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眉眉可憐巴巴的拽住瑜佳的袖子：“小jiejie，聚會帶帶我……”

    “想都別想了。”瑜佳無情地甩開她，“你還是想想怎么哄哄你家的淮導(dǎo)吧?！?/br>
    都說了不是她家的……

    郝眉眉惆悵。

    只能跟在好友身后，看著她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著沖劇組各個人員道別，然后留給自己一個滿含保重的眼神后，踩著高跟鞋吧嗒吧嗒離開了，背影還能看出這位畫室小jiejie對高跟鞋不很熟練，強裝自然的步伐。

    郝眉眉磨磨蹭蹭地坐回幾位主演中間，看他們吃吃喝喝好不熱鬧。

    淮戈則坐在她的十一點鐘的方向，垂著眼翻找著什么，不搭理任何人。

    她托腮作思考狀，瞟過零食袋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趕忙撲上去在里面翻找了一番，找到一袋袋裝的棒棒糖，一路小跑的跑到淮戈身邊，蹲下來，抬頭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看。

    淮戈翻找紙頁的手一頓，眼睛略微挪開落在她的臉上。

    一張妝容略微慘白的小臉，因為要表演接下來的劇情，眼圈周圍都化成了微紅的模樣，比健康的樣子顯得病態(tài)許多，不過眼睛還是那雙眼睛，不需要戴美瞳就能看到里面星星點點的光芒，落在其中，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再一次想起唯一一次試戲郝眉眉離自己近在咫尺的模樣，淮戈這次沒有伸出手指將她的腦袋挪開，而是無動于衷地盯著她。

    郝眉眉亮出一袋棒棒糖。

    “特意買給你的?！彼懞玫厝M淮戈的懷里。

    這袋棒棒糖是草莓口味，粉紅色的包裝上面印滿了大大小小的卡通草莓，袋子正中央偏下方，還有一個小姑娘舉著棒棒糖舔嘴唇的q版形象。

    “粉紅色?！彼男那樗坪跤鋹偲饋怼?/br>
    郝眉眉的笑容卻僵在臉上。

    “卡通圖案。”淮戈指了指上面的包裝，“應(yīng)該很好吃。”

    “…………………………”

    她一屁股坐在的地上，恐懼地瞪著說出這種可怕sao話的男人，“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再往下吐不出一個字來。

    “怎么了？”禮茂離得近，聽到動靜伸脖子看著這邊一眼，見淮導(dǎo)又拿著一袋糖，調(diào)笑著吐槽，“這糖的包裝也太少女心了吧，粉紅色卡通圖案，不是給小孩子吃的么?！?/br>
    淮戈低頭看著那袋糖似笑非笑：“確實是給小孩子的?！?/br>
    “………………”郝眉眉跳起來，耳朵紅彤彤的把這糖搶走，湊上前壓低聲音警告他，“你你你不準(zhǔn)說出去?！?/br>
    “說什么？”淮戈仿佛不明白她話里的內(nèi)容，挑眉道，“我說這糖很好吃?！?/br>
    “………………”郝眉眉把糖藏在身后，盡量裝作語氣正常的口吻，“以后換其他口味，總之，總之不要吃草莓味了。”

    胖胖自然而然的接話道：“你還不知道呢吧，淮導(dǎo)準(zhǔn)備一天把糖減少到五根了，戒糖之路看起來很順利?！?/br>
    “有其他可以消磨時間的方法，糖就不需要了。”說這話的時候，淮戈的語氣相當(dāng)?shù)囊馕渡铋L。

    如果消磨時間的方法是面無表情的用sao話來欺負(fù)她，郝眉眉寧愿此人吃甜到肥成一個球。

    慘白的臉好歹是遮住了自己臉頰爆紅的模樣，她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淮戈好半天，幽幽開口：“我心態(tài)崩了。下一場的鏡頭我強烈要求明天再拍?！?/br>
    這種甩大牌的行為得到了一伙人集體無視。

    自從上次讓淮戈認(rèn)出自己后，郝眉眉就提心吊膽的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拿這種事情來嘲諷自己。做好了強大的心理建設(shè)，等來等去，這家伙仿佛忘記了一般，沒再提起過。

    今天她背后說損話被正主捉到，結(jié)果被如此蹂躪，郝眉眉已經(jīng)無法直視草莓，粉紅色，等一系列可以聯(lián)想到相關(guān)內(nèi)容的產(chǎn)品。抱著這袋糖暗搓搓地躲在角落里，她盯著遠(yuǎn)處若無其事繼續(xù)拍戲的淮戈，惡狠狠地磨牙，發(fā)誓自己總有一天要逮住這家伙的弱點，然后翻來覆去的鞭撻！蹂躪！再鞭撻!

    接下來的劇情是圍繞著正義三人組順藤摸瓜揭露她是幕后boss來展開的，郝眉眉中間戲份并不多，為了可以集中拍攝，他們最近拍攝的是和幕后boss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這幾天，為了調(diào)整情緒投入到反派陸靈的價值觀中，從瑜佳離開的那天起，郝眉眉整個人就自帶陰郁氣場的躲在劇組一角，不停的想象陸靈在劇中有可能產(chǎn)生的心態(tài)和一舉一動。

    連帶著情緒都低沉了許多，沒有她的插科打諢，胖胖和正義三人組還沒感覺出什么。

    為了戒糖而多出許多時間需要消磨的淮戈，則最先發(fā)現(xiàn)郝眉眉的狀態(tài)不對勁。

    第30章 小笨蛋

    “人性本善？呵, 開什么玩笑。”陸靈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慢慢出現(xiàn)在月光下，眉宇間全然不見當(dāng)初的溫柔與善意，看向正一的目光沒有流露出一絲感情。

    她慢慢撩起海藻般的柔順長發(fā)，纖細(xì)的脖頸間露出小時候被虐待過后猙獰的疤痕。此刻的疤痕已經(jīng)被紋成了一朵盤桓在脖間嬌艷欲滴的玫瑰。她冷漠地劃過即使遮掩也仍舊凹凸不平的傷疤，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這個世界啊，從來都不是絕對的善與惡。你們信奉光明, 是根本看不到陰暗下的骯臟交易，孩子們被那些渣宰玩弄于鼓掌之間，從小遭受非人虐待的時候, 你們的光明在什么地方？無權(quán)無勢被屈打成招代替罪人含冤服刑的時候, 這些叫嚷著社會正義的人呢？光明？沒有陰暗又何來的光明, 只有對比，才會產(chǎn)生, 啊，原來世界是這么美好。美好？那是看到那些可憐的，遭受不幸的人才會覺得自己原來還是幸福的呀?！?/br>
    她的語調(diào)平緩，偶爾一兩句帶著一股偏執(zhí)和瘋狂。

    已經(jīng)推理出幕后boss以及驗證了自己的推理果然是陸靈學(xué)姐, 正一現(xiàn)在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整個人呆若木雞，他現(xiàn)在腦子太亂了, 沒了平日子引以為傲的思維，現(xiàn)在能做的, 只是努力, 再努力的看著在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學(xué)姐。

    “只有惡魔才可以自由通行在陰暗當(dāng)中, 卑微、可憐的望著充斥著光芒的世界，深陷泥潭，卻仍舊拽著更多的該死的螻蟻，一起下地獄?！?/br>
    陸靈的手中沾染了生命，那些個丑惡嘴臉，掙扎著哭泣的孩子，正值青春花季卻被殘忍殺害的少女，因為法律漏洞而得以逍遙法外的殺人犯們得意的笑容，孩子慘死卻無法報仇哭的撕心裂肺的父母，一幕幕的閃過。

    “就是因為黑暗才衍生出的惡魔，而那個惡魔——就是我啊?！?/br>
    她輕聲呢喃。

    陸靈笑著，眼睛極為明亮，大大的笑容背后，是一種對法律對社會對人性的無視，在她的心中，既然正義戰(zhàn)勝不了罪惡，那茍活殘喘在這個世界的她就拉著罪惡一起去下地獄。

    “如果世界上還有最后一絲黑暗，那就是屬于我的信仰?！?/br>
    ……

    兩個人沒有走位，只站在原地，用臺詞和表情演完了這場最后相遇的戲份，中間承轉(zhuǎn)啟的語氣夾雜著情緒一并爆發(fā)，連本應(yīng)是主角的禮茂在這場戲中的風(fēng)頭也壓了下來，演技被一個大一新生按在地上摩擦，禮茂在導(dǎo)演那聲淡淡地“cut”中，仍舊沒回過神來。

    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那股壓在自己心頭仿佛拳頭打在棉花上的那種無力感，久久不能散去。甚至覺得能把陸靈演的如此豐滿和細(xì)膩的郝眉眉好像和這個人物融為了一體。

    下意識的目光去尋找演完這段的郝眉眉，禮茂想證實自己的想法，想看看她在戲外能不能瞬間脫離這個角色。

    他環(huán)顧了一圈，卻沒發(fā)現(xiàn)郝眉眉的蹤影。

    咦？

    此時，郝眉眉坐在片場外的臺階上，不停地深呼吸，冷冽的涼風(fēng)吸進氣管中才覺得剛才腦海里不停翻涌的陰暗想法稍微平復(fù)一些。

    她知道陸靈是個相當(dāng)有爭議的人物，投入進去，從她絕望到重新找到一條能得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這條黑暗之路，光明到黑暗的轉(zhuǎn)變，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揣摩，可真的把自己當(dāng)做陸靈去演，那種疾世憤俗又充滿絕望的感覺又久久揮散不去。

    演戲原本是能演出另一個人的人生，可這個人生卻痛苦又可憐，郝眉眉憋了半天，覺得哭出來發(fā)泄一下就好了，可怎么也哭不出來。

    陸靈也不會哭，哭不會解決任何問題，這是她從小就知道的真理。

    ——又想到陸靈角色中去了啊啊啊啊。

    郝眉眉腦袋抵在膝蓋上，喃喃自語。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身邊有些許風(fēng)吹過，她沒在意，后腦勺被一個手指蓋住，胡亂的揉了揉。

    她立馬抬起頭來，警惕地看過去。

    視線內(nèi)看到了一張叼著棒棒糖的帥逼臉。

    警惕的眼神緩了緩，郝眉眉擰過頭再次將腦袋塞進膝蓋中。

    “我還以為你會說，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淮戈雙手撐在臺階上，仰頭望著天空隨口說了句。

    郝眉眉：“……”

    忘記這劇本是他寫的了，這個晚期中二病。

    郝眉眉這會兒心情正復(fù)雜著呢，不抬頭也沒搭理他。

    “我創(chuàng)作她的時候，也是因為看了幾個新聞。”身邊的人沒動靜，他也不在意，含著糖在那自顧自的說起來，比平時能盡量往外蹦字絕對不說一句完整話的樣子截然不同。

    “法制新聞，幾個月大的孩子，施暴者被判定為精神患者父母無處申冤，當(dāng)時我就在想漫畫里的那些超級英雄會不會管這種事。”

    超級英雄都忙著拯救世界，哪會管這種事情呢。郝眉眉眼神沖著一個地方發(fā)呆，腦子卻轉(zhuǎn)的很靈活，思緒不知不覺地被他的話帶走了。

    “如果是惡人的話，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老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我創(chuàng)作出一個惡女俠。”

    郝眉眉：“……”

    她終于按捺不住抬起頭來，沖著淮戈面無表情道：“你是開玩笑的嗎？”

    淮戈見郝眉眉總算有反應(yīng)了，將放在一旁的飲料遞給她，挑起唇角，“是啊，開玩笑的?！?/br>
    “……”郝眉眉小聲地嘀咕一句，接過汽水咕咚咕咚喝的痛快，然后胳膊肘架在膝蓋處，拎著飲料瓶，目光直直地往前方盯著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給我說說你演她的時候在想什么?！被锤臧褬?biāo)有郝眉眉名字的劇本從背后拿出來，翻開她今天拍攝的那頁，上面全是她對陸靈角色的解讀，很多地方都能看出筆跡明顯的停頓，似乎是不知道從何入手來表達(dá)她的感情。小小的字體字跡娟秀看得出認(rèn)真的痕跡。

    郝眉眉注意到他的動作，一把搶過來將劇本藏在懷里，再次嘀嘀咕咕。

    這次淮戈終于聽清了，這個丫頭在念叨著：“什么惡女俠，明明心腸比誰都要軟，連小貓小狗都舍不得打的人，憑什么要有這樣的結(jié)局，殺的都是壞人，壞人有什么不可以，反正這個社會……”

    他“啪”一下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再一次埋在膝蓋中，將隨后的話全部消失在了空氣里。郝眉眉頓了頓，掙扎著抬起頭來瞪他：“我說的有什么不對？”

    “哪里都不對?！被锤觌[去笑容，一臉冷靜的看著她，“你從劇中人物的角度看這個虛構(gòu)的世界，本身的出發(fā)點就不對。”

    郝眉眉噎住，看向淮戈的目光變得迷茫起來。

    淮戈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抿著唇低頭看了眼時間。

    這會兒晚上七點多鐘，今天的戲份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大家拍這種壓抑的戲份差不多有一天的時間，心神都承受不住，如果再加班，明天的狀態(tài)也好不到哪去。

    他站起身，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還在發(fā)呆的家伙，嘆了口氣提溜著她的后領(lǐng)子，像提溜兔子似的讓她站起來。郝眉眉無動于衷地被他提起來，后領(lǐng)子都快變形了也沒見她像平時那樣拳打腳踢。

    “吃飯?！被锤甏瓜卵?，“餓了?！?/br>
    ？？？

    郝眉眉張大嘴巴，長銹的腦子開始咯吱咯吱的轉(zhuǎn)動，她被拎著回到片場后，聽淮戈一聲號令，安靜幾秒后瞬間熱鬧的人群，她突然想起來。

    “不是吃了嗎？”晚上吃的一葷兩素的盒飯。

    “吃了快一個多月的盒飯了，”他垂下眼盯著她，冷冷地甩了幾個字，“快吐了?！?/br>
    郝眉眉愣了愣，又回頭望了眼不停走動的人群，演員加工作人員怎么也要幾十口子人。

    富家子弟的任性終于暴露出來。

    原本并不餓的郝眉眉看著全部人員都興高采烈的收拾東西準(zhǔn)備聚餐，這會兒提出回賓館睡覺，好像不利于團結(jié)。

    淮戈往前輕輕推了她一把。

    “快去洗洗你臉上那二斤白面粉?！?/br>
    “……”

    這么多人要去吃飯，淮戈找了個離得還算近的飯店，從片場坐地鐵只有三四站的距離。一伙人熱熱鬧鬧的坐地鐵，忘記了七點多鐘的地鐵依舊相當(dāng)擁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