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半開, 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窗, 天空像藍(lán)色的弧線張開在城市上方。

    太陽高高懸于天際, 明亮晃眼的光線充斥整間臥室，映襯著淺藍(lán)色的墻紙，空氣中似乎都震顫著一種清淡的柔和色調(diào)。

    臥室里很安靜，客廳冰箱制冷的一丁點(diǎn)細(xì)微的聲響不斷傳進(jìn)來, 在兩人耳旁晃悠。

    氣氛靜默一瞬, 陳清源方徐徐轉(zhuǎn)身，握住梁滿滿的一雙手, 緩緩開口:“當(dāng)初我們分開的時候，我的確怪過你。覺得你自私任性，不理解我的職業(yè)，更不考慮我的感受。和當(dāng)年的沈戀戀一樣，心里只想著自己，全然不顧我的死活?？呻S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想明白了很多。我沒有理由怪你，因?yàn)槲乙餐瑯幼运?。放不下自己熱愛的這份職業(yè), 更放不下辛苦打拼這么多年才收獲的名與利。滿滿，這三年，我不是沒想過去找你, 我只是不知道該以怎樣的顏面去面對你。我想去把你帶回來, 可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不確定你是否已經(jīng)放下當(dāng)年的事情, 更加不確定你到底會不會跟我一起回來。同時我也害怕你已經(jīng)不愛我了。我怕結(jié)果會讓我失望，怕我會承受不起這樣的打擊。所以我一點(diǎn)也不敢去嘗試，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我總是在期待你會主動回來找我。我想當(dāng)然地以為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不管你在外面飄了多久，你始終都是要回到我身邊的。因此我就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等你回來找我。說到底我就是一個膽小怯弱的男人?！?/br>
    “可是陳清源，如果我一直不回來呢？你又該如何？”

    “滿滿，其實(shí)就算你這次不回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第一醫(yī)院跟扶桑縣人民醫(yī)院有個醫(yī)療合作項(xiàng)目，各科室要安排人員前去做技術(shù)援助。我兩個月前就向主任申請了，這次骨科由我?guī)ш?。不過如今你回來了，就在剛剛，我已經(jīng)向主任撤銷了申請。從此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了?！?/br>
    這是兩人時隔這么久進(jìn)行的最為鄭重的一次談話。彼此敞開心扉，將各自的想法告知對方。

    對話進(jìn)行到現(xiàn)在，梁滿滿的眼眶都有些紅了，不過表情倒是平靜，慢慢說道:“陳清源我的病是不嚴(yán)重，可畢竟是在腦袋里開刀，風(fēng)險也是挺高的。我原本想手術(shù)結(jié)束后再回來找你?？晌遗氯f一我不能平安下手術(shù)臺，那我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會把這種遺憾直接帶進(jìn)墳?zāi)?。我不想那樣。所以我回來了。在手術(shù)之前再見你一面?！?/br>
    “宋妍帶著歲歲去醫(yī)院找你的時候，我其實(shí)心里很忐忑。我估摸不準(zhǔn)你到底會不會來機(jī)場攔下我。我坐在嘈雜的候機(jī)大廳將所有可能發(fā)生的結(jié)果都一一設(shè)想了一遍。我當(dāng)時就在想，如果你那天不來。我就乖乖地飛去美國動手術(shù)，不論手術(shù)好壞，我以后再也不會打擾你了?？商热裟隳翘烊チ藱C(jī)場，成功地攔下來，那我以后就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不得不說，老天爺還是眷顧我的。你出現(xiàn)了，在我以為你不會出現(xiàn)的時候出現(xiàn)了?！?/br>
    “答應(yīng)我，如果這次手術(shù)我出了任何意外，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歲歲雖說是我和宋妍一起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可我也是把他當(dāng)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的。假如我出了意外，你愿意接替我撫養(yǎng)歲歲再好不過。如果不愿意，你就把他送到我爸媽那里去，他們會好好帶他的……”

    “別說了！”陳清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腫瘤切除術(shù)，別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我們分開了三年，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我決不允許你出事。滿滿，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我們還沒有結(jié)婚，還沒有生一個我們自己的小孩，所以你絕對不能有事?！?/br>
    ——

    午飯叫的是外賣，三個人湊在一起簡單地吃了一頓。

    歲歲小朋友的胃口很好，將肚子吃得圓滾滾的。

    飯后，梁滿滿午休。陳清源則將歲歲帶到了半山爸媽家。

    梁滿滿如今生著病，不方便帶歲歲。而他也要一門心思照顧梁滿滿，就更沒有多余心力照顧歲歲了。把歲歲送到他爸媽那里，讓老兩口照看一段時間是最好的選擇。何況歲歲這么可愛，還能給兩位老人解解悶。

    坐在車?yán)?，歲歲仰著小腦袋問陳清源:“爸爸，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見爺爺奶奶?！?/br>
    “爺爺奶奶？”

    “嗯，就是我的爸爸mama?！?/br>
    “他們會喜歡歲歲嗎？”

    “歲歲這么討人喜歡，爺爺奶奶一定會喜歡你的?！?/br>
    “mama不跟我們一起去嗎？”

    “mama生病了，要好好休息?！?/br>
    “哦。”歲歲小朋友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歪著小腦袋清脆地對陳清源說:“爸爸，你不要再生mama氣了好不好呀？”

    “額？”

    “以前我半夜醒來尿尿，會經(jīng)常看到mama靠在床頭抹眼淚。我問她怎么了，她說她想你了。以前我總是問她，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為什么我沒有，是不是爸爸不喜歡我，才不和我們住在一起的。mama告訴我說，是因?yàn)樗鲥e了事情，爸爸生氣了，所以才和我們分開的。所以爸爸你千萬不要再生mama氣了。mama可不容易了，她不僅要給學(xué)生們上課，還要照顧歲歲。爸爸你不喜歡歲歲沒有關(guān)系，可你不能不喜歡mama，不然mama會傷心的。”

    三歲的孩子口齒不清，說話也奶聲奶氣的。卻還能說出這樣一番長篇大論來，不得不讓人佩服。這孩子不僅有禮貌，而且也不怕生。和誰都能搭話?？磥砹簼M滿和宋妍兩人將這個孩子教的很好。

    陳清源輕輕揉了揉孩子圓潤的小腦袋，溫柔的語調(diào)，“是爸爸對不過mama，爸爸知道錯了，以后不會了?！?/br>
    ——

    從家駕車去半山需要四十多分鐘。路上有些堵車，倒是比原定的時間晚了點(diǎn)。

    老太太沒料到陳清源會突然回來，更沒料到他會帶一個孩子回來。一臉懵逼地問:“清源你這是？”

    陳清源將歲歲往二老跟前一帶，說:“歲歲，這是爺爺奶奶，叫人！”

    歲歲小朋友一雙大眼睛滴溜溜打轉(zhuǎn)，分外清脆地喊一聲:“爺爺奶奶好，我是歲歲！”

    二老:“……”

    老太太徹底風(fēng)中凌亂，講話都不利索了，“清源……這孩子……叫我什么……”

    “爸媽，歲歲是我和滿滿的孩子，這段期間就勞煩二老照顧一下?！?/br>
    老太太:“……”

    老爺子有些耳背，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老婆子咱兒子剛說啥，這是咱孫子？”

    老太太愣神點(diǎn)頭，“好像……好像是這么個意思……”

    “哎呦喂……”老爺子捂住胸口，心臟病險些犯了，“這都什么事啊……”

    歲歲小朋友好奇地觀察著二老的反應(yīng)，小聲地問道:“爸爸，爺爺奶奶是不是不喜歡我呀？”

    “不是，爺爺奶奶只是有些吃驚，一時間難以接受?！?/br>
    “哦?！睔q歲似懂非懂，走到老爺子跟前，“爺爺，你別擔(dān)心，我很聽話的，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br>
    老爺子:“……”

    ——

    半個小時以后，畫風(fēng)直接轉(zhuǎn)了一轉(zhuǎn)。

    “歲歲啊你慢點(diǎn)吃，沒人跟你搶！”

    “歲歲這桂花糕不錯，你快嘗嘗看?！?/br>
    “老頭子你別瞎起哄，現(xiàn)在的孩子哪有喜歡吃桂花糕的。歲歲啊咱們吃棒棒糖好不好？”

    “別聽你奶奶的，棒棒糖吃多了蛀牙，咱們吃這鳳梨酥，味道可好了！”

    “胡說，歲歲喜歡吃巧克力，來嘗嘗這進(jìn)口的巧克力……”

    ……

    歲歲小朋友:“……”

    好糾結(jié)啊，到底先吃什么呢？

    陳清源坐在邊上就光看二老怎么給歲歲喂食了。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沒向二老透露歲歲是領(lǐng)養(yǎng)的。而是告訴二老歲歲是他和梁滿滿的孩子。

    畢竟血緣這東西微妙而玄乎，沒了這層紐帶維系，他是可以不在意，可二老就未必和他一樣想法了。

    雖然老爺子狠狠地罵了他一頓，但效果還是不錯的。老兩口儼然是把歲歲當(dāng)成了自己親孫子看待。

    見二老和歲歲相處地這么愉快，他也就放心了。

    ——

    從半山回去，梁滿滿還在睡覺。

    陳清源躡手躡腳地走進(jìn)臥室，梁滿滿睡得很熟。依然沒察覺他的靠近。

    他坐在床邊，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睡覺。

    她的睡顏精致而安詳，睡得很沉。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沒曾想?yún)s被她一把抓住。緊接著她嘴里溢出一聲低語，“清源……”

    他的手猛地一頓，太陽xue凸起，一顆心瞬間融化。

    他素來清冷，以為能夠抵御千軍萬馬。卻不曾想，她在睡夢中不經(jīng)意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便已然城池盡失，兵敗如山倒。

    過去所謂的男人的尊嚴(yán)，所謂的對職業(yè)的熱愛，跟她相比，又何足掛齒。

    他其實(shí)應(yīng)該早一點(diǎn)去找她的。如果他能早一些去找她，他們之間也不會缺失這么多的時光。她生病痛苦的時候，他也不會不在她身邊。

    他怎么就眼睜睜地讓她離開了自己整整三年呢？

    她問他怪不怪她。他這樣自私怯弱的男人有什么資格怪她。

    他小心翼翼地脫了身上襯衫，只穿一件工字背心，跳上床，掀起空調(diào)被，直接在她身側(cè)躺下。伸手將她小小的身子納入懷里，陪她一起午睡。

    兩人都睡了很久，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了。

    臥室里明亮的光線已經(jīng)漸漸褪去，過渡成一種柔和清淡的昏暗。悄無聲息地宣告夜晚的臨近。

    流云在天空中飄忽不定，晚風(fēng)匆匆追逐。原處高樓漸次亮起了燈，遙遙的幾點(diǎn)星火鋪散開。暮色愈見濃郁深沉。

    睡得太久，梁滿滿咋一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雪白的天花板。屋子里格外寂靜，光線昏暗。天已經(jīng)快黑了！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困惑，迷茫，不安。心尖發(fā)顫，情緒低落極了。

    過去她一直不敢睡午覺。就是怕自己會睡得太久。醒來后看到窗外漸沉的夕陽，暮色四合，空蕩的房間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形單影只。一下子就會從心底衍生出一種壓抑和絕望的情緒。連帶著整個人都會變得煩躁不安。

    心理學(xué)稱這是一種典型的“日落綜合征”。

    “醒了？”正壓抑時，耳畔意外地響起一個低迷慵懶的男聲。

    她猛地一扭頭，直接對上陳清源那雙漆黑幽深的眸子。

    他剛睡醒，神色迷惘，眼神有些渙散。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那么的溫柔。

    頓時心房歸位，壓抑失落的情緒一掃而空。

    眼淚悄然滑出眼角，她伸手勾住陳清源的脖子，將雙唇印了上去。

    第七十章 尾聲

    她的唇很軟, 很涼, 濕漉漉的觸感擦過嘴角, 帶著那么一股小心翼翼, 又有一股義無反顧。

    柔軟、溫涼的感覺快速在雙唇間蔓延開，他的瞳孔驀地放大，心房劇烈一震，嘴巴條件反射就張開了。

    她靈巧的小舌順勢滑入, 貝齒和他的長舌磕碰、糾纏, 翻江倒海，無聲無息地糾纏著。

    他本能閉上雙眼, 睫毛震顫，清晰地感受到兩片溫暖濕潤的小東西熱切地碾壓著他的雙唇，急促地掠奪他的呼吸。

    只一瞬的功夫，他便覺得胸腔沉悶，有些喘息困難。

    過去接吻，一直都是她嚷嚷著透不過氣。如今倒是變成他了。

    不過身體的快感是那樣真實(shí)清晰，一波一波熱潮快速襲來，險些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很快一種無比巨大, 而又強(qiáng)烈的激情蔓延全身，將他包裹地密不透風(fēng)。他漸漸覺得有些暈眩，身不由己, 不知不覺就深陷其中。

    他不愿這樣被動, 被梁滿滿帶著節(jié)奏走。在歡/愛中他歷來喜歡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

    過去她總是那么主動和大膽，她總是撩人在前, 想要主導(dǎo)一切。他也很是喜歡?？膳⒆芋w力畢竟有限，三兩下功夫就覺得累了，不愿動了。后面自然全由他在把控節(jié)奏。

    男人很快反客為主，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身下。火熱燎原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將剛才的吻又加深了。

    薄薄的一層空調(diào)被蓋在兩人身上，將空氣隔絕開了。被子往上是清涼的冷空氣，被子里頭氣息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