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就在她們兩個大眼瞪小眼之際, 谷內(nèi)忽然傳來一道帶著焦急的柔美聲音:“勿傷我jiejie!” 燕流霜:不好意思, 已經(jīng)傷了。 不過聽到這道聲音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穿宮裝的美麗女子, 鮮妍的臉孔上掛著顯而易見的擔(dān)憂, 細(xì)看之下,五官和被她廢了一手的移花宮主有不少相似之處, 確是姐妹無疑。 宮裝女子一路奔至燕流霜面前,開口時語氣懇切:“當(dāng)年的主意是我出的, 還請閣下勿傷我jiejie!” 燕流霜這才注意到她的手臂是殘缺不全的, 和她這張既帶著少女嬌俏又暗含了幾絲冷艷的美麗臉龐一起看, 其實(shí)還有些嚇人。 “真是你出的主意?”燕流霜聽到自己這么問。 “是!”宮裝女子立刻點(diǎn)頭,“江楓他不識好歹,辜負(fù)我jiejie對他的心意, 光是死怎么足夠?” 她說得相當(dāng)懇切,只可惜說到最后還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 燕流霜站在那, 看著她雪白纖細(xì)的脖頸和顫動不已的肩膀,心知她應(yīng)該是十分害怕自己。 “你可知道你jiejie連我一刀都接不???”她問她。 “……我知道?!睂m裝女子聲音苦澀,“所以我才不能讓jiejie獨(dú)自承受……” 燕流霜倒沒懷疑她這句話是否真心, 換言之,她要是對她jiejie不真心的話,根本沒必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跑出來。 但燕流霜來繡玉谷的本意不是對這對姐妹怎么樣,所以沉吟片刻后她直接道:“你現(xiàn)在把那個孩子帶出來交給我, 我就放過你jiejie?!?/br> 宮裝女子立刻點(diǎn)頭:“是,是,我立刻將他帶來?!?/br> 不一會兒后,她就牽著一個白衣小男孩回來了。 小男孩見到燕流霜眨了眨眼,仰起頭問那宮裝女子:“這是移花宮的客人嗎,二師父?” 然而回答他這個問題的卻不是他素日更親近的二師父,而是方才被燕流霜擋了半個身形的邀月。 邀月冷聲道:“不是?!?/br> 見他愣住,似是又被自己嚇到,她還維持著冰冷表情補(bǔ)充了一句:“從今往后你也不用喊我們師父了?!?/br> 燕流霜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師徒三個,末了把目光停在那宮裝女子身上,忽然問她:“你叫什么?” 憐星:“……?”你都打上移花宮了你不知道我叫什么? 不過她到底沒有邀月那么難溝通,燕流霜問什么,她就答什么,很是順從。 在她的回答下,燕流霜才總算把鬼差所說的事和人慢慢對上號。 “原來是他們兄弟的大伯啊?!毖嗔魉獓K了一聲,“倒是巧了?!?/br> “所以燕姑娘并不認(rèn)識燕南天?”憐星很驚訝,“那燕姑娘緣何要……” 她沒說下去,但燕流霜聽懂了。 燕流霜笑了笑,沒回答,轉(zhuǎn)而問她:“此地離昆侖山有多遠(yuǎn)?” 憐星睜大眼睛:“昆侖山?” “對啊,他不是還有個兄弟在惡人谷嗎?”燕流霜指了指一旁正打量自己的花無缺,“總不好真讓一群惡人養(yǎng)大。” 這話讓憐星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羞愧。 說實(shí)話,憐星的反應(yīng)和燕流霜想象中的能想出那樣惡毒計策的人不太一樣。 比起被廢了一手還倨傲無比不肯低頭的邀月,她不僅識時務(wù)地配合,還一直試圖把當(dāng)年的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 燕流霜本來也不能殺人,想著她們足夠配合的話,稍微教訓(xùn)一下就算完了,而且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廢去了邀月的一只手,再繼續(xù)和這對姐妹糾纏下去沒什么意思,她想。 “人我?guī)ё吡?,你們好自為之?!彼f。 憐星聞言,抬起頭來深深地望了花無缺一眼,似是很不舍,但最后還是嗯了一聲點(diǎn)了頭:“……多謝燕姑娘手下留情?!?/br> 花無缺從小就在繡玉谷長大,這會兒忽然被告知兩個師父其實(shí)是自己的仇人,心中難以接受,再聽到燕流霜要帶自己走,竟是咬著唇垂下了頭:“二師父……” 其實(shí)憐星何嘗舍得他離開,當(dāng)年她想出那樣一個計策實(shí)屬無奈,畢竟若是不那么做,邀月定會立刻殺了江楓和花月奴的兩個兒子。 后來她們姐妹把花無缺帶回移花宮,她也是真把這個孩子當(dāng)成了徒弟在認(rèn)真教導(dǎo),七年下來,怎么可能一點(diǎn)感情都沒有。 這七年里她不止一次想過,等將來兩個孩子長大,互相殘殺之后,她要用什么面目去面對花無缺。 這個問題令她痛苦不已,所以這回燕流霜過來把人帶走,又這樣不留情面地揭破了當(dāng)年往事,她在害怕之余,也是有點(diǎn)慶幸的。 此時再聽花無缺喊自己二師父,她便忍不住涌出了淚水。 她知道自己當(dāng)不起這一聲二師父。 揉了揉眼后,她咬著牙對花無缺道:“jiejie之前已經(jīng)說了,從今天起,你不用喊我們師父了,我們是你的仇人!” 一旁的邀月也冷哼一聲:“你可以走了?!?/br> 燕流霜將這一切看在眼里,頗有些感慨。 雖然憐星沒說,甚至還把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但光是看憐星對花無缺的態(tài)度,她就基本能夠肯定,想出那樣一條毒計來應(yīng)該不是憐星的本意。 “走吧。”她低頭望向還不太愿意親近自己的花無缺,“我?guī)闳フ夷愕拇蟛托值堋!?/br> “我……”花無缺被她那較邀月更盛的氣勢嚇到,似是不太愿意。 燕流霜養(yǎng)過好幾個孩子了,雖然最后只有一個差強(qiáng)人意,但在哄孩子方面也算是有了點(diǎn)經(jīng)驗(yàn)。 看到花無缺那怯生生的表情,她主動斂了身上的殺氣,并收了刀勾起唇角:“昆侖山離這里可不近,我們晚過去一天,你的兄弟就要多受一天苦哦。” 花無缺聽到這話,終于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乖。”燕流霜揉了揉他腦袋。 然而就在他們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站在谷口處的憐星忽然又出聲叫住了她:“燕姑娘!” 燕流霜聞聲回頭:“還有什么事?” 憐星已經(jīng)擦去了臉上的淚水,再開口時比之前平靜許多。 她說昆侖山離繡玉谷不近,總得讓花無缺收拾一下行裝。 “也是?!毖嗔魉]有拒絕這個提議,因?yàn)樗肫饋硭砩线@回真的一點(diǎn)錢都沒了。 她好日子過得,窮日子也過得,但花無缺畢竟是在移花宮錦衣玉食長大的,跟著她餐風(fēng)露宿的話,怕是還沒到昆侖山就要病了。 之后她讓花無缺自己回去收拾行李,花無缺卻搖著頭說不用了。 “不用了?” “……我已經(jīng)不是移花宮弟子,不該拿移花宮的東西?!彼f。 燕流霜聽到這個答案一時無言。 她忽然明白了鬼差把花無缺列為人選之一的原因,在移花宮這樣的地方長大,還能保持這樣純粹的心,真的不容易啊。 同樣無言的還有受傷的邀月。 她盯著花無缺看了很久,末了直接偏過了臉。 至于憐星,則是在短暫的驚訝過后便笑了出來,笑后柔聲道:“不,這是移花宮和我們姐妹欠你的。” 最終燕流霜帶著花無缺離開繡玉谷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 她主動幫花無缺背上了他那個包袱,看了看天色后,又將他抱起道:“抓穩(wěn),我先帶你下山?!?/br> 花無缺其實(shí)有點(diǎn)怕她,但還是重重地點(diǎn)了頭。 他在移花宮長到七歲,這七年間還未出過繡玉谷,故而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樣,直到此時被燕流霜抱在懷里,才在夕陽下看清了這座飛鶴嶺的模樣。 當(dāng)真是綿延起伏,如展翅飛鶴,叫人稍有不慎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他聽著耳畔傳來的風(fēng)聲,忍不住扭頭看了抱著他的人一眼。 他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覺得這個人和移花宮里的人都不太一樣。 只看她的五官,她其實(shí)比邀月還要美一點(diǎn),尤其是那雙眼睛,比他見過的任何人都亮,簡直像是天上的星星。 但這樣清艷的五官配上她不作任何修飾而顯得十分英氣的眉毛,又莫名叫人不敢多視,仿佛那眉心藏著什么很可怕的東西一般。 燕流霜察覺到了他的目光,不過沒空理會。 她抱著人一路掠下飛鶴嶺,終于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到了山腳的小鎮(zhèn),還正好遇上了那個曾給她指路的鏢局總督。 對方見到她,跟見了鬼似的,嚇得直接摔到了地上。 燕流霜:“???”我長得不可怕吧? 鏢局總督盯著她確認(rèn)了好幾遍才試探著道:“姑娘……不是去繡玉谷了嗎?” 燕流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br> 鏢局總督:“那姑娘沒碰上那兩位宮主嗎?” 燕流霜:“碰上了啊。” 鏢局總督:“……”難道她能一個人干過移花宮那兩位宮主? 懷著這樣的疑惑,鏢局總督便忍不住跟她套起了近乎:“聽說那兩位宮主武功蓋世,可怕得很。” “還行吧?!毖嗔魉雷约旱臉?biāo)準(zhǔn)和一般人不一樣,所以說得很含糊,而后直接換了個話題道,“這鎮(zhèn)上可有什么客棧?” 客棧當(dāng)然有,但今夜已經(jīng)被他們鏢局的人占滿了。 換了其他人來問,鏢局總督肯定會如實(shí)回答,但現(xiàn)在他既然存了跟燕流霜套近乎的心,略一計較便換了種說法道:“姑娘若是不嫌棄,我可以讓我們鏢局的弟兄們勻一間出來給你。” 燕流霜噢了一聲,從花無缺的包袱里摸出了一塊碎銀遞過去:“行,那這個你拿著?!?/br> 鏢局總督忙拒絕:“不用不用!都是出門在外,何必如此客氣?!?/br> 她一本正經(jīng):“都是出門在外,才該算算清楚?!?/br> 說罷還轉(zhuǎn)向懷中的花無缺:“錢回頭我會還你?!?/br> 花無缺:“……”真的算得這么清楚??? 去客棧的那幾步路里,燕流霜向那鏢局總督打聽昆侖山怎么去。 鏢局總督:“姑娘去昆侖山做什么?” 燕流霜:“這個你不用管,告訴我怎么走就行了。” 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當(dāng)然不會不認(rèn)識昆侖山怎么走,但昆侖山這個地方,可是比飛鶴嶺還可怕。 所以猶豫片刻后,他便勸了燕流霜一句:“姑娘能從移花宮全身而退,一定武功高強(qiáng),可昆侖山那個惡人谷……當(dāng)年劍術(shù)天下第一的燕大俠都進(jìn)去了都沒能出來啊!” 燕流霜:“就是因?yàn)樗M(jìn)去了沒出來我才要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