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末世以后，天空一直是鉛灰色的，空氣里浮著無數(shù)細小的塵埃，像是人類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時刻提醒著城墻之外的異種現(xiàn)實，與城墻之內(nèi)的人心叵測。

    佐艾跟在林橋生后面走進防空洞。這個院子大概建于戰(zhàn)爭年代，在客廳柜門后設(shè)計了地下防空洞，被他們改造成了訓(xùn)練場所。

    他今天穿了一身勁裝，寬肩、窄腰、長腿，精瘦身材顯露無遺。佐艾打量了幾眼，又看了看自己的肌rou強度，抿了抿嘴唇。

    果然，實戰(zhàn)訓(xùn)練出來的身體素質(zhì)不是她可以比的。

    過去幾天，他都在這個訓(xùn)練場對她進行單獨輔導(dǎo)。從一開始的戰(zhàn)術(shù)展示、配合訓(xùn)練，到借用軍隊研究成果模擬實戰(zhàn)演練，林橋生都用極其簡明扼要而有效的手段，向她展示了頂尖異能者的能力。

    整體協(xié)調(diào)能力、應(yīng)變能力、以及宛如天譴的雷電異能。

    昨天，在模擬演練時，佐艾第一次看見他獸化的模樣，白色毛發(fā)在一瞬間覆滿全身，黑色雙眼變成一道金色豎瞳，雷電在他手里凝聚，在風(fēng)卷云涌、摧枯拉朽的電光火石中，他好似神祇，冷漠而強大。

    數(shù)據(jù)化的已知喪尸被精準(zhǔn)捏取心臟，他將目光轉(zhuǎn)向她，她的頭發(fā)在狂風(fēng)里飛揚，直視著他，金色芒陣在她身后閃著微光，她黑瞳明亮，大聲說：「我開始了！」

    話音落下，他視野里便出現(xiàn)許多密密麻麻的喪尸，全是剛剛出現(xiàn)的類型，被佐艾移植到了他的意識之中。

    這便是他們的訓(xùn)練，在意識層面進行現(xiàn)實的對抗。

    普通雷電已經(jīng)無法抵御如此密集的攻擊，他低吼一聲，手掌長出鋒利爪子，在躲閃間，耀目的閃電如流星般墜落，又好像照明彈從廢墟上空滑過，在落下的瞬間將所有喪尸包裹。

    它們在一團金色光焰中發(fā)出嘶聲，林橋生趁機拔出雙刀，與剩余喪尸近身纏斗，幾下之內(nèi)便熟練地割出心臟，而在它們倒下之后，光焰也逐漸消亡，好像童年時玩的手持煙火，只在視網(wǎng)膜留下孤獨的眩影。

    佐艾站在他所制定的保護區(qū)，在那兒不會受到實際攻擊的傷害。

    她看著那個半獸化的男人走過來，他的身影與記憶中推門的獸形重合。

    無數(shù)痛苦的回憶在一瞬間強勢地擠進她。

    灰色的天空，破碎的天花板，失去感覺的rou體和心。

    身體是有記憶的，即使她擁有了堅定的意識，仍然無法阻止自己顫抖的、逐漸發(fā)冷的身體。

    「你很怕我?！?/br>
    林橋生走近她，她的眼里已經(jīng)充滿了淚水，唇瓣失色，微微打顫，好像一朵花在一瞬間被折斷了莖脈。

    他心底有一股難以抑制的狂躁情緒，好像在強制他走向進階的極點，推向未知的深淵；而緩解這種情緒的最佳方案，就在他一步距離之內(nèi)。

    他挑起了她的下巴，即使收了尖銳的指甲，仍然劃破了她的肌膚，鮮紅的血珠很快沁了出來，在如玉般的皮膚上凝成一點點紅。

    林橋生瞳色暗了幾分。

    佐艾他伸手的這一瞬間閉上了眼睛，淚水滑落，她心跳狂亂，血液冰涼，好像又回到了那張床上，她被不斷地插入、掐住脖子、捂住口鼻。

    林橋生看著她，有些愣住了。

    他輕輕地靠近她，伸出舌頭來卷起她臉上的淚珠，有些粗糙的舌苔滑過她的睫毛，又向下吮吸起她的傷口來。

    佐艾為了躲避他的靠近，下意識地向后退，靠上了墻壁，他高大的身形也接著籠了過來，利爪撐住墻面，幾乎是將她擁在了懷里。

    他的吻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輕而易舉地分開微微顫抖的雙唇，長舌卷過她的口腔，收了幾分力道，溫柔地舔舐著。

    佐艾狂跳的心在這個漫長的吻里回落了。

    那團柔白色的光團也停止了跳亂，分成絲絲縷縷游動的光束，好像無數(shù)溫柔的雨，包裹住他身上躁動的金色光球，它跟著冷靜下來，如同她在這個吻里逐漸放松下來一樣，散作金色光束，流淌在他的周身。

    佐艾睜開眼睛，他已經(jīng)結(jié)束那個吻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神色不明地注視著她。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指之隔，每呼吸一次，他起伏的胸膛就會貼上她，順著脖子流下的汗好像要滴在她的肌膚上一樣，氣氛灼熱而微妙。

    佐艾微微屏住了呼吸，垂下眼，不與他直視。

    「如果我進階…」過了一會兒，他啞著嗓子問。

    「你相信我…？」她輕輕地問。

    林橋生舔了一下嘴唇，好像還有她的味道，淡淡的。

    他說，「明天。」

    佐艾站在昨天的保護區(qū)里，他的全獸化形態(tài)和林三生很像，如果說半獸化時人接近于獸形，那么全獸化就是從獸形重新變?yōu)槿诵危l(fā)脫落，嘶鳴痛苦，瞳仁卻幾乎凝成一道豎線，無機質(zhì)的金色雙瞳在一瞬間鎖定她的位置。

    下一瞬間，他出現(xiàn)在她面前，額角冒出細汗，而雙手捏住她的肩膀，即使已經(jīng)竭力控制，仍然令她痛得擰住眉骨。

    「我…」

    林橋生僅僅擠出一個字，面上就露出巨大痛苦的神情，狂雷在一瞬間落下，除了被他圍住的她，幾乎所有地方都彈起了巨大的金色芒陣，隱隱露出碎紋。

    白色的脈絡(luò)交錯攀上那團巨大的金色光球，它向外不斷膨脹，被白色光束束縛住，林橋生痛苦得跪落在地，她跟著滑落，扶住他的身體，幾乎和他擁在一起，她在他耳邊說，「相信我?！?/br>
    林橋生在模糊中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住，那人頭發(fā)披落肩頭，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滿了堅定，閃著微微的光，好像末日來臨之前初生的朝陽，從冰冷的黑暗里升起，白色的光覆蓋了他。

    林橋生睜開雙眼，金色光芒在他眼底流轉(zhuǎn)，他久久地凝視著她，好像孤狼在每一個夜晚注視著月亮。

    金色光陣漾開水紋，他們好像處于湖泊一角，雷電落下，如同煙火在黑夜中盛放，搖拽著微光落幕，如花落般溫柔。

    他輕輕地吻住她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