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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咬定卿卿不放松在線閱讀 - 第86節(jié)

第86節(jié)

    這怕不就是人們常說的物以類聚, 仙葩碰上仙葩,刺溜一聲,開出了火花。

    可公主也不仔細(xì)思忖思忖, 要是元家秘制的藥膏子真有效用,元鈺自己能黑成這個樣?

    元鈺也是一噎。其實他就是瞎編不出來,又想到大周以白為美, 自己被膚色鬧得沒能夠上長安雙美, 因此困擾多年, 眼看這個伽斛公主好像也有類似煩惱,所以就提了這一嘴。

    此刻對上她真摯的目光,他反倒有點心虛了, 支吾了下說:“元某今早趕得急, 將藥膏落了, 公主稍候, 一會兒就有人送來?!?/br>
    伽斛聽這一句“元某”, 若有所悟:“將軍是陸夫人的兄長?”

    皇后眼瞧著勢頭不對勁, 不等元鈺有機會開口, 就先接過了話,又跟伽斛說, 其實這樣的膏zigong里也有現(xiàn)成的,生生把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別處去。

    她就笑著說起了別樣物什,只是還往元鈺那邊看了一眼, 見他好像有意閃避,有些好奇地自顧自琢磨起來。

    陽春三月,太液池畔韶光盈盈,和風(fēng)吹得湖面皺起了細(xì)皴,漾出一圈圈紋路。眾人你來我往地談笑,除了一直吃果子的十三皇子,心底都暗暗各懷了一捧心思。

    倒是老九鄭沛的心事最顯而易見,就是對伽斛沒一星半點興趣,反倒時不時瞥一眼元賜嫻,像是滿心可惜這樣的天仙兒怎么就已為人婦了。直到陸時卿鄭重其事地盯住了他,他才不得不消停了下去。

    茶席臨散時,皇后問起陸時卿家中小子是否安康。

    當(dāng)初元賜嫻母子被劫之事陣仗很大,幾乎鬧得人盡皆知,徽寧帝下旨嚴(yán)查,只是當(dāng)然查不到細(xì)居和平王那邊去,最后隨手往陸時卿一個政敵頭上扣了個屎盆子,就當(dāng)替元陸兩家做主了。

    陸時卿本就不思量圣人如何,細(xì)居和平王要除,要連鍋端,但靠不得昏聵的老皇帝,這事會被如此處置也是意料之中,便很平靜地謝了恩。如今被皇后關(guān)懷,也是脾氣不錯,打打官腔答了幾句。

    然后又聽皇后說:“那就好,改明兒抱來宮中給我瞧瞧。這不,好跟業(yè)兒做做伴?!?/br>
    她口中的“業(yè)兒”是南詔現(xiàn)今的皇長子,細(xì)居和韶和的“兒子”。南詔皇室取名用的是“頂針法”,孩子名兒開頭一字隨老爹名兒末尾一字。譬如細(xì)居的老爹叫茲細(xì),而細(xì)居的兒子叫居業(yè)。

    元賜嫻聽說,居業(yè)是在元臻被換回后一天到的長安城。細(xì)居到底沒那么草率,直接用陸時卿送回去的那個孩子作假,而是拿了早先安排好的,一名漢女與南詔男子所生的子嗣來充數(shù)。

    畢竟,得混出個血來不是。

    陸時卿聞言淡笑一下,這時候沒有拒絕的理,只說得閑了一定來。等席散,貴人們退了,他便牽著元賜嫻往停在外頭的轎子走。

    這時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曠的宮道口卻突然傳出一聲:“賜嫻表妹!”

    陸時卿牙一癢,停下步子,跟元賜嫻一道轉(zhuǎn)頭去看,就見鄭沛追了上來,跑得臉一陣白,手里頭提了一對木制的人偶,說是拿給表外甥和表外甥女玩的。

    元賜嫻雖覺鄭沛當(dāng)初的確輕浮了點,但談不上記恨他。畢竟在這深宮里頭,像他這樣一不殺人放火,二不強取豪奪的皇子已經(jīng)算純凈了。他身子羸弱,得圣人眷顧,免了被當(dāng)成棋子使,一半是因禍得福,一半也是出于自己那干凈的底子。

    她倒覺得鄭沛跑得臉都白了就為送對人偶,收了也無妨,但畢竟陸時卿站在這里,當(dāng)然得由他做主,要不還不被酸氣沖塌了鼻。

    她沒開口也沒動作,陸時卿就滿意了,淡淡與她道:“九殿下一片心意,收下吧?!庇指嵟嬲f,“勞殿下惦記。下官先帶窈窈回去了,改日再來拜過殿下?!?/br>
    聽這一聲“窈窈”,元賜嫻心底“哦喲”一下,笑瞇瞇地接過玩物,道:“多謝九殿下,元姝和元臻一定喜歡的。”

    鄭沛像是強顏歡笑了一下,然后便轉(zhuǎn)頭走了。

    春光何其明媚,他的背影卻怪蕭瑟的。

    陸時卿默在原地依禮目送,等鄭沛走沒了影,才繼續(xù)牽著元賜嫻往外去,見她偏頭問自己:“做什么把我乳名給別人知道?”

    因為鄭沛叫她賜嫻啊,他當(dāng)然要壓他一頭了。但這話說出來又有點幼稚,他敷衍道:“順口叫出來了而已。”又說,“給他知道也不要緊。沒膽子喊你?!?/br>
    元賜嫻“嗤”他一聲沒說話,等上了馬車出了宮門,兩旁沒了閑人,才問他,圣人對待回鶻這事究竟是怎么打的算盤。

    剛才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皇后明明白白是想撮合鄭濯和伽斛。

    陸時卿道:“圣人的意思是,方才在場那幾個皇子,除了年紀(jì)尚幼,純粹作陪的十三皇子外,誰跟回鶻公主成了都算是好事。但最好的還是阿濯。”

    果真如此。元賜嫻聞言不由蹙起了眉頭。

    徽寧帝又把鄭濯當(dāng)棋子使了。

    大周積弱至此,被區(qū)區(qū)彈丸之地的南詔威脅一次兩次不夠,如今還要主動放下臉面去與回鶻攀姻親,但老皇帝卻依舊沉醉在盛世強國的美夢里,只想著暫且利用利用回鶻,并不肯讓大周今后的皇子皇孫沾上外族血脈。

    伽斛嫁過來是不可能做妾的,既然做妻,以后生下的就是嫡長子。所以實際上,不論哪個皇子娶了她,就等于是在老皇帝心中跟皇位絕了緣分。

    而圣人選擇讓鄭濯做這個人。

    時至今日,也沒什么看不明白的了。不管鄭濯這些年如何以退為進,老皇帝始終沒打算冊立這個兒子為儲君。他或許曾經(jīng)有過動搖的時刻,但最后仍是選擇了最不可能威脅到他的十三皇子。

    對皇帝來說,皇位嘛,遲早有天要交出去的,但兒子想提早一天,一刻?那不行。因此年幼懵懂的鄭泓自然成了他最放心的人,剛好又養(yǎng)在繼后名下,也能少些微詞。

    至于鄭濯,徽寧帝也看出來了,這個兒子非常重情重義,甚至在他看來,重到有點愚鈍,有點“為情義所困”。這樣的人,恰好適合做個輔佐弟弟的好兄長,不是嗎?

    所以老皇帝如今對幾個兒子的想法是:二郎呢,勾結(jié)外族,干出那樣大逆不道的事,丟盡大周臉面,死無全尸也不能怪他這做爹的心狠。三郎平王呢,野心勃勃,也跟外族牽扯,這次二郎的行徑怕跟他的慫恿脫不離干系,因此這禍患不能再留,得想辦法盡早拔除。六郎呢,可以用來跟回鶻打關(guān)系。十三郎呢,能夠考慮繼承大統(tǒng)。

    至于他自己嘛,繼續(xù)長命百歲吧。

    可是元賜嫻知道,徽寧帝再長命百歲下去,大周就真的要完了。她擰眉道:“你準(zhǔn)備如何應(yīng)對?”

    如果伽斛嫁給了鄭濯,暫且不說徽寧帝,恐怕朝臣也會對此產(chǎn)生異議的。

    陸時卿淡淡道:“照現(xiàn)今形勢看,靠和親維系的邦交太脆弱了,我早先面上是奉命前去交涉姻親,實則已與回鶻可汗在漢庭達(dá)成共識,并不打算叫伽斛公主當(dāng)真嫁給朝中哪個皇子??珊勾朔团畠簛黹L安,只是全一全面皮上的事,畢竟大周的軍隊還在跟他們一起打仗不是?”

    既然回鶻那邊也沒這個打算,元賜嫻便放心了,又聽他道:“可汗在送女兒來前就已向圣人暗示,大致意思是說他膝下子女不多,適齡的只這一個千寵萬愛的心頭寶,能與大周結(jié)秦晉之好是回鶻榮幸,但畢竟是遠(yuǎn)嫁,他希望女兒能確實尋到如意郎君,只有女兒滿意了,他才好安心?!?/br>
    也就是說,伽斛這邊如果不喜歡,徽寧帝也不好強行賜旨,否則和親能成,但以圖交好的初衷就壞了。

    “這么說來,伽斛公主是事前得了可汗囑托的?”

    陸時卿點點頭:“算是。可汗跟她說,來長安玩一趟,看看周京風(fēng)光玩物,然后就接她回去?!?/br>
    “這回鶻可汗倒不算個黑心的,特地讓女兒走一趟,全了你這使臣的使命,也全了彼此的面子?!痹n嫻想了想,又記起一樁事,“但你有沒有覺得,伽斛公主好像對我阿兄有那么點興致???”

    陸時卿一臉說不好的樣子:“跟你以前看我的眼神是挺像的。”

    “……”元賜嫻輕輕擰他一下胳膊,“正經(jīng)點?!?/br>
    哦,以前總是她愛插科打諢,現(xiàn)在倒是他不正經(jīng)了,他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這樣,她怕不是瞧上了你阿兄,是‘瞧上了’你元家滿門性命?!?/br>
    元賜嫻嘆口氣。就是這個理。元家已經(jīng)跟南詔牽不干凈了,哪能再跟回鶻攀上關(guān)系。

    阿兄的婚娶委實是個麻煩事。此前也非元家不急張羅,而是一直沒法張羅。畢竟當(dāng)初姜元兩家的親事,是圣人許可了才成的,估摸著就有叫姜家盯著元家的意思。現(xiàn)在若是來個不合圣心的,徽寧帝不會點頭,若是來個合圣心的,那不是給元家再添第二雙耳目,第二個姜璧柔嗎?

    她道:“小姑娘挺可愛的,但身份敏感了點,成不了,可惜了?!?/br>
    成不了也就算了,怕的是席上那點來來去去已經(jīng)傳到了圣人耳朵里,還得再給元家岌岌可危的形勢添把火。

    陸時卿看穿了她的心思,卻像是從頭到尾都對這事不擔(dān)心,不以為意道:“放心,現(xiàn)下最關(guān)鍵的是平王,在解決他前,圣人暫時沒工夫管元家?!?/br>
    這話倒也對。平王藝高人膽大,這回在突厥的事上展現(xiàn)了了不得的實力,老皇帝實在容不得他放肆了,只是礙于淮南那邊的勢力不好周旋,一時下不了刀子。

    她點點頭:“解決平王以后呢?”

    他笑笑:“就沒有以后了?!?/br>
    元賜嫻從陸時卿的話里聽出了那么點風(fēng)雨欲來的意味,但眼看長安城,卻像是依舊包藏在一片祥和與平靜里。

    過了幾天,她得到元鈺的求助口信。

    事情是這樣的。伽斛在用了元家的藥膏以后,說一點不見效,幾次三番托人來問,是他唬人呢,還是她用的法子不對。如果是后者,希望元鈺能給她示范示范。

    帶口信的仆役給元賜嫻模仿起元鈺頭疼的樣子,繪聲繪色道:“這不是缺心眼嗎?那坊市里賣豆腐的,也說吃了她家的豆腐會變白。我當(dāng)初一連吃了一整月的豆腐,都快吃吐了,都沒見一點用處。我還是付了銀錢的呢,也沒去找人家拍板子算賬啊!再說了,說了潤白潤白,沒白,好歹潤了不是?”

    拋開擔(dān)心不說,元賜嫻真覺這事挺好笑的。但她一時也沒好主意,又急著進宮,就先打發(fā)仆役回去了,說回頭再講。

    她吩咐完就跟陸時卿一起帶著元臻元姝去了大明宮的含涼殿。

    前頭皇后提了一嘴,夫妻倆本想敷衍了事,但這會兒人家貴人又傳信來了,他們就沒再推辭,左右只是抱孩子進宮一趟,且約的還是十三皇子那處,不會出什么岔子。

    拾翠和揀枝一人抱著一個,陸時卿和元賜嫻走在前頭,到了含涼殿就見十三皇子正和皇后挨在一塊,一旁還有個搖車,里頭躺的想來就是居業(yè)了。

    自打韶和出嫁,皇后就更多看顧?quán)嶃?,常在他去她的蓬萊殿請安時,詢問他課業(yè)。但這回見陸家夫妻,卻不適合在她那處,所以才移駕來了這里。

    倆人給皇后和鄭泓行了禮。

    皇后熱絡(luò)地請他們座,鄭泓顯得異常興奮,眼珠子一圈圈轉(zhuǎn),直瞅著拾翠和揀枝懷里的孩子,聽大人間客套了半天,四下沒聲了才插嘴道:“陸侍郎,我能不能抱抱他們?”

    鄭泓六歲了,倒也長了個子,但到底還是孩子,臂力難吃得消。

    陸時卿朝他和煦一笑:“殿下怕是抱不動,別傷著了您。”

    鄭泓卻一拍胸脯:“我抱得動!我每天都跟六哥練把式,之前也抱過業(yè)兒了。”

    皇后說是,不過還是叫他別鬧,萬一摔著孩子就不好了。

    他不依,眼巴巴看著眾人。

    這深宮里頭就數(shù)鄭泓年歲最小,他平日也沒什么玩伴,想來很是無趣,所以看見比他小的孩子就來了興致。元賜嫻倒有點心軟了,說:“沒事,讓拾翠和揀枝幫襯點就是。”

    鄭泓朝他拋個眼色,做了個口形:師母天下第一美。

    她發(fā)笑,沒想到他還記著這茬,就叫拾翠抱著元臻上去給他“嘗嘗鮮”。沒想到鄭泓搖頭說不抱,然后指著揀枝懷里的元姝說:“想抱那個!”

    陸時卿一挑眉:嗯?

    元賜嫻也一下子警惕起來:這差別待遇是怎么回事?

    第107章 107

    夫妻倆原本不該想岔開去的, 畢竟童言無忌,而且懷里的娃娃都不滿兩個月。但倆人齊齊聯(lián)想到了鄭泓和元姝的年齡差:六歲, 跟他們一模一樣。

    元賜嫻看了眼陸時卿,眼底透露出的意思是:你六歲時候會不會因為抱了剛足月的我而感到悸動?

    陸時卿臉上掛的答案有點模糊:可能要回十八年前試試才知道……

    但倆人到底不能躊躇太久,眼看鄭泓伸臂等著, 皇后也在一旁,元賜嫻一笑,給揀枝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前去。

    大人的心思, 還是不要放在孩子身上了, 六歲也一樣是娃娃, 懂個什么。

    鄭泓確實不可能有什么想頭,只是抱過了居業(yè)這樣的小弟弟,還沒抱過小meimei而已, 見狀小心翼翼伸出手把陸元姝揣到了懷里。

    揀枝彎身, 在下邊支力托扶。

    陸元姝沒防備的脾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元賜嫻本道孩子在完全陌生的地方至少會認(rèn)點生, 不料她分明也沒睡著, 一被鄭泓接過卻就順勢一滾, 把臉蛋貼到了他小小的胸膛上, 然后偎著他舒舒服服閉上了眼睛。

    “哇?!编嶃挥砂l(fā)出一聲驚嘆,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么乖的。

    元賜嫻卻想扶額。元姝實在太好養(yǎng)了, 要有元臻一半賊勁多好。

    陸時卿也很是痛心疾首。雖知小孩子純凈,護犢子的心上來了又覺得不妥,面上道:“元姝身子骨不輕, 殿下別累著?!?/br>
    鄭泓眼泛金光,示意一點不累。但皇后聽出了陸時卿的意思,笑著叫揀枝把人給抱走了。

    他這才戀戀不舍地松手,接下來一直眼饞地瞅著揀枝。

    皇后很有慈母的模樣,一邊跟元賜嫻嘮閑話扯家常,聊她遠(yuǎn)在姚州的雙親,一邊歡歡喜喜,來來回回地逗三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