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幾天后薛陸帶著全家的希望和妻兒的期待帶著筆墨紙硯與眾多舉子一樣進了考場。

    才二月初，天氣還有些陰冷, 一大早抹黑出了門, 一陣冷風(fēng)吹來讓人渾身一哆嗦。薛陸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對章管家的兒子章會道：“走吧。”

    他們家還沒有馬車，那日去曹家的馬車還是租來的, 而今日考試，常如歡本來打算去租一輛的，薛陸卻道路上冷還不如走過去, 身上還能暖和些, 反正這邊離貢院只有半個時辰的路。

    常如歡拗不過他就隨他去了, 卻讓章會跟著他拿東西，將他親自送進考場。

    會試為了防止舞弊考試只允許穿單衣, 還好薛陸這幾年沒落下鍛煉，甚至偶爾還洗個冷水澡，所以常如歡并不是很擔(dān)心。

    薛陸邁開步子往前走, 忽然從胡同里出來一輛豪華馬車擋在薛陸跟前。

    薛陸詫異抬頭看去, 就見馬車里出來一丫頭對薛陸道：“薛公子, 我家小姐有請?！?/br>
    “你家小姐是？”薛陸有些疑惑，來京城不過幾天的功夫他真的不認識什么小姐??！這若是被他娘子知道了那還了得！

    薛陸不動聲色的往后退了幾步, 拱手道：“在下不認識你們小姐, 在下還要去考試, 告辭?！闭f罷給章會使個眼色就要繞過去。

    “公子請留步。”馬車內(nèi)的人見他要走, 急忙出口，“我曾與公子有過一面之緣，今日得知公子去考試, 特意再次等候?qū)⒛闼腿ヘ曉?。?/br>
    馬車簾子掀開，曾寶珠露出臉來，見薛陸看過來，抿唇淺笑，“公子可否上馬車一敘？”

    曾寶珠長相清秀，如果她不說話，不熟悉她的人肯定以為她是淑女，可熟悉她的人才真的知道她的脾氣是多么的差。

    薛陸只打量了一眼便垂下頭去，“在下不認識小姐，告辭。”

    曾寶珠見他不上來，有些氣惱，聲音也有些變了，“公子可是怕家中丑妻？你可知我是誰家小姐？”

    薛陸挑眉，“誰家小姐？”

    曾寶珠還未說話，她的丫頭翠環(huán)搶先道：“我家小姐可是楚國公府世子的嫡長女曾寶珠，我家小姐送你去考試是你的榮幸，別不識抬舉！”

    “哦？”薛陸看了看天，覺得時間還來得及，便道：“我不識抬舉又怎么樣？”

    “你！”翠環(huán)惱怒，看向曾寶珠，“小姐....”

    曾寶珠瞪她一眼，“要你多嘴。”抬頭又換上柔和的笑意道：“公子莫怪，丫頭不懂事，公子若是怕家中丑妻為難公子，我可以請我父親出門解決.....”

    這是哪里冒出來的神經(jīng)病！薛陸強忍著怒氣，冷笑道：“小姐打算如何解決？”

    曾寶珠抿唇一笑，“那等鄉(xiāng)野村婦不過是看上公子遠大的前程罷了，我許她些錢財就是了。”她見薛陸沒有說話繼續(xù)道，“那日在多寶閣中見到公子，我實在心中歡喜，公子若是.....等公子高中，我定求我爹爹給你一份更遠大的前程.....”

    她以為說了這些像薛陸這等農(nóng)家子出身的男子定會心動，便滿含期待的看著他，就等著他上前與她同坐一輛馬車了，她甚至都在心里思考若是他上來她該與他說些什么了。

    可薛陸卻站直身體在她身上掃了一眼，冷冷開口：“首先，小姐你是哪家貴女我并不感興趣！其次，我的前程我自己會掙，不勞煩姑娘。最后，我家娘子比姑娘好看一百倍，貌美如花，可不是姑娘口中的丑妻，而且若我娘子是丑妻，那么姑娘這輩子就該去廟里做姑子去，因為不會有男人樂意娶你。”

    他沒說一句，曾寶珠的眼睛便瞪大一分，她抬手指著薛陸，顫抖著聲音道：“你.....你如此不識抬舉.....就不怕我報復(fù)你嗎？”

    薛陸冷笑道：“曾姑娘若是因為我拒絕你就報復(fù)我，那么我不介意鬧的京城人盡皆知曾家姑娘做出多么不合規(guī)矩的事?！?/br>
    他說出這話，若是一般姑娘就該退縮了，但曾寶珠顯然不是一般姑娘，否則也不會大冷天的獨子一人出來在街上攔個男人要送人去考試了。

    曾寶珠眼睛隨著他的話一亮，拍手道：“我就知道我看上的男人不會錯，這般有個性！你放心，我不會報復(fù)你的，我看上你了怎么忍心你吃苦，哎呀時候不早，公子還是快些上馬車吧！”

    她的厚臉皮看的薛陸瞠目結(jié)舌，他搖搖頭，繞過馬車往前走去。

    翠環(huán)對曾寶珠道：“小姐，可要追上去？”

    曾寶珠搖頭，“算了，今日他考試，還是先不逼他了，倒是他家里的那丑女人，等過幾天我去會會?！?/br>
    翠環(huán)撅嘴道：“小姐，這薛公子除了一張臉好看，脾氣也不好，您看上他什么了呀?！?/br>
    曾寶珠輕哼一聲，將簾子放下，靠在車里小榻上，回憶道：“我就喜歡他對娘子細心的癡情勁兒.....而且他還有脾氣，簡直是做夫君的不二人選....”

    自家小姐脾氣古怪不是一天兩天了，作為她的丫頭那是累的很，翠環(huán)皺眉道：“可他癡情是對自家娘子，對小姐態(tài)度還如此惡劣.....”

    “你不懂。”曾寶珠還在幻想與薛陸以后的美好生活，對翠環(huán)的話根本沒聽進去。

    她喜歡的就是這脾性，若是她爹將她嫁個她看不上的那才難受呢。

    薛陸覺得很晦氣，好好的考個會試，竟然遇上這么一個神經(jīng)不正常的女人。走出老遠，薛陸停下拍打身上，章會疑惑：“老爺怎么了？”

    “打打晦氣！”薛陸沒好氣的說，眼看就到貢院了，他可不想將晦氣帶到貢院里去。

    貢院門口此刻已經(jīng)排起長隊，聽著官差的叫名挨個上前接受檢查，當(dāng)然身上穿的棉衣也要脫下。

    走到近前卻見錢文進正與人說話，見他過來忙過來，搓手道：“今年比三年前可冷多了，三年前我就覺得冷的受不住，今年我真怕會倒在里面。”

    二月初春寒還未散去，許多身子弱的舉人就倒在號房里，三年前錢文進考完試就大病一場養(yǎng)了個把月才將病養(yǎng)好，誰知今年比三年前還要冷些。

    薛陸不在意道：“早說讓你加強鍛煉你不聽?！?/br>
    錢文進不服氣，“難道你不冷？”

    薛陸搖頭，“不冷?！?/br>
    錢文進知道薛陸這身子骨結(jié)實著呢他可沒法比，哼哼道：“這還沒脫棉衣呢，等到了夜里你就知道了?！?/br>
    薛陸不置可否，搖搖頭不在糾結(jié)這個，這時候快輪到他們了，薛陸趕緊過去，然后到他的時候?qū)⒚抟旅撓聛斫邮軝z查，并拿過章會手中的籃子先錢文進一步進去了。

    到了錢文進的時候錢文進罵了句見鬼也隨著人流進去了。

    這次薛陸運氣不錯，號房沒靠著臭號，而且房頂也沒漏風(fēng)，薛陸滿意的點點頭，然后看時辰還早，便吃了些干糧，然后閉目養(yǎng)神。

    太陽出來后，考試正式開始，接過試題，薛陸先檢查一番見沒有錯誤遺漏的地方這才開始構(gòu)思答案。

    古代考試必須要謹慎，薛陸先將答案想好再寫在草紙上，等寫完檢查一遍沒有問題了最后才謄寫到試卷上。

    寫完答案薛陸又仔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之后這才放下筆，然后發(fā)現(xiàn)天色已經(jīng)發(fā)放，考場內(nèi)提示時間的鑼敲了最后一遍，再過半個時辰就該交卷了。

    等試卷交上，薛陸便取出常如歡準(zhǔn)備的袖珍小火爐，將木炭放上點燃然后放上小鍋將帶來的干糧和著rou干燉了一鍋。

    因為貢院內(nèi)不提供食物，所以考生都要自行準(zhǔn)備。常如歡怕只吃干糧身體不好，在老家的時候便請人打了這么一套爐具。飯食不多，剛好夠薛陸一人。

    吃了晚飯，天徹底黑下來了，薛陸按照往常的節(jié)奏在號房內(nèi)來回的走動，等身上暖和了這才和衣躺在木板搭成的床上休息。

    不得不說薛陸心理素質(zhì)好，就拿薛陸兩旁的舉子來說已經(jīng)煩躁的拿手砸木板墻了，被官差訓(xùn)斥幾句又低聲的咒罵。

    薛陸拿出事先準(zhǔn)備的棉花團塞到耳朵里，合上眼回顧了一下今日的答案，滿意的睡去。

    一夜無眠，第二天薛陸繼續(xù)戰(zhàn)斗。

    就在薛陸關(guān)在號房里考試的時候，薛家小小的宅子里迎來第一個客人。

    “知道我們小姐是誰嗎？”翠環(huán)趾高氣昂的看著常如歡，哼道，“我們小姐是楚國公府世子爺?shù)牡臻L女！”

    常如歡點點頭，嗯來頭不小，然后呢？

    翠環(huán)見她沒有嚇得發(fā)抖沒有嚇得跪下磕頭有些不滿意了，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這無知村婦，見了我家小姐還不跪下磕頭？我家小姐肯屈尊降貴來這已經(jīng)給了你天大的面子，還不趕緊迎接？”

    “對對，我就是無知村婦，既然我是無知村婦那我就做一回?zé)o知村婦該干的事兒，章管家將這些不知哪里來的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兒給我攆出去。天王老子來了也該懂個禮儀，我是不信楚國公府有這等不顧廉恥沒有教養(yǎng)的玩意兒的。”

    第84章

    “你、你、你是個什么東西竟然如此說我們家小姐！”翠環(huán)瞪大眼睛, 沒想到這個鄉(xiāng)野村婦居然敢對她家小姐這么說話！

    常如歡冷笑道：“我可不認識什么小姐，當(dāng)然若真是楚國公府出來的小姐自然不會如此無禮?！?/br>
    章管家有些猶豫，這些人穿著華貴，他怕他家太太不懂這些得罪了貴人。于是站在那里攆也不是不攆也不是。

    他遲疑了，他兒子章會卻是個膽大的, 對他爹道：“爹, 咱們是太太和老爺?shù)娜? 既然太太發(fā)話了，咱們就得攆，說著便拿著掃帚攆曾寶珠等人。

    常如歡滿意點頭, 道：“既然他們不想走，那么你去曾國公府一趟，就說咱們這里有人冒充國公府的人在這胡言亂語敗壞國公府的名聲?！?/br>
    章會應(yīng)了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曾寶珠有些慌了, 出聲道：“你以為你嚇唬我我就怕了嗎？常氏你這丑婦, 我今日來就是告訴你，我看上薛陸了, 你識相點趕緊自動下堂, 否則他日薛陸給你休書你就沒有好日子過了?！?/br>
    居然是看上薛陸了！

    常氏摸摸袖中的小鞭子，心里暗暗道：薛陸你最好回來給我解釋清楚，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當(dāng)然她心里雖然將薛陸罵了千百遍，臉上笑容卻不減, 她看著曾寶珠道：“我可沒嚇唬你，要不然你就等等就是了。還有你看上薛陸了我就得自請下堂，你若他日看上和尚了是不是還要把廟給拆了？我倒是有個好主意, 你若看上薛陸就朝他使勁兒去，少在我這下功夫，我可沒空搭理你?！?/br>
    在曾寶珠的觀念里，常如歡就如其他的鄉(xiāng)野村婦一般嚇唬嚇唬也就退縮了，說不得真的就自請下堂了。但這個常氏居然真的跟她叫板，難道是想要銀子？

    曾寶珠將手里一個匣子扔到地上，口中帶著施舍道：“這是一千兩銀票，夠你過一輩子了，拿去吧，等薛郎考完試就趕快自請下堂，給自己留一份面子。”

    匣子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兩圈停下，露出里面銀票的一角。

    常如歡心中暗恨，面上卻微微瞇眼：“曾小姐怕是沒打聽清楚吧，我們薛家可不差你這一千兩銀子！”

    “你差不差我不管，只要你肯自請下堂就可以?！痹鴮氈閷@些沒興趣，只想她能知難而退主動下堂。

    可這常氏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難纏，這次她出來是背著家里人的，若是真讓家里人知曉她干出這種事，她祖父不得扒了她的皮啊，但愿曾慶瑤那蠢貨別說出去，否則她回去定讓她好看！

    眼看著時辰不早，曾寶珠有些氣急敗壞沒了耐性，她下了轎子，站在常如歡跟前，一字一句道：“你到底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常如歡咧嘴一笑：“不答應(yīng)?！?/br>
    “那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曾寶珠握緊拳頭惡狠狠的說。

    “來啊，我怕你啊?！背Ｈ鐨g笑的更歡了。

    曾寶珠惱羞成怒，揚手便要打。

    常如歡頭一歪用手捂住臉，眼里瞬間蓄滿淚水，哭訴道：“您是楚國公府的小姐就能隨便打人嗎？”

    畫風(fēng)變得太快，曾寶珠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這時就聽身后傳來一中年女子的聲音喝道：“曾寶珠，你夠了！”

    曾寶珠臉一白回頭一看，就見眾人面前站著兩個婦人，一個是她娘王氏，還有一個是二房太太。

    一看這情形，曾寶珠哪里還不知道自己被常如歡耍了，氣急之下轉(zhuǎn)身就要朝常如歡招呼。

    常如歡早就有了準(zhǔn)備，頭一偏便躲了過去，然后繼續(xù)哭道：“您是貴人，也不該如此欺負人！”

    “你！”曾寶珠氣紅了眼，以前一直都是她把別人氣半死，這次卻馬失前蹄被人氣成這樣。

    “夠了！”王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到了近前瞪了曾寶珠一眼，吩咐道：“帶小姐去馬車上?！?/br>
    王氏身后立即出來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制住曾寶珠將她拖了出去。曾寶珠不甘愿的掙扎，見掙扎不開便回頭沖常如歡喊道：“我一定要讓你后悔的！”

    常如歡抹去眼淚，對著王氏道：“民婦見過世子婦人?！?/br>
    王氏臉上不茍言笑，一雙眼睛從頭到尾的審視她一番，客氣道：“是小女惹了麻煩了，還請?zhí)灰姽??！?/br>
    常如歡連連擺手：“不見怪不見怪，貴家小姐只是看上我相公罷了，沒事。這說明我相公魅力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