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陳再怎么睡得著,卻還是乖順的點(diǎn)點(diǎn)頭,靠在后座閉目養(yǎng)神。 也不知道是車太過顛簸還是最近幾天拍戲太累了,才閉上眼睛五分鐘,頭一歪,倒在后座沉沉睡了過去。 趙傳見陳再睡了,拿出手機(jī)打了個(gè)電話,接通后壓低了聲音恭敬道:“是,已經(jīng)接到了,現(xiàn)在正在回來的路上。是,我明白,您放心,一定會(huì)安全到達(dá)?!?/br> 說完,趙傳將電話掛了,無視林燁接連打過來的電話,望了一眼后座睡得正香的陳再,吩咐司機(jī),“開慢點(diǎn)?!?/br> “好的。” 司機(jī)將速度慢了下來,車也愈發(fā)平穩(wěn)。一路上陳再睡得昏昏沉沉的,被人叫醒的時(shí)候,正做著什么美夢(mèng)。 “陳先生,到了。” 陳再從夢(mèng)中驚醒,揉著眼睛,睡眼惺忪的下車。 在他眼前的是一間氣勢(shì)恢宏的古建筑,陳再只在拍戲的時(shí)候才見過的宅院,如今竟威嚴(yán)聳立于眼前。 趙傳引著他往里走,推開厚重的宅門,“老先生就在宅院里,您往里走就能看到,我們就不打擾了。” 陳再點(diǎn)頭,道謝后惶惶往里走,一進(jìn)府門,眼前豁然開朗。 這庭院與他在影視城中見到的庭院不同,影視城那些庭院原本就荒廢已久,雜草叢生,為了拍戲,都是臨時(shí)拔草裝飾,但也不會(huì)花大價(jià)錢去擺弄,廉價(jià)的花卉與擺設(shè)都是地?cái)偵咸詠淼?,可眼前這庭院不同,一草一木修剪得極為平整,甚至一些裝飾也極具風(fēng)格,一瞧便知價(jià)值不菲。 “小家伙,你叫陳再?” 頗有些憐愛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陳再轉(zhuǎn)身一瞧,只見一中氣十足的老人家正站在屋檐下看著他。 兩鬢霜白,臉上布滿皺紋,飽經(jīng)滄桑卻仍不改威嚴(yán)。 在這庭院內(nèi)的,只怕就是那一位了。 陳再連忙立定站好,“老先生好?!?/br> 林老先生由衷的贊嘆,“我看過你演的那個(gè)鐵道突擊隊(duì),你和老高粱演的,真是演得太好了。” 陳再?zèng)]想到這兒還能遇到自己粉絲,撓頭羞澀一笑,“老先生您夸獎(jiǎng)了?!?/br> 林老先生站在不遠(yuǎn)處笑瞇瞇的看著他,朝他招手,“你過來,走近些讓我看看?!?/br> 陳再低眉順眼的走近,離得他一米遠(yuǎn)。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br> 陳再抬頭,一雙大眼睛滋溜溜的轉(zhuǎn),有些緊張。 或許是看出了陳再的緊張,林老爺子看他的目光愈發(fā)的慈愛了,“你不認(rèn)識(shí)我?” 陳再哪里還敢隱瞞,“我……我臉盲?!?/br> “臉盲?”老爺子聽了,林老先生深深望著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真巧,我妻子也臉盲?!?/br> 陳再愕然,像他們這種老一輩還能知道臉盲兩個(gè)字的意思? “老先生,您妻子?” “可惜已經(jīng)走了許多年了,”說完,又笑著將一旁的小鏟子遞給他,“來,幫我給這花鏟鏟土?!?/br> 陳再連忙接過,小心翼翼的給他面前那盆價(jià)值不菲的花鏟土,林老爺子不說話,他也不敢多言,專心擺弄那花來。 林老爺子給那花葉擦了擦,看著陳再低眉順眼乖順的模樣是愛到了骨子里,疼到了心尖上,“你這孩子,怎么不說話呢?” 陳再抬頭茫然望著他,“老先生,我……” “別叫我老先生,叫我爺爺就行?!?/br> 陳再一懵,“爺爺?” “誒,來,幫爺爺把這花搬去那邊角落里去?!?/br> “哦,好?!?/br> 花盆不大,陳再也就輕而易舉的搬起了花盆,朝那角落里走去,只是那角落里陰涼,紅墻黃瓦的屋檐遮住了陽光,把名貴的花放這,不是容易謝嗎? 躊躇再三,陳再問道:“老……爺爺,您將這花放這干嘛?又沒有陽光?!?/br> 林老爺子給他遞來毛巾,緩緩道:“名貴的花不管放在哪,哪怕陰涼沒有陽光,它永遠(yuǎn)都是花??墒悄憧?,那庭院中間的草,即使永遠(yuǎn)在陽光下,雨露均澤,那始終只是草而已?!?/br> 陳再怔楞了片刻,咧嘴露齒一笑,“爺爺說得對(duì),陳再受益匪淺。” 第二十五章 天邊暮靄已緩緩而來, 陳再直起身,滿是泥土的手毫不在意的錘在腰間,舒緩一下腰部的酸痛。 林老爺子還在那躬身剪綠葉, 頭也沒回,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喜歡鍛煉, 就這么一會(huì),累了吧?!?/br> 陳再尷尬的笑了兩聲。 老爺子不愧是老爺子, 伺候這些花花草草幾小時(shí)了, 還臉不紅氣不喘的。 “那是爺爺您老當(dāng)益壯?!?/br> 林老爺子愉悅一笑, 直起身板,一個(gè)不慎,“哎喲——” 陳再連忙扶著他, 緊張問道:“老爺子您怎么了?” 林老爺子雙手叉在腰間,看著陳再神色張皇,指尖點(diǎn)在他鼻尖上,慈愛笑道:“剛才還說爺爺老當(dāng)益壯, 這就擔(dān)心了?” 陳再笑了笑,勸道:“您都忙了這么久了,進(jìn)屋歇歇吧?!?/br> 林老爺子望著滿園的花草, 嘆道:“我平時(shí)忙,這花花草草也沒什么功夫收拾,他們收拾吧我總不放心,今天算是全修整了一遍, 行,聽你的,進(jìn)屋歇歇?!?/br> 陳再連忙扶著林老爺子往屋內(nèi)走,一進(jìn)屋,便聞到了檀香四溢,瞧見了軒花雕窗,各色價(jià)值不菲的玩物古董赫然擺放其中。 他也不敢亂瞟亂看,扶著老爺子坐下。 “那有茶,你給爺爺?shù)挂槐瓉??!?/br> 陳再聽了連忙倒了一杯,小心的端給老爺子后,自覺地站在身后給他揉肩,也不多言,乖巧的不像話。 老爺子對(duì)陳再的伺候倒是挺滿意的,笑著逗他,“怎么不給自己倒一杯,你也忙了那么久了,口不渴?” 陳再舔舔干涸的雙唇,確實(shí)有些渴了。 “沒事,我不渴?!?/br> 林老爺子起身,親自給他倒了杯水,端到了陳再面前,“在爺爺這也這么拘謹(jǐn),就當(dāng)自己家。” 陳再受寵若驚。 這親爺爺也沒這么親吧。 當(dāng)真是……愛民如子? 陳再雙手捧著水杯將水喝完,“謝謝爺爺?!?/br> “和爺爺呀,不必這么客氣?!绷掷蠣斪禹樖置艘话殃愒俚念^發(fā),“能和爺爺講講你以前的事嗎?” 陳再微楞,“我以前的事?” 陳再可不認(rèn)為林老爺子在帶自己來之前,沒把自己查個(gè)底朝天,“老爺子想知道什么?” 林老爺子笑呵呵的將人領(lǐng)到沙發(fā)上坐著,“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爺爺都聽?!?/br> 陳再坐在他身邊,挺直了腰桿坐好,雙手放膝頭,目不斜視望前方。 林老爺子一瞧他這小模樣樂了,伸手將他雙手拉了過來,“不是說把爺爺這當(dāng)自己家的嗎?這么嚴(yán)肅?” “沒,我習(xí)慣了,我從小就這么坐,我媽一找我談話我就這么坐。” “你媽?” “嗯,不過我媽已經(jīng)過世了?!碧峒瓣惪?,陳再難免有些傷感。 林老爺子拍拍他手背,“好孩子,給爺爺講講你mama吧?!?/br> “我媽其實(shí)沒什么好講的,”陳再有些尷尬,他媽是真的沒什么好講的,有幾分姿色但也消磨在柴米油鹽里,陳再對(duì)于他媽的記憶,大概就是大紅唇大嗓門,還有彌留之際瘦骨嶙峋的手背上的針孔,“她對(duì)我其實(shí)……挺好的?!?/br> 林老爺子暗嘆了一聲,握著了陳再的手,輕聲問道:“真的好?” 陳再低眉抿嘴。 “聽說你高考全市十一名?” 聽了這話,陳再眼睛一亮,臉上漾出一抹笑容,眉眼間自有一股得意洋洋之色,“那是!我在我們班可是考第一的!” 林老爺子輕拍他手背的手一頓,抬頭看他贊道:“真聰明。” “您這么夸我,我實(shí)在不好意思?!?/br>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當(dāng)年文宣也就靠了個(gè)五十名,你可比他聰明多了。” 提及林文宣,陳再一愣,這種形式上的禮貌話他也不會(huì)當(dāng)真,謙遜道:“我哪里能和林哥比,他比我厲害多了。” “文宣他有自己過人之處,但你也不可妄自菲薄。你看書桌上,放了些文件,你幫爺爺拿過來,好不好?” 陳再朝那寬大的書桌望去,書香筆墨林林總總放置在桌上,書桌正中間還放著一黃色文件袋,里頭應(yīng)該放了不少的紙張,鼓鼓的。 “好的?!?/br> 陳再朝那書桌走去,剛拿起那文件袋,目光就被桌上放置的一精致相框所吸引。 相框內(nèi)的照片是一張黑白照,年代久遠(yuǎn)但卻莫名的格外清晰,照片上的女人著旗袍,身材玲瓏有致,可陳再的目光不在她身材上,而是在她臉上,眼睛上。 陳再一直覺得喬蓁的眼睛很眼熟,可如今看見了這女子的眼睛,他才覺得格外熟悉,似曾相識(shí)。 “這是我妻子。” 陳再回神,連忙將相框放下,“我不是故意看的,只是覺得……” “覺得眼熟?”老爺子將那相框拿起,布滿皺紋的手在相框上輕撫,“你看,你的眼睛和我妻子的眼睛,像不像?” 陳再總聽說有人夸他眼睛好看,但他卻覺得自己眼睛太大了,太亮了,眼珠太黑了,眼白太白了,經(jīng)常被羅蘿無惡意的打趣像燈泡,一眨一眨亮晶晶,他也一直沒怎么覺得自己眼睛好看。 但如今瞧見這相框里女人的眼睛,他才覺得,這女人的眼睛,是真好看啊。 “一眸秋水照人寒。”林老爺子將相框放下,感慨萬千,“我妻子最喜歡浮生六記里的這句話,也總喜歡這么比喻自己,她倒是不害臊,總說自己眼睛最好看,一笑顧盼生姿,一眨秋水含晴?!?/br> “好漂亮。” “你和我妻子的眼睛一模一樣,你也很漂亮?!?/br> 曾經(jīng)被人表白十幾次,陳再也臉不紅心不跳的,可饒是他臉皮再厚,現(xiàn)在竟然莫名有些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