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桐一邊繼續(xù)打量房間一邊回答：“嗯?！?/br>
    周巡、關(guān)宏宇等一干人馬藏身在地下室過道拐彎隱蔽處，周巡從竊聽設(shè)備里密切監(jiān)聽著周舒桐的談話。

    王輝：“叫什么名字?。俊?/br>
    周舒桐：“莎莎?！?/br>
    王輝：“多大了？”

    周舒桐：“23 ?！?/br>
    王輝：“大學(xué)生嗎？”

    周舒桐：“嗯，剛畢業(yè)不久……哥，你比他們說的帥?！?/br>
    聽到這里周巡立刻與關(guān)宏宇對視了一眼，然后繼續(xù)密切監(jiān)聽。

    王輝意味深長地看著周舒桐：“哦，他們還跟你說什么了？”

    周舒桐笑著搖搖頭，看向四周：“哥，你這是個倉庫吧？放了些什么呢？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接活，剛才從過道進來嚇?biāo)懒?。?/br>
    王輝沒回答，把水往周舒桐跟前一推：“喝口水壓壓驚吧?！?/br>
    周舒桐勉強笑道：“謝謝哥，我不渴?！?/br>
    王輝突然收起上一刻還在笑的臉，表情陰鷙：“你給我喝了！”

    周舒桐怔怔地看著王輝，又看向那杯水。

    周巡努力壓低聲音：“他一定是在水里下了藥?！?/br>
    關(guān)宏宇壓低聲音：“還不確定里面是不是有武器，不敢貿(mào)然行動，再等等?！?/br>
    而此刻的地下室內(nèi)，王輝始終瞪著周舒桐。周舒桐無奈，猶豫了一下端起水杯，淺淺喝了一小口。王輝又恢復(fù)了剛才的笑容，他起身走到電腦前打開播放器播放音樂。

    周舒桐也站起身來，手握水杯假裝在房間晃蕩。她來到布簾掩蓋的雜物堆前，假裝好奇掀開布簾，雜物剛剛露出一角，她忽然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手中的玻璃水杯應(yīng)聲落地。

    她努力用最后一點意志想要說些什么，但已經(jīng)模糊的聲音最終淹沒在音樂聲中，沒能傳出去。王輝赤裸著上身，慢慢走到了她身邊，蹲了下來。

    關(guān)宏宇緊皺眉頭仔細聆聽耳機里的聲音，但除了音樂聲什么也沒有。

    小汪有點著急：“什么情況？”關(guān)宏宇準(zhǔn)備起身往里沖，身后的干警也嚴(yán)陣以待。

    時間又過去了兩分鐘，周巡趕來了，聽了情況也按耐不住，他拔出手槍一邊怒罵：“cao你媽逼，孫子！”整裝待發(fā)的警察緊緊跟上。

    渾身只剩一條內(nèi)褲的王輝正在床頭柜抽屜尋找著什么。突然房門被一腳踢開，周巡帶著一眾警察奪門而入，他們個個手持警槍，高聲大喊：“不許動！警察！”

    剛剛從抽屜里取出蠟燭的王輝被眼前的陣勢嚇呆了，他趕緊舉起雙手。

    周巡一個箭步?jīng)_上去迅速將王輝按倒在地，上反手銬。混亂間眾人一回頭，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周舒桐被吊在屋頂下水管道上，上身赤裸，不省人事。

    周巡罵了一句，突然抬起頭，轉(zhuǎn)身目光灼灼地從每個人臉上看過來，一個都不放過：“今天晚上的事兒，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你們自己掂量?！?/br>
    說完，他鐵著臉，站起身來走了。

    周舒桐是在醫(yī)務(wù)室病床上的醒來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直守在身邊的趙茜。她摸了摸還有點痛的腦袋，環(huán)顧四周，趕忙開口問：“人呢？抓住了嗎？”

    趙茜連忙按住她：“放心，周隊他們正審著呢?！?/br>
    周舒桐放下心來，又有些狐疑：“那杯水里下了藥，我昏迷了過去，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趙茜道：“后來周隊他們感覺不對，沖了進去把你救出來了，你真勇敢?！?/br>
    周舒桐看著趙茜，總感覺有什么不對?！瓣P(guān)老師呢？”她掙扎著坐起身來，“我要去找他?！壁w茜試圖阻止，卻攔不住她。

    周舒桐走出醫(yī)務(wù)室，坐在門口的關(guān)宏宇看見她出來，站起身來，二人對視。趙茜也走了出來，看到關(guān)宏宇，又退了回去。周舒桐卻盯著關(guān)宏宇的眼睛，堅持問：“關(guān)老師……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關(guān)宏宇被她盯得有點不知所措。關(guān)宏峰交代過，這是趕走周舒桐的最佳時機，最好是毫不留情面地當(dāng)面斥責(zé)，這樣，這個心思單純的小姑將很容易就會被擊潰、放棄了。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關(guān)宏宇準(zhǔn)備好的尖刻話到了嘴邊，畫風(fēng)大變，變成了安慰：“還能怎么樣??？沒有等到你發(fā)出的暗號，周隊判斷一定是出事了，他立刻帶人沖了進去。進去的時候我們看見你暈倒在地，王輝也被迅速制服，沒有遭遇反抗……你還真是個福將！”

    周舒桐聽完長舒一口氣，自嘲般地笑笑：“那就好，我還以為……”

    關(guān)宏宇有些不忍，正色道：“小周，警察是最危險的職業(yè)，既然選擇了，就是選擇了危險?！?/br>
    周舒桐也笑了：“關(guān)老師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講這些大道理了？知道了，我這不好好的嘛。我也去審訊室看看成不？”

    關(guān)宏宇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跟著她一起去了審訊室。

    他們到的時候，周巡臉色陰沉地坐在里面，小汪正在一邊做筆錄。王輝坐在椅子上，捂著肚子，臉色發(fā)白。

    周舒桐推門進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有點驚訝，好像既想看她，又不大敢看她的樣子。周舒桐也沒多想，走到小汪面前，示意自己來接替他做筆錄。

    王輝很快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那天晚上飯桌上，齊哥為掙一萬塊錢，答應(yīng)雞哥去送貨，但當(dāng)他知道要送的貨是什么的時候當(dāng)場就翻臉了。雞哥很不高興，說都什么時代了，拿道義和規(guī)矩可怎么喂飽兄弟們？齊哥還是不愿意，說不通，掉頭就走，還威脅要告發(fā)我們……雞哥不放心派胖子和小飛跟著他，沒想到剛出去就被齊哥打了回來。雞哥后來通知我去送貨，結(jié)果我到那兒的時候……就……就看到……就看到齊哥和一個人正打架，那人應(yīng)該是個行家，齊哥打不過他。那人手里還拿了把刀，就這么一刀一刀地……

    “我當(dāng)時都嚇得快尿褲子了，也不敢出去，總覺得那人還回頭瞄了我一眼，然后就走了。我這才敢出去看，齊哥那會兒還能喘氣呢，我當(dāng)然趕緊給雞哥打電話??！雞哥讓我等著，他馬上來。大概十幾分鐘后，他就到了，我本以為他會把齊哥送去醫(yī)院，誰想到……齊哥醒了，以為剛才傷他的人是雞哥派來的，一醒來看見雞哥就要拼命。雞哥就這么一刀……”他哆哆嗦嗦地比了個插刀入腹的動作，“我當(dāng)時都嚇傻了，反應(yīng)過來看到地上齊哥那包，里……里頭還有個袋子，我一時鬼迷心竅，就……就拿了?！?/br>
    周巡和關(guān)宏宇交換了個眼色：“iphone 不便宜吧？幺雞怎么沒拿？反倒給了你？”

    王輝苦著臉：“雞哥嫌死人的東西晦氣。我拿了，他還罵了我一頓?！?/br>
    關(guān)宏宇沉聲問：“那個黑影長什么樣，你看清了嗎？”

    王輝這才抬起頭來：“太黑了，看不清?！彼@才看清了周舒桐的臉，嚇了一跳。關(guān)宏宇也緊張了一下，拳頭在底下握緊，只等他說一個字，就揍得他半個月開不了口。

    但王輝就看了一眼，適時把頭又低了回去，周舒桐正低頭記筆記，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

    周巡臉色更難看了，看向關(guān)宏宇，冷笑了一聲：“提審幺雞，我就不信還撬不開他的嘴?！?/br>
    幺雞歪在椅子上，看上去遠沒有剛進來時的精神，他形容憔悴，但還是嘴不饒人：“我說大晚上的審什么審啊，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還別說，你們這里邊待著挺爽的，我都不想出去了呢。”

    周巡饒有興致地盯著他：“這回你恐怕還真就出不去了?！?/br>
    幺雞臉上閃過憂慮的表情。周巡突然起身，把審訊燈一下子照在他臉上，幺雞被燈刺激得睜不開眼睛，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

    周巡趴在桌上，居高臨下瞪著他：“說！齊衛(wèi)東是不是你殺的？”

    幺雞嗤笑一聲：“不……不都告訴你了嘛，我真不……”

    周巡冷笑：“你這張嘴還真是糞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啊。王輝就在隔壁，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可都說了?！?/br>
    幺雞皺了一下眉頭，但他瞬間恢復(fù)鎮(zhèn)定：“王輝？蒙我呢吧？那小子這會兒不定摟著哪個小姐睡著呢?！?/br>
    周巡也不急，他坐回椅子，斜眼看著幺雞：“王輝說你捅齊衛(wèi)東那一刀子的時候可沒這么磨嘰啊?！?/br>
    幺雞這時臉色徹底變了，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那小子居然反咬我一口，他不仁，也休怪我不義了……那天，兩個弟兄被齊哥打回來之后，我就叫王輝去追，后來他一直沒信兒，我也就沒當(dāng)回事。結(jié)果沒想到，兩點來鐘的時候，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他出事兒了，需要錢跑路……說我當(dāng)時沒多想那是假的，不過我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闖了這么大禍……”

    周巡看著他，重新坐了下來：“你是說王輝殺了齊衛(wèi)東？”

    幺雞翹著二郎腿，慢悠悠地道：“我不知道你們怎么認為，但要我看，其實也是個意外……那天晚上王輝看到齊哥的時候他正和一個拿刀的人搏斗，齊哥身上中了很多刀，王輝抽出一把匕首沖過去幫齊哥，結(jié)果那人身手不凡，一個動作就把王輝制住了，然后順勢把他推到齊哥身上，兩個人一并摔倒。王輝起身發(fā)現(xiàn)手里的匕首插在了齊哥的胸口上。那個人一看不妙，就轉(zhuǎn)身翻墻逃了?！?/br>
    這又是一個挺離譜的故事。

    周巡問：“他都跟你說了？”

    幺雞點點頭，挺無奈地道：“碰上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兄弟一場，我當(dāng)時把身上帶的幾千塊錢給了他，之后，他就沒再來找過我了?！?/br>
    周巡盯著幺雞，許久沒說話，幺雞也盯著他看，關(guān)宏宇心思不在案子上，若有所思。

    幾個人從審訊室出來，周舒桐只覺得頭都大了?！巴踺x說是幺雞干的，幺雞說是王輝干的……”她轉(zhuǎn)頭求助似的看向關(guān)宏宇，“兩個人咬來咬去的，到底是誰呢？”

    關(guān)宏宇低著頭，道：“我也沒什么頭緒?！?/br>
    周巡恨恨道：“無論是他倆誰干的，都還有一個人，得把那個人找出來?！?/br>
    關(guān)宏宇沒有接話，想了一會兒，走出去坐在門口臺階上。他點起一支煙，一抬頭看到面前的人，嚇了一跳：“耿叔？你怎么來這兒了？”

    耿叔看了關(guān)宏宇一眼，低聲道：“我是來自首的?！?/br>
    他說完，不等關(guān)宏宇回答便徑直走了進去，留下關(guān)宏宇獨自一人站在門口，表情有些悵然與難過。

    第六章 父愛

    同一個審訊室。耿叔坐在桌子的一側(cè)，在他對面是周巡和周舒桐，他看上去有些疲憊，沒等周巡問話，便主動交代。

    “那天晚上……那人進來喝酒，講話很不好聽，還罵音音是婊子，說她媽賣逼生的她。我當(dāng)天也喝了酒，實在氣不過，就跟著他出了門，看到他進了個胡同。我知道那胡同口有監(jiān)控探頭，所以就回到酒吧，從后門繞了一圈，進了那胡同。”

    “他果然在那兒，我身上有刀，他不是我的對手。”耿叔說著，長長吁出了一口氣，“我連劃了三十多刀，但都避開了要害，我不想殺死他，只想給他點教訓(xùn)，只要一個小時之內(nèi)被人發(fā)現(xiàn)送去醫(yī)院，他死不了?！?/br>
    周巡追問：“可齊衛(wèi)東最后還是死了，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耿叔點點頭：“后來我還是不放心，畢竟胡同太偏僻，所以我又返回去了，結(jié)果我看見……那人又和別人打了起來，有個瘦個子從腰里拔出一把匕首，捅進了那人胸口，還擰了擰握柄……這是故意要殺人啊?！?/br>
    周巡點了點頭：“幺雞動的手?！?/br>
    這時一直在記錄的周舒桐突然發(fā)問：“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劉音嗎？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耿叔本來平靜的臉突然淚流滿面。過了好一會兒，他深呼一口氣，緩緩說道：“十年前我駐扎在西南邊防軍區(qū)，部隊安排親屬組團探親，音音和我女兒雯雯坐在同一輛車上，就在大巴車快要抵達駐地的時候突然遭遇雪崩……”

    他眼含淚光，頓了一頓，接著說道：“我們接到命令之后立刻趕去營救……整輛車都被壓在大雪底下，幾十號人啊……我先看到了音音，她的手被卡在了座位底下，奄奄一息，我正在努力搬開座椅，聽見不遠處雯雯在叫我。我聽見她在叫：‘爸爸，救我’！”

    他說到這里幾乎是泣不成聲：“但這個時候音音就在我跟前啊……后來我把音音救了出來，等再回去救雯雯的時候，她已經(jīng)……”

    這個硬朗的漢子說到這里，幾乎失聲痛哭，憋了十年的痛苦，到今天才得到宣泄。

    “后來，我就把音音視作女兒，她也把我當(dāng)爸爸看。后來我提前退伍，來到音音身邊天天守著她，你們也知道這個世道處處充滿危險，像齊衛(wèi)東這樣的人渣到處都是?！?/br>
    周舒桐低聲提醒：“但……齊衛(wèi)東也是一個爸爸，他也有女兒……”

    耿叔垂下眼睛，神情憂傷：“所以，我來自首了，也是贖罪，我對不起雯雯，對不起?！?/br>
    周舒桐坐在他對面，正在記錄的筆早已停下，同樣淚流滿面。

    入夜，關(guān)宏宇開門回到家中，他神情憔悴，眼眶發(fā)紅，徑直走向洗手間去洗臉。關(guān)宏峰趕忙上前確認門已經(jīng)鎖好，并通過貓眼確認關(guān)宏宇沒有被人跟蹤。然后他也來到洗手間，努力壓低聲音首先發(fā)問：“怎么樣？還順利嗎？”

    關(guān)宏峰紅著眼眶沒有回答。

    關(guān)宏宇：“你知道到底是誰殺了齊衛(wèi)東嗎？你知道到底是誰捅的那一刀嗎？你又知道之前那三十幾刀是誰劃的嗎？你以為你很聰明嗎？”

    關(guān)宏峰依然撲克臉：“到底是誰？”關(guān)宏宇一臉悲憤地看著關(guān)宏峰，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洗臉?biāo)?/br>
    透過咖啡廳落地窗玻璃，周舒桐和齊衛(wèi)東女兒相對而坐，在她們面前分別放了一杯咖啡，周舒桐從包里取出一個紙袋推給齊衛(wèi)東女兒。齊衛(wèi)東女兒接過紙袋從里面取出一部 iphone 手機，還有一張卡片?？ㄆ蠈懼恍凶郑盒∪剑职执饝?yīng)你，重新做個好人，以后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齊衛(wèi)東女兒把卡片捧在懷里失聲痛哭。

    齊衛(wèi)東的命案已經(jīng)塵埃落定，根據(jù)關(guān)宏宇那日偷聽來的線索，幺雞的那些藏毒點也終于被破獲。案子告破，周舒桐心情大好，上班時候大踏步走來，與擦肩而過的同事們打著招呼，不料同事們紛紛說完“早”便低頭快步走開。

    周舒桐明顯察覺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異，笑不出來了。她看見前方關(guān)宏峰剛從辦公室出來，在樓梯拐角準(zhǔn)備上樓，趕緊快步趕了上去：“關(guān)老師！”

    關(guān)宏峰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小跑過來的周舒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