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也就是我們口頭上說過兩次，作不了數(shù)，這樣不管你們將來誰有了另外喜歡的人，都不至于傷了和氣。

    “但看你們現(xiàn)在這樣，也許還真能成呢。

    “真成了也不錯，阿霜性子很好，而且有她陪著你，我很放心?！?/br>
    葉孤城聽完父親的話后沒說什么。

    他那個時候覺得娶妻這件事離自己很遠(yuǎn)，同樣的，燕流霜離嫁人也還早著呢。

    然而一轉(zhuǎn)眼她已經(jīng)有了上門來求娶的仰慕者，而他也終于意識到了，他是真的喜歡她，喜歡得見到一個完全算不上情敵的情敵都會忍不住出口諷刺。

    他喜歡她，他愿意一輩子都讓她高興。

    “不，是真的?！睆幕貞浝锘剡^神來后，他對她這么說道，“父親的確和燕叔這么約定過?！?/br>
    “哈？”燕流霜懵了。

    片刻后，她拔腿往外跑，“不行不行，我要去跟我爹說，怎么也不能這么拿你的婚事胡鬧的?！?/br>
    他被胡鬧二字氣到，想也不想就扣住她手腕拉住了她，道：“我不覺得是胡鬧?！?/br>
    “你……！”她跳起來敲他的頭，鼓著臉道，“阿城你傻啦！你以后要是有了喜歡的姑娘要怎么辦？！”

    “已經(jīng)有了。”他捏緊了她的手臂，望著她明亮的眼睛說得無比認(rèn)真，說完后還重復(fù)了一遍，像是怕她沒聽清，“已經(jīng)有了。”

    燕流霜本來還想說你什么時候有了習(xí)慣的姑娘，但對上他的眼神后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身體一震，而后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但手還被他抓著，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你……你不要開玩笑啦?！毙睦锩靼琢?，嘴上卻還試圖逃避。

    “沒開玩笑。”他說，“我不拿這種事開玩笑?！?/br>
    這語氣太過堅定，以至于燕流霜覺得自己若是再說什么質(zhì)疑的話，一定會很傷他的心。

    可是他怎么就……怎么就喜歡上她了呢？

    她說不出話，又被他望得下意識偏頭別開了眼。

    然而就算不再看他，她也還是聽得到他說話。

    他說：“我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你。”

    所以這婚約對他來說一點都不胡鬧。

    “為什么?。俊彼曇粲悬c抖。

    “喜歡一個人哪來為什么？”他反問。

    “可是你不能喜……”你不能喜歡我的啊，你喜歡我你以后會難過的啊。

    “為什么不能？”他握住她的肩膀，讓她正面自己無處可躲。

    她無法把那個殘忍的原因告訴他，更何況她知道那種原因，就算她說了也沒人會相信，所以她只能咬著唇不說話。

    那模樣那眼神令葉孤城心頭一顫，他想這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正在被拒絕的人是他，怎么好像她才是更難過的那一個？

    可是沒辦法啊，她一難過，他的心就仿佛被人徹底揪緊了。

    他認(rèn)命地嘆氣，嘆完松開她的手腕和肩膀，主動退后一步道：“……抱歉。”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他說，“但不喜歡你這件事，我可能做不到。”

    第三十三章 四條眉毛11

    燕風(fēng)意識到meimei的不對勁是在快過年的時候。

    他雖然總?cè)滩蛔∠訔壯嗔魉腿~孤城相處得太好, 但心里是基本認(rèn)定了葉孤城這個未來妹夫。

    比起別人，至少知根知底, 人品有保障。

    至于武功什么的, 換了別人在燕流霜刀下，只會輸?shù)酶鼞K。

    然而自從燕父出關(guān), 海南派少主上門來求親被拒了之后, 整整三個月里，燕流霜一直待在家中沒出過門。

    她每天只干一件事, 那就是指導(dǎo)宮九。

    宮九本身資質(zhì)就好，在她的悉心指點下, 進(jìn)步自然相當(dāng)快。

    一開始燕風(fēng)還沒覺得有什么, 直到年關(guān)將至, 他才陡然發(fā)覺燕流霜快小半年沒去過飛仙島了。

    而且似乎也沒有去的打算。

    難道她和葉孤城吵架了？

    燕風(fēng)習(xí)慣了萬事都先從葉孤城身上找毛病，想到這個可能性，就本能地覺得, 那一定是葉孤城惹她不開心了，否則以她性格, 怎么可能這么久都不去找葉孤城，更不要說這段日子她待在家中指點徒弟都始終是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模樣。

    為了搞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風(fēng)決定去飛仙島走一趟。

    于是除夕前一天, 他在海邊練完劍沒像平時那樣直接回家。

    船行小半日，抵達(dá)飛仙島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幸好白云城的城門還沒關(guān)。

    燕風(fēng)皺著眉穿過年關(guān)上格外熱鬧的街道，從不絕于耳的吆喝聲中一路行至城主府門口。

    還在巡邏的侍衛(wèi)見了他, 非常驚訝：“風(fēng)少爺怎么來了？”

    燕風(fēng)說我來找葉孤城。

    “城主還沒回來呢?！笔绦l(wèi)恭恭敬敬地答道。

    “還沒回來？”燕風(fēng)疑惑，“他上哪去了？”

    “城主他最近換了地方練劍。”侍衛(wèi)道，“總是天不亮就直接去城外，然后一直到半夜才回來?！?/br>
    燕風(fēng)一聽就瞇起了眼，他問那侍衛(wèi)：“他什么時候開始去城外練劍的？”

    侍衛(wèi)撓著臉想了想，道：“有幾個月了吧，具體什么時候開始的，我也記不大清了?！?/br>
    答完他還反問燕風(fēng)：“風(fēng)少爺問這個做什么？”

    燕風(fēng)說沒什么，我有點事找他，先出城了。

    侍衛(wèi)當(dāng)即給他指了個方向，說就在那邊最高的那座懸崖上。

    燕風(fēng)朝那個方向望了望，只見到黑壓壓的一片。

    是個無風(fēng)無月也無星的夜晚，對于輕功不及葉孤城的燕風(fēng)來說，在這種既看不清腳下路還聽不到耳畔聲的時候上懸崖，真是相當(dāng)要命的一件事。

    但他還是咬著牙爬了上去。

    約有一刻鐘后，他終于聽見了上面?zhèn)鱽淼膿]劍聲。

    這讓他松了一口氣。

    “你練劍就練劍，來這么高的地方做什么？”爬上去后，燕風(fēng)如是說。

    “你怎么會來？”葉孤城答非所問。

    “我去城主府找你，你的侍衛(wèi)說你還沒回來，我就來了啊?！彼牧伺囊滦渖系膲m土走過去。

    葉孤城的反應(yīng)很冷淡：“有事？”

    雖然他從小到大都很冷淡，但燕風(fēng)聽到這句話，還是本能地抖了抖。

    然后他遲疑了一下才開的口，他問葉孤城：“你……你和阿霜吵架了？”

    葉孤城垂了垂眼，繼而側(cè)過身道：“沒有?！?/br>
    燕風(fēng)心想看你這樣沒有才怪了呢，但這話幾次滾到嘴邊都沒能出口。

    沒辦法，就算看不太真切，此刻站在崖邊的葉孤城，身影也實在是太寂寥了一些。

    于是沉默片刻后，他又道：“我瞧她最近都沒來找你。”

    葉孤城輕笑了一聲，說你不是一直不喜歡她來找我嗎？

    燕風(fēng)：“……”

    深吸一口氣后，燕風(fēng)道：“我是不喜歡她來找你啊，但我更不喜歡看她整天發(fā)呆走神不開心你知道嗎？你們真的沒吵架？”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海上正好起了風(fēng)，吹到高處尤其刺骨。

    葉孤城提著劍站在那，一身衣衫被吹得嘩嘩作響，那模樣頗像是下一刻就要乘風(fēng)而去了。

    “她不開心嗎？”葉孤城說。

    “對啊。”燕風(fēng)點頭，“你也知道她是什么性子的?！?/br>
    “雖然不知道你們到底發(fā)生什么了，但阿霜她很好哄的啊?！毖囡L(fēng)繼續(xù)，“不然你就去哄哄她？”

    “……她應(yīng)該不想見到我?！比~孤城道。

    “怎么會！”燕風(fēng)下意識地反駁，反駁完又想起來，燕流霜的確是好一段時間不曾來飛仙島了。

    “是真的?！比~孤城笑了一聲，有些苦澀，“她希望我不要喜歡她?！?/br>
    “哈？！”燕風(fēng)懵了，這什么意思？！

    然而葉孤城并沒有解答他的疑問，說完這句后抬頭望了望天色，就非常生硬地?fù)Q了個話題道：“快下雨了，走吧。”

    燕風(fēng)：“……”等等？你先說說清楚？

    兩人在越發(fā)肆虐的海風(fēng)中下了懸崖，落地時恰有雨絲墜下，初時極溫柔，也細(xì)如牛毛，然頃刻間就有了傾盆之勢。

    跟在葉孤城后面重新進(jìn)城的時候，燕風(fēng)的衣服已經(jīng)濕了個透。

    南海的冬夜比別處好過不少，但被冷雨這么一淋，還是頗難受。他打了個寒顫，再看身前的葉孤城，穿得比他單薄不少，卻依然半點不受影響地大步往前走。

    “你不冷嗎？”他覺得很奇怪。

    “還好。”少年的聲音被雨聲浸透后又低不少，像是沉淀了數(shù)不清的悲傷。

    燕風(fēng)聽在耳里，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了錯。

    難道真的是他家阿霜對不住葉孤城？

    不不不，不可能的。

    懷著這樣的疑惑，到了城主府后，燕風(fēng)連衣服都沒急著換就抓著葉孤城問：“到底怎么回事，你說說清楚??？”

    葉孤城說我已經(jīng)告訴你了。

    燕風(fēng)：“……我不太懂？”

    他話音剛落，不知從何處鉆出來的白貓忽然撲過來朝他倆叫了聲。

    燕風(fēng)認(rèn)識那只貓，因為幾年前燕流霜曾不止一次跟他提過，說阿城養(yǎng)的貓只親近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