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對劍的理解,畢竟看過了燕南天的劍,再回頭反觀自己的感覺可稱不上好。 之后的六七年里,杜殺一直在想,他的劍和燕南天相比到底差在哪里? 就在他快要想明白的時候,他又輸給了跟燕南天十分相似的燕流霜,而且輸?shù)酶鼞K。 燕流霜說他武功跟不上心境,這句話說簡單點(diǎn)就是他天資有限,直戳他一直以來都清楚然不想面對的事實(shí),曾讓他苦悶萬分。 可后來他也想通了,就算天資有限,他也一樣還是會繼續(xù)用劍。 自那之后,他的劍意好像就開闊了起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大概還要謝謝燕流霜曾那么直接地指出了那一點(diǎn)。 如今的他站在燕南天對面出劍,想的已經(jīng)不是成敗和生死。 他想的是,如果在劍形上他一輩子都追不上這個男人,那么至少在劍意上,他已經(jīng)有了與他比肩的資格。 那不是遺憾,相反的,他站在這個位置,看到了原本從生到死都觸碰不到的東西。 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在燕南天簡單至極的一劍下,杜殺一共使出了十七劍。 第十七劍結(jié)束的時候,杜殺手中的枯枝也應(yīng)聲而碎。 燕南天很驚訝:“你比從前……” 怎么說呢,雖然武功上的進(jìn)步不大,但同樣的劍法,被如今的杜殺用出來,已經(jīng)徹底不像是一個殺手的劍了。 杜殺聽懂了他沒說出口的話,抿唇朝他道了一聲謝。 這場只有一個見證人的比試就這么悄無聲息地結(jié)束了。 下山的時候燕流霜走在他們中間。 她隨口問燕南天:“阿兄和三娘打算何時上路?” 燕南天想了想道:“就這幾日吧,否則恐怕無法在過年前回到江南?!?/br> 他答應(yīng)了張菁,會在過年的時候去慕容家告訴她的那些表姐表妹,她是有父親的,她父親沒有不要她。 “行,那我也收拾一下行李。”燕流霜說。 “好?!毖嗄咸旌芨吲d地應(yīng)下。 下了山剛回到惡人谷,張菁便撲過來要他給自己撐腰。 雖然才醒了一個月,但他已經(jīng)是個十足的女兒奴,對張菁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張菁一賣委屈,他就立刻整副心神都被牽走了。 燕流霜在原地看著他們父女其樂融融的場面長舒了一口氣。 正當(dāng)她想上前跟張菁邊上的兩個徒弟說,這幾日該收拾行李的時候,整個下山過程中都沒開過口的杜殺忽然叫住了她。 杜殺喊她,向來是沒有什么稱呼的,這回也不例外。 他只是用很稀松平常的語氣問她:“以后就長留江南了嗎?” 她點(diǎn)頭:“應(yīng)該是吧?!?/br> “那一路平安。” “這話難道不該等我們走的時候再說?”她挑了挑眉。 杜殺垂下眼不去看她,好一會兒后才道:“我明日開始閉關(guān)?!?/br> 如此,他就不用看著她走了。 第六十一章 孿生兄弟相殺15 要說近年來江湖中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事, 當(dāng)屬昔日闖入惡人谷的天下第一劍客燕南天和江南張家的三娘,也就是江湖第一美人玉娘子喜結(jié)連理了。 不過那場婚禮結(jié)束后, 引發(fā)各種江湖熱議的卻不止他們兩個, 還有燕南天那個先前就名聲大噪的meimei。 他們從前便聽說過排在十二星相之首的魏無牙去惡人谷向她求親的傳言,所以早在那時便好奇過, 能讓那只眼高于頂?shù)睦鲜笕デ笥H的女人, 究竟是何模樣?和魏無牙求過親的移花宮主邀月比呢? 事實(shí)上好奇這個問題的人,也大多沒見過邀月到底長什么樣, 但這不妨礙他們對燕流霜的向往。 畢竟邀月雖兇名在外,但清冷如仙的名聲一樣遠(yuǎn)揚(yáng)江湖。若非如此, 魏無牙當(dāng)年怎會跑去移花宮求親? 大部分的人向往歸向往, 實(shí)則在見到燕流霜之前都認(rèn)定了她應(yīng)該美不過邀月, 也美不過玉娘子才是。 所以當(dāng)他們在張家的婚宴上見到那個坐在主桌,稱燕南天為阿兄的女人時,便集體傻眼了。 這一傳十十傳百的, 讓好奇燕流霜的人越來越多,也讓張家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多了不知多少拜訪者。 燕流霜對此相當(dāng)頭痛, 也深覺給張家添了麻煩,是以待了一個月后,她就果斷帶著兩個徒弟走了。 “還是惡人谷好啊……”路上小魚兒如是感慨, “大家都見過美人師父出手,所以根本沒膽子湊上來!” “……”燕流霜居然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惡人谷好雖好,對于這兩個孩子來說卻著實(shí)算不上什么好環(huán)境。 她猶豫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決定帶他們出海, 尋個安靜的海島認(rèn)真習(xí)武。 兄弟倆俱無意見,高興地應(yīng)下了。 之后師徒三個在東海某座無名島上一待就是五年。 逢年過節(jié)時,燕南天一家總會過來,哪次趕不及了,也會派人給他們送東西。 花無缺還是和從前一樣乖巧,至于小魚兒,則是因?yàn)楸粣灹颂枚鼤[騰了。 但小魚兒如今已經(jīng)摸清她的底線,知道自己只要認(rèn)真學(xué)刀,在別的方面皮一些她完全愿意容忍,所以說起話來越發(fā)沒大沒小。 燕流霜的確懶得跟他計(jì)較這些,她現(xiàn)在只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些,早日把所有能教給他們倆的東西教完,她就可以離開了。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這個想法竟會被在她面前慣來少話的花無缺看穿。 第四年的除夕,燕南天一家有事沒能趕來。 師徒三個便簡單地多烤了幾條魚權(quán)當(dāng)慶祝。 后半夜她睡不著,一個人去海邊吹風(fēng)。 快天亮的時候,她在他們師徒一起搭建的木屋前碰到了花無缺。 她很驚訝:“無缺你這么早便起了?” 花無缺搖搖頭,說他是一個時辰前聽到了她房間里發(fā)出的動靜。 “那你還挺警覺啊?!彼龥]當(dāng)回事,笑了笑道。 已經(jīng)長成少年的花無缺在東海的黎明里垂下了頭,聲音很低:“因?yàn)槲铱偸呛芘履奶煲挥X醒來,師父你就不見了?!?/br> 這話讓燕流霜愣了一愣,然后她想起當(dāng)年她把他從移花宮帶走的時候曾坦誠地對他說過,她不是無緣無故對他好,等將來她離開的時候,她會告訴他原因。 顯然五年過去,花無缺也還記著這句話,并察覺到了她急于離開的焦躁心情。 她有些想嘆氣,但最終沒有。 太陽從海平面上升起的時候,她和聲開口:“不會的?!?/br> 花無缺聞聲抬眼,似是在等她說下去。 而她伸出手來拍了拍這乖巧少年的腦袋道:“就算哪天我真的要走了,也不會不告而別?!?/br> 這并非花無缺想要的回答,但他大概知道,除了這句話之外,燕流霜是不可能給他們更多的。她終究要走。 于是他點(diǎn)頭,迎著晨光對她說了一句好。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久到燕流霜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才又出聲問了她一個問題。 花無缺問:“師父是要去見你一直在思念的那個人嗎?” 這問題其實(shí)有些冒犯,但燕流霜還是答了。 燕流霜說:“對,但我可能還有好久好久才能見他?!?/br> 微冷的海風(fēng)吹過來,將她的聲音襯得格外寂寥。 在這一瞬間,花無缺仿佛明白了什么。 假如他的不舍是一條小溪,那么燕流霜在談起那個人時的悲傷就是他們眼前的東海。 長久以來花無缺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她從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的人生,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 自那日起,他練刀又比從前刻苦了數(shù)倍。 他想這樣師父應(yīng)該能早些見到那個人了,等她見到那個人,她應(yīng)該就不會那么難過了罷。 這件事他沒告訴過小魚兒,但孿生兄弟之間總有些常人無法理解的感應(yīng),在第五年的春節(jié)到來后,小魚兒花在練武上的功夫也比之前多了許多。 燕流霜將他們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不可謂不感動。 其實(shí)仔細(xì)算來,她對這對兄弟,是不及對原隨云和宮九那樣好的,可他們至純至善,自始至終都對她存著感激,如她望他們好一般望她好望她快樂,比無花跟更叫她寬慰。 春去冬來又是一年。 長到十三的小魚兒和花無缺已經(jīng)學(xué)完了她的整套刀法,到了離開海島去經(jīng)歷江湖和人世的時候。 燕流霜問他們想先去哪,小魚兒說想回惡人谷看看。 花無缺附和了一句,附和完停頓片刻,而后又補(bǔ)充道:“……我還想去趟移花宮?!?/br> 燕流霜聽罷未作猶豫就應(yīng)了下來:“行,反正是一個方向,咱們慢慢走便是?!?/br> 他倆有點(diǎn)驚訝:“師父會和我們一起嗎?” 她點(diǎn)點(diǎn)頭:“我再陪你們走一段,走完這一段,才能放心讓你們出師啊?!?/br>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一同笑出來,又一同說好。 離開東海后,他們先去了江南一趟。 燕南天和玉娘子有事不在,把張菁放在了慕容山莊與她的表姐妹們作伴。 想著快一年不曾見面,他們便去慕容山莊探望了這個小姑娘,結(jié)果在慕容山莊呆膩的張菁聽說他們之后要去移花宮和惡人谷,立刻央著燕流霜帶上她一道。 “我都快在這待到發(fā)霉啦!”她扒著燕流霜的手臂不肯放,還不停給花無缺小魚兒使眼色,想他們幫自己一道求燕流霜答應(yīng)。 花無缺向來拒絕不了她,看她噘著嘴皺著眉,心已經(jīng)先軟了,立刻開口道:“那不如就帶上菁妹吧?” 小魚兒則是哼了一聲:“你就不怕被她煩死?” 張菁?xì)獾靡蛩?,偏偏她武功比不上小魚兒,追了兩圈,連小魚兒的衣角都沒碰到,頓時更氣了。 “你你你……你為什么不管管他!”惡霸不過小魚兒,她就對好脾氣的花無缺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