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鳳一時語塞，指了指自己鼻子，說：“我?guī)臀疑摹！?/br>
    郁玲嗤之以鼻：“雙重標(biāo)準(zhǔn)?！?/br>
    “你管他什么標(biāo)準(zhǔn)，反正我們不能吃虧。女孩子嫁人得往高處看，你懂不？你有房，市區(qū)這么好的地段，貸款也還差不多了吧。你有車。你還有好工作，郁明說你都快升總監(jiān)了，年薪起碼要翻番了吧。長得也不差，一看就知道是念過書有氣質(zhì)有修養(yǎng)。你這條件，不偏見的講一句，起碼得找有好房有好車，年薪上百萬的?！?/br>
    這哪是結(jié)婚，是買賣，還得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郁玲問：“過年時，你們給找的那個誰，年薪有一百萬啊?！?/br>
    “此一時彼一時，你現(xiàn)在要當(dāng)總監(jiān)了。”姜美鳳攤手。

    郁玲也還是想說服她媽的。她想了想說：“鐘樂也不差，他有很多優(yōu)點(diǎn)?！?/br>
    姜美鳳偏了頭聽她講。郁玲坐近一點(diǎn)，打算一樁一樁說：“他做菜很好吃，等會你嘗嘗他做的山坑螺?！?/br>
    姜美鳳嗤笑：“我也會做菜?！?/br>
    郁玲忍住：“他還很愛運(yùn)動，我們公司里很多男同事過了三十，不是血脂高就是脂肪肝，反正一堆毛病。他身體還挺好?！?/br>
    見姜美鳳不以為然的表情，郁玲一時也想不到別的，只能說：“他長得也挺好看?！?/br>
    姜美鳳手揮了過來，重重打在郁玲肩上：“好看能當(dāng)飯吃啊。你三十歲了，怎還沒二十歲的丫頭片子精明。”

    郁玲忍無可忍，拔腿就往樓下走。樓梯上站定，轉(zhuǎn)身說了一句話：“這些話，你也就跟我說，你要是敢和鐘樂說，別怪我不念母女之情，趕你和你兒子走?！?/br>
    樓下鐘樂系了圍裙，正在翻炒山螺，生姜和紫蘇的香味在鍋里慢慢溢出，他的心情著實(shí)不錯。郁玲突然間就從碗柜里拿出一個保鮮盒：“做好了打包?！?/br>
    鐘樂不解：“你要干嘛？”

    郁玲推了一下他肩膀。“打包，然后把山坑魚和石蛙也給帶上。我上去拿點(diǎn)東西?！闭f完她匆匆上了樓，行李箱里的洗漱袋直接拿上，再拿了兩套換洗衣服和筆記本電腦。姜美鳳還在上面生悶氣，連著追問：“你要干嘛去？”

    郁玲頭也不回的下樓：“給你們騰地方，不然這屋子哪里夠睡四個人?！?/br>
    鐘樂已打包好山螺，在客廳里系塑膠袋口，聽到郁玲這話，驚得說不出話。郁玲能去哪兒，不是酒店就是他家。他拉過郁玲：“這么快你就招了。”

    “吵得我煩死了。打包好了沒？我們走?！庇袅嵋言谛P(guān)前穿鞋。

    鐘樂尚在猶豫：“這樣不好吧。阿姨做了那么多菜，我們不應(yīng)該陪她吃一頓飯嗎？”

    郁玲催促他快點(diǎn)：“以后有你盡孝心的時候。”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姜美鳳氣得在客廳里打轉(zhuǎn)，拿起手機(jī)就給郁明打電話。“看什么電影，外頭吃什么飯，我做了一桌子菜，誰吃啊?！?/br>
    “姐呢？”

    “跑啦。郁明，你怎么能和著你姐來騙你媽呢。你哪里來的開大奔車的姐夫，害我這么高興白跑一趟?！?/br>
    郁明和小倩回到海藍(lán)公寓，果真見只有姜美鳳一人端坐在餐桌邊。他悻悻然過去問：“姐真不在啊?！?/br>
    姜美鳳起了身：“鐘樂家住哪里？帶路。”

    郁明驚訝得都合不攏嘴：“你確定她是去了鐘樂家嗎？我姐那么古板的人，怎么會當(dāng)著家長的面就同居。”

    好好的周末晚餐被掃了興，小倩扔下包坐沙發(fā)上：“誰去過鐘樂家啊，我們不認(rèn)路。去了也沒用。姜阿姨，不是我說你，你到鐘樂家吵一架又能怎樣，郁玲不吃你的不穿你的不住你的，你拿不住她?！?/br>
    姜美鳳歷來就不喜歡小倩這種輕飄飄的樣子：“還不是你，你說你看見大奔車來接她了，也不問個清楚，那是領(lǐng)導(dǎo)?！?/br>
    “領(lǐng)導(dǎo)又怎樣了，領(lǐng)導(dǎo)會隨隨便便等在小區(qū)外頭接送員工上下班？那是個天大的機(jī)會，那也是你家郁玲心眼太死，看上了鐘樂，不肯要這機(jī)會罷了?！?/br>
    姜美鳳也嘆氣。小倩說得沒錯，郁玲太倔，不談戀愛則已，一旦談了，她看上的人，誰也拆不散。她正愁著，郁明推她到餐桌邊吃飯。他也是天生心寬的主，雖然跑了個臆想中的富豪姐夫，但馬上就轉(zhuǎn)過彎來，鐘樂對他不也挺好的？當(dāng)下邊給mama夾菜，邊安慰她：“鐘樂就鐘樂吧。鐘樂也挺好。我姐脾氣那么大，真找個大款，受不住她那氣?！?/br>
    “你啊以前擔(dān)心我姐嫁不出去，成天逼她相親結(jié)婚，難道那些相親的對象，就個個條件比鐘樂好了？”

    “那不一樣。以前你姐只是個一般員工，可現(xiàn)在當(dāng)了總監(jiān)，鐘樂掙得還沒你姐多。還有，你看他干的什么事，之前在成都買的二十來萬的車子都不要了，送給前頭那個，這個叫什么？”姜美鳳敲桌子，提高聲音劃重點(diǎn)：“余—情—未—了。他自己媽都看不下去了，說他缺心眼。你說，你姐看上他什么，缺心眼還是風(fēng)流多情啊。”

    郁明和小倩對視一眼：“還有這事？”

    小倩哼哼笑了兩聲：“你姐這心，對外人倒是挺大的。”

    郁明也覺得是。但這兩個月來郁玲對他不錯，對小倩也是處處忍讓，床鋪都分一半給她了，他還是要幫她：“那也扛不住我姐喜歡啊。我跟你講，好多年前，我半夜起來見她在房間里燒東西，嚇?biāo)纻€人，以為她要自殺了。好不容易她心結(jié)打開了，媽你別逼她了，不然她真的六親不認(rèn)?！?/br>
    他剝了好多的蝦，夾了一大半給小倩，剩下的全自己吃光了，一個都沒給姜美鳳。

    姜美鳳看在眼里，心里是真切的苦。她心里想，何止你姐，你眼里也沒你媽。生下兩個兔崽子，都是六親不認(rèn)的主。

    郁明接著說：“我早就說你不用過來，你非來，住兩天回去吧。你要是心里堵得慌，就去找鐘樂他爸媽，商量怎么把婚事給辦了。以前你還想著要不要在深圳擺酒，現(xiàn)在好了，找了鐘樂，省了這兩頭跑，都在家里辦得了?！?/br>
    飯后姜美鳳想通一些了，讓郁明給郁玲打電話，問她回不回來。

    郁明問：“你讓姐回來，你住哪里？”

    “擠一擠就行了，大不了我在客廳里打個地鋪?！崩陷吶说乃枷?，兩人連婚都沒訂，怎么能住一起去。

    郁明不肯問：“問了也白問。”他坐沙發(fā)上看電視，坐旁邊的小倩，邊吃水果邊使眼色。姜美鳳瞧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嗚呼現(xiàn)在的女孩子怎么都這么不自重。昨晚小倩和她睡一床，就已經(jīng)是百般的不情愿了。

    姜美鳳在這邊腹誹時，那邊小宿舍里的兩人已如膠似漆了一番。

    飯后郁玲洗碗，中途鐘樂進(jìn)了廚房，不由分說，就攔腰抱走了她。洗兩個人吃飯的碗而已，左右不過十來分鐘的耽擱，鐘樂都等不起。其實(shí)郁玲內(nèi)心也不想等，大概是因為以往劇情進(jìn)展太慢，這十余年來，她無數(shù)次苦惱她和鐘樂的關(guān)系始終是在原地轉(zhuǎn)圈?，F(xiàn)在回頭看，似乎也是急促了點(diǎn)。說到底，沒有什么比身體更會表達(dá)，也沒有什么比親熱更能增進(jìn)感情。

    耳鬢撕磨一番，才過八點(diǎn)，兩人毫無睡意，于是從被窩里鉆出來，靠在一起邊看電視邊聊天。說來說去，還是說到了這不請自來的郁玲mama。

    鐘樂擔(dān)心姜美鳳會生氣：“你這樣跑出來沒事嗎？”他想要是他媽來了，他可不敢把母上大人晾在家里。他以往哪任女朋友，也都是耳提面命讓他多多表現(xiàn)得多。哪像郁玲，如此的直接和不管不問。

    “就算我現(xiàn)在跑回去孝順?biāo)?，也沒地方睡啊。我家就一張床。郁明在下面睡沙發(fā)，我們?nèi)藬D一張床？”

    鐘樂恍然大悟，他一顆心都掛在姜美鳳身上，揣測她看不看得上他這個未來女婿，沒想這個問題?！翱赡悴换厝?，他們?nèi)齻€人也不好睡啊?！?/br>
    “我不管，誰不好睡，誰自個出錢住酒店去?！?/br>
    從南昆山回深圳的路上，鐘樂就一直在想，小倩還在郁玲家住著，他要怎樣才能把郁玲給哄到他這邊來。姜美鳳從天而降，幫了他一把。他摸摸幾天沒刮的下巴，胡須茬又冒出來了。他往郁玲臉上蹭，郁玲躲避，他順勢把她撈入懷中，心情是說不出的好：“那就讓阿姨在深圳多住幾天吧?！?/br>
    “沒安好心?！?/br>
    翌日清晨，郁玲醒來時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光，還好，這光并不刺眼。思緒停頓三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然光，是深圳九、十月天氣里再正常不過的大晴天的晨曦。而她，已經(jīng)習(xí)慣她家那副墨綠色天鵝絨的窗簾很久了。那窗簾只要拉嚴(yán)實(shí)了，莫說這點(diǎn)晨曦之光，連正午的陽光都透不進(jìn)去。只要不開燈，房間里便是伸手不見五指。而鐘樂宿舍的窗簾，只是普通的淺藍(lán)色棉布料。她習(xí)慣晨起時的黑暗太久了點(diǎn)，這一瞬間竟有點(diǎn)恍惚，還想到了她原有的那幅亞麻材質(zhì)淡綠格子的窗簾。

    收攏這發(fā)散的意識，郁玲才發(fā)現(xiàn)她半個身子是趴在鐘樂身上的。鐘樂還在熟睡，郁玲翻下身來取手機(jī)看時間，才六點(diǎn)過一刻。她起床倒了水喝，想今天有場重要的戰(zhàn)役要打，還是早早去公司好了。

    她穿衣時的窸窣聲還是吵醒了鐘樂。鐘樂瞄一眼時間：“這么早？”

    “打算早點(diǎn)去公司，把工作安排下去，再去世方。我怕黃總上午有會要開，那一開也不知什么時候才完，得上班前逮住他說這件事才行?！?/br>
    鐘樂也清醒了，他看身前的郁玲已是一身的正裝打扮，短發(fā)黑衣、筆挺褲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還要干練。話說回來，他早就覺得郁玲的上班裝，都能評公司最佳著裝楷模了。

    他知道今天對郁玲來說意味著什么，于是掀開被子：“本來我還想起早一點(diǎn)給你做早餐。算了，趕不上了，那我也早點(diǎn)去公司吧?！?/br>
    郁玲知他是想陪自己：“你有這么多活要干？”

    “等我?guī)追昼姟！辩姌烽_始洗漱，“活哪里是能干完的？幾年前我就想明白這個道理了。一味向前沖，也不是好事。人得學(xué)會平衡自己生活。你要是累了，這事處理完后，給自己放個長假?！?/br>
    郁玲到公司，早飯都沒來得及吃，直接上了六樓的卡座，打開電腦辦公。周一早上是例會時間，大部門小部門的會開得是絡(luò)繹不絕。郁玲不打算開會了，直接在郵件里把工作安排了下去，再接著處理其他公務(wù)，自從接管了行政部和何青的工作，她的工作量比以往足足多了一倍。饒是她效率算高的了，也還是忙了一個多小時，到八點(diǎn)，還有許多事情未處理完。

    辦公區(qū)陸續(xù)來人了，她怕遇上吳博文，便想還是先找黃維元好了，于是立即關(guān)掉電腦，直奔世方的大樓。她尚以為她來得算早，沒想世方人事部的辦公區(qū)里，人來得也不少。

    她瞧黃維元的辦公室尚未開燈，應(yīng)該是還沒來。等了十來分鐘還不見人，覺得不安。周一提早到是黃維元的傳統(tǒng)，她逮到一個助理問：“黃總來了嗎？”

    “早就來了，劉總辦公室里，你在卡座上等一會兒吧。黃總九點(diǎn)還有個會，快出來了。”助理認(rèn)得郁玲，給她找了個空位，還沏了杯茶過來。郁玲一怔，以往來世方，可是沒有這待遇的。焦急等待中尚未等到黃維元，便見何青神色匆匆的從走廊里經(jīng)過，竟也是直接去了劉安琪辦公室。

    郁玲也是猜不透，都到這個時候了，何青還能有什么作為？

    等了快半個小時，郁玲才見到黃維元。黃維元見到她甚是詫異，招呼她進(jìn)辦公室：“郁玲，正好我也要找你?！?/br>
    等進(jìn)了辦公室，門給關(guān)嚴(yán)了，黃維元才開口：“你找我什么事？”

    “是這樣，”郁玲剛開口，想起黃維元剛才的臉色。這個早上她等得太焦急，內(nèi)心里已隱隱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圍，“黃總，你找我又有什么事？”

    辦公桌上電話響了，是黃維元秘書提醒他開會時間到了。郁玲正著急沒時間留給她了，黃維元卻說：“我還有事，今天這會取消吧，讓他們把下個月的工作部署都發(fā)給你，你歸集好了再拿給我看?！?/br>
    然后黃維元抬頭，示意郁玲先說。

    “額，我知道吳總的意思是想讓我接替了何青，做晨星的人事總監(jiān)?！庇袅嵝睦飦y糟糟的，決定開門見山。她當(dāng)了黃維元的下屬八年，她是個什么樣的人，黃維元心里早已有數(shù)。她不想在這里還耍什么說話的技巧。

    “他應(yīng)該是這意思?！秉S維元哼哼一笑，再輕輕點(diǎn)頭。郁玲再看他時，他雙手抱胸，抬起下巴，眼神里已有審視的意味。

    郁玲心里警鈴大作，她見過黃維元這樣的神色。談判桌邊，裁員會上，要他這個人事總裁出面，來收拾那些不肯與公司好好合作，或者暗地里使壞的員工時，便是這不可靠近的態(tài)度。她開始懊悔，早上查看郵箱時，因為郵件太多了，她只揀了和工作相關(guān)的看。到底漏過了什么重要的信息，周末這兩天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可是她這邊又是非說不可了。吳博文讓她做的報告，她一字未寫，她沒法也不打算去給劉安琪作報告。反正是要走了的人，她心一橫：“黃總，我還是覺得自己能力不夠，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要不，還是讓總部重新選人吧?！?/br>
    黃維元臉上的神色比剛才看到她時更詫異。他身子往前湊，手靠在大班桌上：“郁玲，你跟我好好說說你的想法。”

    這態(tài)度仍是模棱兩可。郁玲硬著頭皮迎戰(zhàn)：“黃總，之前晨星行政部的事情歸到我這邊來管，我就已經(jīng)夠吃力了，和何青交接工作這一個月來，更是力不從心了。您不也說我缺了些領(lǐng)導(dǎo)力嗎？我以前還不覺得，現(xiàn)在是真有體會，員工手上棘手的事情吧，我一樣難以解決；和其他部門的領(lǐng)導(dǎo)溝通，我也難以站到整個公司的層面去考慮和協(xié)調(diào)資源。晨星現(xiàn)在的局面，我覺得還是得靠一個有能力有魄力的人來當(dāng)總監(jiān)才行，我不夠格，”郁玲搖搖頭，“算是辜負(fù)黃總和吳總的厚愛了?！?/br>
    黃維元有些困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郁玲納悶：“您說的是哪方面？”

    黃維元沒回答她，換了話題：“你這想法，有沒有和吳博文溝通過，他什么態(tài)度？”

    郁玲縮了縮脖子：“還沒，我覺得先找您商量比較好，您比吳總了解我，吳總對我的能力，過于相信了?！?/br>
    “你一早就過來了？有沒有見過吳博文?！?/br>
    “沒有?！?/br>
    黃維元靠在椅背上，舒了好長的一口氣。他看郁玲也看了好久，似乎在思考什么事。郁玲被他看得發(fā)毛了，不敢再發(fā)言。良久他才說：“也是，我從業(yè)二十多年了，看人還是看得準(zhǔn)的，你啊，就不是能做出那種事的人?！?/br>
    郁玲正忖度是哪種事。黃維元再說：“一大早劉總就讓我去她辦公室了。她給了我一些東西看，我還是蠻震驚的?！?/br>
    郁玲心驚rou跳的等著下文。

    “你之前和吳博文去上海出差了？”

    郁玲心里再是“咯噔”一響：“是?！?/br>
    “為什么出差？”

    “華東區(qū)域的半年述職。”

    “那是何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