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琪琪心想：……那我要是不去呢, 不就正好給金麟打個臉？

    然而對面的聲音變得很軟, 完全不像職場女強人了：

    “過年的時候, 你說是去同學家拜年, 結(jié)果一拜不回來……mama想你了。”

    還有點委屈是怎么回事。

    楊琪琪的心瞬間軟成一汪水。

    過年那會兒都是因為方澤, 因為想開拓情侶套房的業(yè)務，否則原本大年初一的晚上還應該在mama的身旁。

    整個假期, 就勻給至親一天半，確實有點凄慘。

    她看了看旁邊日歷, 下周一正好沒課。

    想, 正巧爺爺回來了, 也可以幫自己看一下旅館，就應允了。

    出發(fā)是個大清早, 楊琪琪和mama在機場會合, 兩個人互相擁抱深深吸了一口后, 各自打量起對方的樣子來。

    mama腳踩運動鞋，黑色呢子大衣，波浪卷的頭發(fā)如瀑布披落。手提一只小巧的行李箱。

    女兒身穿黑色小西裝，涂淡口紅, 馬尾貼頭皮緊緊綁在后腦勺，精致的妝容無可挑剔。

    重點是左右手各拎了兩大箱行李。

    mama看著楊琪琪左右兩只手提著的行李很是驚訝：“……我怎么覺得你比我還像出差的？”

    確實女兒比mama更像出差的。

    到了飛機上，mama原本還想跟女兒好好噓寒問暖探討感情，找空姐要了橙汁跟咖啡，準備趁這個時間不聊個口干舌燥不罷休。

    結(jié)果——聊著聊著，女兒看了下手表，突然就用很抱歉的語氣說：“媽呀，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最近事情很忙很忙很忙，有個東西不趕出來，就來不及了?！?/br>
    打開電腦就開始噼里啪啦了。

    mama歪過頭去看一眼吧，嚯，一片漆黑，還貼了個防偷窺屏。

    其實楊琪琪當然不是為了前途，是為了錢途。

    沉甸甸的行李塞得滿滿的，原是各種各樣的宣傳物料。

    除了教人認識“死后第一步”的公益畫冊之外，還有孟氏旅館的小小沙盤、應尤是的小小手辦、八字登記手冊。

    電腦上正噼里啪啦敲的，為鬼紅娘整套業(yè)務的宣講知識。

    下了飛機，專車接了琪琪媽和女兒，直接駛往臨江的五星級酒店。

    mama放下行李嘆了口氣：“我是不是有點影響你學習了？你今天可以好好在這邊用工，我要先出去見客戶，晚上帶你吃飯呀？”

    楊琪琪翻了下手機，說了句：“不不不，不影響我學習，現(xiàn)在我得出門，也有個客戶要見?！?/br>
    mama：“……客戶？你什么時候創(chuàng)業(yè)了，還在上海有客戶了？”

    女兒跟mama說：“不不，就是我爺爺，不是做旅社的嗎？這邊有個上海的客戶，我想讓兩邊一起合作一番?！?/br>
    mama頻頻搖頭：“就你爺爺那個滿蟑螂亂爬的小旅館？能有什么客戶肯跟他合作呀？”

    女兒點點頭：“其實也還行吧。合作的也是個五星級酒店，跟咱們現(xiàn)在住的這個差不多。”

    mama：“？？？五星級酒店也能和那破地方合作了？”

    母女倆心思迥異地出了電梯。

    mama說她的客戶在不遠處，楊琪琪也說自己的客戶在不遠處。

    走過幾百米，女兒和mama終于到了岔路口分道揚鑣，兩人各自沖對方說了句：

    “咳，祝你談客戶成功?！?/br>
    *

    楊琪琪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和上海“江上行”旅社的老板打好了招呼。

    這是一家發(fā)展同樣有千年歷史的旅社。普通客房建在江邊，VIP客房及老板會客室建在江中。

    楊琪琪和老板江之魚坐在江中。

    江之魚身穿盤扣上衣，慈眉善目，身體微微前傾，非常積極地等女生開口。

    此時周圍恰有貨輪大船鳴著汽笛而過，含了水汽的江風拂面，和中央的龍井茶蒸汽混合在一處，蕩起淡淡的馨香。

    女生十分贊許：“江老板這樣做真是極富情調(diào)。最關鍵的是，把旅社隱在江中，讓貨輪不知不覺間避過去，完全不用花買地的費用了?！?/br>
    江老板很有禮數(shù)，又是抬手給楊琪琪續(xù)了續(xù)茶，清澈的茶湯在空中墜出一小道弧線。

    頷首笑道：“久聞楊老板大名。不遠千里而來，江某必定好好歡迎，這茶乃是茶精煉就的龍井，飲之靈力大增?！?/br>
    楊琪琪甚是滿意。

    之所以挑選江之魚老板做合作伙伴，也是楊琪琪經(jīng)過考察后決定的。

    出發(fā)前頭天晚上，她和杜夢拾好好地看了看之前的群記錄。

    無論自己哪次在群里大放厥詞，江之魚老板似乎都沒有發(fā)言。

    沒有發(fā)言就證明起碼不反對。不反對就有合作的可能。

    杜夢拾問：“萬一等你去那兒了，發(fā)現(xiàn)江老板跟山間陰墅老板一樣壞呢？”

    楊琪琪表示：“合作的話，有戲陪我一飛沖天。不合作，小心全上海的鬼都被我拐到帝都。”

    杜夢拾狠狠打了個冷戰(zhàn)。

    如今看江之魚很是贊許自己，楊琪琪順利啟動PlanA，掏出了自己旅社的宣傳物，并且用電腦放出自己方才在飛機上做出的PPT。

    她講，自己當前帝都的旅社并不缺客，有的時候客反而太多，旅社裝不下了。能不能往上海做引流呢？

    說罷掏出一張宣傳頁，上書：

    生于上海，是否想逝于帝都？

    生于帝都，是否想逝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