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與凌揚隔街對視良久，從兜里掏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

    凌揚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會兒上面的號碼，接了起來。

    街對面那人也把手機拿到耳邊，“你別怪小白，是我硬逼著他把你號碼給我的?！?/br>
    “哦?！绷钃P聽不出情緒地應(yīng)著。

    “你別掛，我就想跟你說句話?！?/br>
    凌揚靜靜聽著。

    “我知道你還在為那件事怪我，可能不能只有今天，我們不提那天發(fā)生的事，就像以前一樣，做一天好兄弟，一天就好？”

    等了很久，電話那邊才傳出來輕輕的一個字，“好?！?/br>
    孟琥掛了電話，朝街對面走去，他跟白礱一樣是軍校生，就算很隨意地走著也能顯出挺拔的身姿，葉朗雄性的本能察覺出了危險，下意識地直了直身子，似乎進入了備戰(zhàn)狀態(tài)。

    孟琥走了過來，跟白礱對視了一眼算打過招呼了，然后對著凌揚道，“揚揚。”

    凌揚沖他笑了笑，“你回來了?！?/br>
    他點頭，“這學期實習完了?！?/br>
    “飛行基地很好玩吧？”

    “很偏僻，很荒涼，”他頓了頓，“很想你?！?/br>
    凌揚不動聲色地岔開，“那是一定的，我和小白也很想你?！?/br>
    “難得回來，不去陪女朋友？”凌揚又問。

    孟琥神色有些復(fù)雜，“我們早就分了?！?/br>
    “啊，那真可惜，”凌揚道，“你這幾天還住校？”

    “嗯?！?/br>
    “那，晚上一起吃飯？”

    “好?！?/br>
    天氣很冷，凌揚嚷著要吃火鍋，徐賢附議，剩下三人自然沒有疑議。一行人來到超市，白礱和徐賢推了輛車直奔生鮮區(qū)買rou，凌揚等人負責解決其他東西。

    葉朗也推了輛車，凌揚在貨架上拿東西往車里扔，時不時還跟葉朗討論著。

    孟琥在后面看著兩個人和諧的樣子，覺得有些刺眼。

    孟琥專注地打量著凌揚，整整半年沒見，他幾乎沒有變化，依舊是過去那般神采飛揚的樣子。

    打小他就覺得凌揚是個從來沒有煩惱的人，臉上永遠帶著不摻雜質(zhì)的笑容，連帶著自己每次看到他，心情都會變得莫名得好起來。

    他曾經(jīng)發(fā)誓要讓對方保持這種無憂無慮的笑容一輩子，可到頭來這個誓言卻葬送在自己手中。

    凌揚穿得是連帽的大衣，方才在戶外他的帽子一直是戴著的，此刻進了超市才摘下來。看著凌揚半濕半干的頭發(fā)，孟琥突然覺察出不對勁。

    “揚揚，你去游泳了？”

    “是呀，你剛才不就等在游泳館門口嗎？”

    “我以為你只是去看，怎么你……你不暈水了？”

    “好了喲?！?/br>
    “怎么做到的？”孟琥半驚半喜。

    凌揚得意地瞥了眼葉朗，“我有很棒的私人游泳教練！”

    葉朗偏過頭看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東西選完，凌揚等在款臺結(jié)賬，徐賢把東西分門別類裝成四個袋子，自己拎了一個就往外走。

    白礱右手拎起一只，快步追上，左手一抄，把徐賢手里的袋子也接過來自己拎著，兩個人并肩離開。

    超市收銀員嫻熟地在面板上敲打了幾下，報出了總價。

    孟琥掏出錢包就遞了過去。

    凌揚手一伸，接過了從孟琥身后遞過來的葉朗的錢包。

    “揚揚？”孟琥不解地問。

    “你難得回來一趟，怎么能讓客人破費呢？”凌揚笑道，輕車熟路從葉朗錢包里掏出幾張紙鈔，又把錢包還了回去。

    孟琥聽到客人兩個字，皺了皺眉，不禁回頭看了葉朗一眼，對方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凌揚結(jié)完帳，順手把剩余的兩個袋子拎了出來。

    孟琥在收銀臺外面等，此刻見他出來，伸手就要去接。

    凌揚手一抬，兩個袋子都給了葉朗，葉朗自然地一手一個接了過去，轉(zhuǎn)身往超市出口走，凌揚跟在他后面拿著水單邊走邊看。

    孟琥覺得氣悶，卻無計可施，只好大步跟上。

    凌揚和徐賢家什么東西都是四人份的，好在細心的徐賢方才在超市多拿了雙拖鞋，但椅子就沒有辦法。經(jīng)過一番討論，他們決定把陣地轉(zhuǎn)移到客廳的茶幾上，這樣就可以把沙發(fā)利用起來。

    孟琥第一次來到凌揚的租房，走進他臥室，第一眼便留意到了桌上的鼠標。

    “鼠標還好用嗎？”他隨口問道。

    凌揚作勢就要去拔，孟琥連忙攔住，“你做什么？”

    “還給你呀？”凌揚回答得理所當然。

    孟琥沉默了一下，“你給我我也沒有用，繼續(xù)寄存在你這兒吧?！?/br>
    凌揚最近跟葉朗練拳皇自許小有所成，此刻非要讓孟琥見識一下自己的進步。

    兩人對戰(zhàn)了幾局，凌揚還是完敗，孟琥就是有心放水，也不好做得太明顯。

    葉朗過來叫二人開飯，凌揚見他來連忙招呼他，“師父快來幫我?！?/br>
    葉朗走過去，站在凌揚身后把手從兩側(cè)伸了過去，很隨意地用一個人推掉了孟琥三個，上次他跟白礱打的時候還保留了三分實力，這次則是水平全開，毫不留情。

    凌揚一副崇拜的表情，“師父好厲害！”

    葉朗面不改色地直起身來，拍了拍對方，“走吃飯了?！?/br>
    凌揚有些小失望，“啊我還沒打夠?！?/br>
    孟琥隨口接道，“別打太多了，小心眼睛?！?/br>
    凌揚噗嗤一樂，“我現(xiàn)在還用得著小心什么眼睛啊，”他站了起來，“不過倒是你要小心眼睛才是，不打了不打了，走吃rou去！”

    湖朔市隸屬北方，冬天有暖氣，屋里屋外截然不同的兩個溫度，再加上吃火鍋，大家都提前把多余的外套脫掉，只穿一件單衣。

    凌揚是個即使吃飯嘴也閑不住的人，一會兒跟白礱斗嘴，一會兒和徐賢聊天，葉朗本來話就不多，偶爾插上兩句，剩下的時間都在默默涮rou，然后往凌揚碗里夾，凌揚除了第一筷子是自己涮得以外，一直在吃現(xiàn)成。

    凌揚雖然聊得開心吃得省心，也沒忘記待客之道，一個勁招呼孟琥，生怕怠慢到他一樣。

    孟琥見凌揚跟誰相處都無比自然，唯獨對自己像對個外人，心中那種憋屈的感覺愈發(fā)嚴重。

    他沖葉朗舉起酒杯，“孟琥?！?/br>
    兩個人見面后還沒做過自我介紹，確切地說，兩個人連對話這都是第一次。

    葉朗也拿起了酒杯，“葉朗。”

    “聽小白說，這段時間一直是你照顧揚揚，辛苦你了?！?/br>
    葉朗搖搖頭，“分內(nèi)之事?！?/br>
    孟琥聞言手一抖，半杯啤酒灑了出去，他并不是故意的，此時也被嚇了一跳。

    “對不起?！?/br>
    “沒事，”衣服被淋濕的葉朗毫不在意地放下杯子，站了起來，“我進去換一下?！?/br>
    說完就走進凌揚臥室關(guān)上了門。

    片刻后孟琥看到從凌揚臥室里走出來的葉朗，瞪大了眼睛。

    葉朗肩膀比凌揚寬，兩個人的衣服尺碼顯然不一樣。

    此刻長眼睛的人就看得出來葉朗新?lián)Q上的衣服是他自己的。

    而且他身上那件衣服，孟琥怎么可能不認得。

    那件全球限量的飛行員紀念襯衫，整個湖朔市只有一件。

    當初凌揚每天放學都要跑到這個牌子的專賣店櫥窗外面流口水，然而以他的經(jīng)濟能力不可能買得起。

    孟琥家境比凌揚要好很多，但軍人家庭家教向來比較嚴格，給小孩子的零花錢也有限，孟琥省吃儉用，把每天的午飯錢攢下來，足足攢了一個月，又動用了自己的壓歲錢才湊夠。

    可等他好不容易攢夠錢，自己的計劃不知怎么被凌揚知道了，又死活不肯讓他買。

    就在他瞞著對方跑到專賣店里的時候，老板說那件衣服前一天剛剛被人買走了，難道那個人就是他？

    這件衣服上次凌揚落水后借去穿，沒多久就還給了葉朗。

    后來葉朗見他喜歡，有次找了個借口把它放在凌揚家。

    葉朗存衣服時沒有特別的想法，沒想到如今派上了用場。

    如今看到對方吃驚的表情時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孟琥又回頭去看了看其余三人，沒有人表示出任何意外，仿佛凌揚的臥室里有葉朗的衣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凌揚對啤酒不感冒，喝了幾杯就吵著要換飲料，葉朗起身去拿，凌揚在后面喊，“給老虎也拿一瓶，他不能喝太多酒?！?/br>
    葉朗拿過來兩瓶綠茶，一瓶奶茶，凌揚和徐賢都是喜歡綠茶的，徐賢拿走瓶綠茶后，凌揚順手把奶茶拿了過去。

    “你不是喜歡喝綠茶？”葉朗見狀問道。

    已經(jīng)打開綠茶的孟琥聞言，把手里的綠茶遞給凌揚，“那這個給你?！?/br>
    “我喝奶茶就好，你不是乳糖不耐？”

    孟琥似乎是被這個問題噎到了，半天才開口，“現(xiàn)在喝一點沒有關(guān)系?！?/br>
    “沒事，我喝這個就好，我也很喜歡喝奶茶?！绷钃P晃了晃手里的奶茶。

    一行人吃飽喝足，白礱嫌棄他們?nèi)齻€燈泡，拉上徐賢外出散步消食去了。

    孟琥又在凌揚家坐了一陣，三個人胡亂聊些不輕不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