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黑血從她玉白的指縫滲落，一半融入她的衣裙，一半順著小腿流下，幾滴黑血像梅花，一朵一朵，綻放在她的雪白的腳背。

    冤鬼讓陽炎體穿心，越來越小，越來越淡，最后化作了一顆螢火蟲大小的魂元，衡南伸出手，一把捏碎了。

    她身上染滿怨鬼的黑血，慢慢地將發(fā)絲別再耳后，手蹭過去，將臉頰上的血漬也給勻開了。

    笤帚倒在落葉中，王娟雙手掩口。按垚山規(guī)矩，冤鬼渡之，怨鬼誅殺。分明是冤鬼，怎么能私自隨意處置？

    風(fēng)仍在吹，衡南頂著滿臉的血，眼中空冥，鎮(zhèn)定得令人毛骨悚然，這在王娟看來，只能有一個原因——她違規(guī)動私刑，已不是第一回 了。

    衡南低頭，看到濺在瓦片上點(diǎn)點(diǎn)血珠，才有些松動，右手伸到背后，將束腰背后的結(jié)帶解下來，裙下雪白的腿曲起，黑貓似的無聲蹲在屋脊上，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半個時辰的屋頂。

    擦到了翹起的瓦片，瓦片下面，還露出一絲暖光。

    按道理說，她若不想讓人發(fā)覺，將瓦片快點(diǎn)掛回去便好，可她直直盯著瓦片，看了一會兒，卻伸手揭開了更多的瓦片，將屋頂掏出個洞來，然后，自己跳了進(jìn)去。

    “太太！”

    叫聲炸開在耳邊，王娟幾乎瞬間出來，額頭上已經(jīng)滿是汗水。

    睜眼一看，怒氣沖沖的郁百合奪過了衡南手里的瓢，一把將她推離了煤氣灶旁邊：“啊呦，動這個干什么呀，我到處找你找不到，怎么跑到這里來啦？”

    衡南讓她喊得一怔，回頭朝王娟一指：“阿姨叫我來做菜。”

    “阿姨，哪個阿姨??？”郁百合就像個迅速膨脹的氣球，抬眼看向布衣布鞋的王娟，“做菜，您是哪位啊？這是董事長太太誒！你讓她做菜？！”

    王娟不大高興地清了清嗓子：“我是盛總的……私廚?！?/br>
    郁百合側(cè)立著，把她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哈”地一聲笑：“廚房里面烤箱都是新的，五個鍋就用過一個，還是私廚啊，你是打我們私廚的臉。”

    “你！”王娟解釋，“我跟小二姐好好說話，我是在教她為人婦的道理?！?/br>
    “我們太太用你教，你是她爹還是她媽呀，給人當(dāng)老婆還有道理，你清朝穿越來的呀？”郁百合把飯盒往桌上一墩，“我們老板給太太買了一個億的保險，她切一根手指頭，你賠到傾家蕩產(chǎn)！”

    衡南忍不住看了郁百合一眼。

    王娟臉色發(fā)青：“我……五十歲的人了，你跟我說話，有點(diǎn)教養(yǎng)?！?/br>
    “不好意思啊，阿姨?！庇舭俸蠜_她冷笑一下，“我今年虛歲也五十了，沒看出來啊，你怎么老得像我阿姨?！庇舭俸鲜悄线吶?，罵人唱帶著吆喝的調(diào)，“倚老賣老哎。”

    “你說誰倚老賣老呢？”王娟中氣十足，一巴掌拍在案板上，她手勁大，案板啪嚓綻開一道裂紋。

    “說你啊，阿姨?！庇舭俸掀持赴宥剂蚜耍话褜移鹦渥?，“不要嚇唬我，老娘沒在怕的。你那張臉老得跟老黃瓜似的，還有臉刁難年輕漂亮小姑娘，你當(dāng)你是容嬤嬤呀？”

    王娟臉色鐵青，眼珠冒火，指著她的鼻子：“你，你給我再說一遍?！?/br>
    “容嬤嬤，容嬤嬤，容嬤嬤！”

    王娟：“打不死你個賤人！”

    郁百合：“來呀，老娘看你這根老黃瓜厲不厲害……”

    衡南一看，她倆竟然已經(jīng)推搡起來。左右兩顧，沒插進(jìn)話，趕緊扭頭跑進(jìn)總裁辦公室。

    剛進(jìn)門，一頭撞在一個人懷里。

    盛君殊從辦公室出來，下意識扶住她肩膀，將她挪開，待看清是誰，尷尬里帶著驚異：“衡南？”

    衡南跑得氣喘吁吁，一只冰涼的手拉住他的手掌，仰頭看她，好像很急：“快，有……有人打小百合?！?/br>
    “……小百合？”盛君殊怔了一下，瞬間反應(yīng)過來。

    ——他讓郁百合看著衡南。一定是遇到了危險，郁百合讓她先跑了。

    他面色一凜，馬上拉住衡南出門，“在哪？”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兩團(tuán)抱在一起的身影，“咣當(dāng)”壓在了辦公室門板上。

    兩人手臂支著，郁百合抓破了王娟的臉，王娟頭發(fā)被撕得亂七八糟，正扯著郁百合的頭發(fā)，兇極惡地喊：“打死你個小婊子！”

    “……王姨！”

    第36章 丹境（六）

    盛君殊坐在辦公桌前，手蓋著半邊俊容，按著太陽xue。

    辦公室里鴉雀無聲，郁百合叉著腰，喘著氣，手上按著被扯得大了一圈的領(lǐng)子；王娟頭發(fā)亂得像瘋婆子，臉上還有幾道血印，一只鞋一只襪子，一手拎著脫下來的布鞋。

    兩個人就像被叫到老師辦公室里的小學(xué)生一樣，垂著腦袋。

    衡南安適地坐在老板椅扶手上，嘴里叼的酸奶喝到了底，吸管驟然發(fā)出“吱嚕”的一聲，泄露了她的幸災(zāi)樂禍，立即心虛地看向盛君殊。

    盛君殊看她一眼，沒說話，冷著臉把她手上的酸奶盒子拿走，又從從抽屜里拿了一小包餅干遞過來。

    “……”他遞得那么自然，衡南摸不清他想什么，停了停，接過來吃。

    盛君殊開始斷家務(wù)事。

    他先看向郁百合，郁百合捂著領(lǐng)子：“老板，她先刁難太太，讓太太給她干活，我看不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