜地躺在床上,明明只有三十歲不到,周身卻暮氣沉沉,如同一束早早枯萎了的花朵。 看著陳敏遍布傷疤的臉,方文婭心中一動,“這些年來,您的那些同學淪為了厲鬼,被困在學校里,不斷掠奪他人的生命,您覺得事情發(fā)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到底是誰對誰錯?” “不過是自作自受,還論什么對錯,我又何嘗不是被困在了當年,再也沒能走出來……” 男女主默然。 “你們走吧,我累了?!?/br> …… 對面那對情侶雙雙紅了臉,看了看四周,臉貼得很近,白玉連移開了視線。 “鄧霖組織了當時去山里的那些人,打算今晚一起到學校給死去的哥們兒守靈,他還邀請了我們兩個。”或許是因為之前去山村里的時候熟識了,遭遇過小女孩的鬼魂后,也算是共患難了,這群人的關(guān)系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連膽子最小的女生都答應(yīng)了參加守靈活動。 周桐嗤笑,“找死?!?/br> 白玉連拉著周桐的手,緩緩地描摹著他手心里的掌紋,“你還能壓制那些東西多久?” 周桐神情郁郁,“三天。” 鬼校因周桐而生,卻在很久以前就脫離了他的控制,能夠壓制三天,已經(jīng)是極限了。 白玉連笑了笑,那笑容苦澀極了,“三天夠了?!?/br> 周桐抓緊了他的手。 …… 巷子里,鄧霖紅著眼對白玉連嘶吼,“陳晨,你太冷血了!” “那可是我們的兄弟?。∧銥槭裁床蝗??!” “當初那個賭約是大家一起定下的,是我們害了他,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愧疚嗎?” 鄧霖失控地喃喃,“這些天我沒有一天睡好過,我總覺得他好像還活在我們身邊,在夢里,他對我說他不會輸?shù)?,他一定會完成賭約,叮囑我不要把他暗戀的事告訴那個女生……” 白玉連沒有放開牽著周桐的手,他對鄧霖說,“對不起?!?/br> 他們約定了之后所有路都一起走,只要三天,三天之后,一切都會結(jié)束。 …… 三天里,兩人逃課,到處走到處玩,他們在擁擠的街道接吻拍照,在游樂園里跟小孩子搶玩具,在商店里互相給對方買禮物,還幼稚地在明顯是坑錢的景點掛了鎖…… 有時候半夜醒來,白玉連會看到周桐難得的溫柔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然后,他自己也舍不得睡覺了…… 更多的時候是白玉連在廚房里搗鼓,然后一個不小心摔了盤子或者切到手指,周桐氣急敗壞地沖進來收拾殘局,呵斥的聲音幾條街外都聽得到,“你連這個都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