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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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嗯”了聲,靜默數(shù)秒后,說,“在學(xué)校?我來接你,有什么話見面說。” “……”聽筒里霎時(shí)安靜。 她不說話,他也便跟著沉默,三月初春,料峭寒意凝成冰,周圍的空氣也被凍結(jié)。 肖馳換了只手拿電話,輪廓線條緊繃,貼著機(jī)身,眼神很冷,看不出任何情緒。 然后,她在電話里聲音發(fā)顫著問他:“……真的和你有關(guān)系?” 肖馳唇抿成一條線,握住扶攔的手指,緊了松,松了緊,半刻才出口一個(gè)字:“有?!?/br> 話音落地,林悠悠的瞳孔驟然收縮。 分明該春暖花開,她卻置身冰天雪地。 黑漆漆的自習(xí)室里,她手腳冰涼,勉強(qiáng)靠著墻壁站穩(wěn),抖著聲,一字一句地質(zhì)問:“所以我爸媽的死,確實(shí)不是普通車禍?” 又是半晌沉默。 好一會(huì)兒,肖馳答她兩個(gè)字:“不是?!?/br> “你早就知道他們是被人害死的?” “是?!?/br> “隱瞞我到今天?” 簡短的對(duì)話,她問,他回答。最后一個(gè)問題,他沉默。 兩人間的氛圍,前所未有的冷靜,冷到冰點(diǎn)。 林悠悠只覺胸口被什么拉拽著,撕扯著,像要把她活活劈成兩半。腦子懵了,眼前也花了,想有滿天洪水席卷上來,她呼吸困難,一時(shí)間根本無法承受。 她的至親為人所害,竟就那么冤屈地,無望地,在地下長眠六年…… 太多雜亂思緒一股腦地涌上來,林悠悠靠著墻,緩慢滑坐到地上,拿手蓋住臉,頭埋進(jìn)膝蓋,雙肩劇烈顫抖。 細(xì)微的抽泣從聽筒里傳出來,強(qiáng)忍著,一陣陣,刺痛肖馳的耳膜。 她在哭。 而他不在她身邊。 “……”他心口驀的一緊,扔了煙頭拿腳碾碎,抽了太多煙,聲音嘶?。骸按谒奚崮膬阂矂e去。我來找你?!闭f完不等她回答,掛斷電話,抄起車鑰匙大步離去。 陽臺(tái)刮過一陣?yán)滹L(fēng),人去煙散,只留下地上的成堆煙頭和一個(gè)空煙盒。 * 有煙癮的人大多心事重。 這幾年,小姑娘時(shí)常拿抽煙有害健康來說事,煩著他,念著他,他心境變化,又顧及她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早就收斂許多。 今晚打回原形。 濃黑夜色下,肖馳一腳油門轟到底,下腮緊繃,眼神冷而陰鷙。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的姑娘還躺在他懷里,興沖沖地跟他商量年底訂婚。他逗她,冒幾句葷話,便令小姑娘羞得面紅耳赤。 仿佛只是一夕之間, 他再次被狠狠拋進(jìn)無邊黑夜。 一路都超速,一小時(shí)后,肖馳的車停在女生7棟樓下。 他閉眼冷靜數(shù)分鐘,然后給林悠悠打電話。 用戶忙碌,請稍后再撥。 肖馳眉心擰成一個(gè)川字,短短幾秒,他隱約意識(shí)到什么,心微亂,又緊接著打出去第二個(gè),第三個(gè)……一連七通,全是一個(gè)結(jié)果。 “干?!钡椭淞司?,下車直往宿舍樓的大門走。 剛到門口,守門的中年宿管就急匆匆地沖了過來,伸手?jǐn)r他,“欸欸,這位先生你這是做什么?這是女生宿舍,男的不能進(jìn)去!” 肖馳冷著臉,沒工夫搭理,繞開直接上樓梯。 宿管這下真急了,拽住他袖口,“你這人怎么回事兒?聽不懂中國話?。颗奚崮惺恐共?!” 肖馳冷冷瞥她一眼,幾個(gè)字幾乎從齒縫里擠出:“我找人。讓開。” 他氣場本就強(qiáng),此時(shí)雙眼充血目光兇狠,渾身都帶著一股冷冰冰的煞氣,中年女人被唬住了,咽了口唾沫,好歹站穩(wěn),“……找人不會(huì)打電話?看你一副文化人的樣子,怎么這么沒素質(zhì)!” 中年女人是大嗓門兒,聲音太大,不少住一二樓的女生都跑出來圍觀。 很巧合的是,圍觀女生里,正好有一個(gè)是tn拳擊社的社員。她一眼便認(rèn)出肖馳,不由詫異道:“肖老師?您怎么在這兒……您是來找社長么?我剛才看見她拿著手機(jī)出去了……” 肖馳擰眉,“去哪兒了?” 他這樣子太嚇人,小女生心頭一憷,搖頭,說話都有些磕巴:“不、不知道,我跟她打了個(gè)招呼,她只說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不過我看社長眼睛又紅又腫,好像剛哭過……” 話沒說完,門口的高大男人已經(jīng)就已沒了影兒。 宿管阿姨抬手撫心口,皺著眉,驚魂未定地嘀咕,“兇神惡煞的跟要?dú)⑷艘粯?,還老師呢!” * 肖馳又給林悠悠打了十幾個(gè)電話,全沒人接。 他車就停在宿舍區(qū),急奔環(huán)顧,獨(dú)自一人在學(xué)校里找,沒頭蒼蠅似的,漫無目的。 半小時(shí)后,附近的幾處食堂、體育館、小cao場便已全部找完。仍不見林悠悠的身影。 這一路過來,他全用跑,背上的襯衫全被汗打濕了,布料黏膩貼在rou上,不舒服。肖馳擰眉,脫了外套單手拎著,靜了靜,開始依次打電話。 他沒有林悠悠那些室友的號(hào)碼,首先想到的,是和她們走得近的莊寅杰。 打通后,簡單幾句就說明情況。 莊寅杰聽完大驚失色,道:“小舅媽今天沒跟我聯(lián)系過,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正好,我在qq上問一下來來姐她們吧。” 肖馳手?jǐn)Q了下眉心,沒有說話。 很快,少年的聲音再度從聽筒里傳出,支吾道,“……她們也不知道。舅舅,要不您再給林毅打一個(gè),興許小舅媽心情不好,回娘家去了呢?” 幾分鐘功夫,林毅那邊兒也回話了。 “馳哥……姐沒回來也沒說要回來。不過也有可能是跟奶奶說了?要不我再問問奶奶?不過你倆吵架的事兒,讓她老人家知道了也不太好……也別擔(dān)心。我姐那么大個(gè)人了,不會(huì)出什么事兒的?!?/br> 沒有回家。 風(fēng)冷颼颼地刮著,寒意入骨。 肖馳掛斷電話,掀眼皮,充血的黑眸掃視這處校園。已經(jīng)快到熄燈時(shí)間,四處都是黑暗。c大面積很廣,她如果有心躲,他找到她的幾率可以說是零。 半刻,他把外套隨手往地上一丟,坐在長椅上,弓腰,抬手握拳,頹然地?fù)巫☆~頭。 摸了下褲兜,煙和打火機(jī)都沒帶出來。 他唇緊抿,閉眼狠狠咬了咬牙,抱著嘗試心態(tài),再次拿手機(jī)撥出她的號(hào)碼。 出乎意料的是,不再是機(jī)械僵硬的電腦提示。打通了。 等待音格外漫長。 不知過了多久,電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很柔弱,帶著長久痛哭之后的沙啞,哽咽應(yīng)道:“喂?!?/br> “你在哪兒?!毙ゑY紅著眼,聲音異常冷靜。 對(duì)方輕微地抽泣,沒有答話。 他耐心全耗光,終于暴怒低咆:“林悠悠,老子問你在哪兒!”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被嚇到了,抽泣的聲音大了些,好半晌才道:“圖書館后門?!?/br> “待那兒別動(dòng)?!?/br> “我……” “求你。” * 林悠悠沒說謊。 肖馳飛奔到圖書館大門口時(shí),果然在門前的長椅上看見一抹熟悉人影,穿著淺色長袖連衣裙,在一片沉黑夜色中,格外醒目。 看見她的剎那,他惱子里緊繃的弦驟然一松。 步子放緩,朝她走過去。 聽見腳步聲,長椅上的姑娘抬了抬頭,看見那高大人影后,表情極其僵硬,似乎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不多時(shí),肖馳在林悠悠跟前站定。 她仰起頭,看見他額頭背心全是汗,黑色襯衣黏在身上,額前短發(fā)被風(fēng)吹得凌亂,黑眸里充斥血絲,狂亂駭人,直勾勾地定在她臉上。 對(duì)視不到兩秒鐘,她垂下頭,移開視線不看他。輕輕咬住唇。 誰都沒有說話。 不多時(shí),肖馳把黑色外套搭在她肩上,攏好了,自嘲似的笑了笑,語氣很淡,“知不知道老子多少年沒這么狼狽過了?挺能的啊,姑娘?!?/br> 她唇咬得更緊,還是不出聲。 他目光掃過她紅腫的眼,良久,嘆了口氣,屈起一邊膝蓋半蹲下來,換成平視角度,“說吧,都聽了些什么。” 她眼睛腫得幾乎脹痛,還是沒看他,啞聲道:“有人告訴我,六年前你被人收買,故意輸給那個(gè)美國人,我爸媽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所以被人害了。” 周圍忽然死靜了幾秒鐘。 肖馳笑,眼神冷得沒有絲毫溫度,盯著她,“你覺得是真的?” 林悠悠搖頭,“我不信你會(huì)打假拳,更不信你會(huì)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但是肖馳,”她抬起頭,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面容,“我不明白,既然你早就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而要把我蒙在鼓里?” 她哭著,口齒不太清晰,但那些字句卻清楚分明地印在肖馳心里。 良久的沉默后,他垂眸,去握她捏住手機(jī)的手。 軟白的小手有一瞬的退縮,被他用力包裹進(jìn)掌心,攥得死緊。她想抽,卻怎么都沒法抽動(dòng)。 他勾嘴角,聲音沉沉的,帶著點(diǎn)兒自嘲,“因?yàn)樵谖铱磥?,你的快樂和無憂無慮,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那些罪和重?fù)?dān),他一個(gè)人來扛,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