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辰仿佛被人灌了一口蜜糖，一直甜到了心底。

    “所以, ”他又說，“我們在這方面都沒有經(jīng)驗，更要勤加練習(xí)了，你說是不是？”

    她被他的低音炮震得暈頭轉(zhuǎn)向，竟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一著不慎又被他飛快地偷親了一口。

    頭頂夜空上，星星燈一閃一閃的，后裔終于追上嫦娥仙子，牛郎織女也踩著鵲橋相會，都是大團圓結(jié)局呢。

    半個小時后，周星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覺得心口仍砰砰亂跳得厲害，她有些好奇，親她的時候，傅衡光的心跳也會這么快嗎？

    唔，下次要記得檢查一下。

    ***

    次日清晨，南大校園被層層白霧裹成了人間仙境，趙暉和張會寧全身武裝，手里拎著豆?jié){油條包子往實驗室走，地上結(jié)了一層薄冰，他們小心翼翼地放慢步子，邊走邊交談。

    “砰”的一聲，前面有人中招栽地上了，趙暉趕緊走過去把人扶起來：“大兄弟，小心點嘞?！?/br>
    “誰是你大兄弟？”應(yīng)他的是個女聲。

    “對不住咯。”趙暉忍不住哈哈大笑，“都怪這霧太大了，一時迷了我的眼睛?！?/br>
    摔倒的是個體育系的女生，站起來時還比張會寧高半個頭，身高估摸差不多逼近一米八，又穿著一身黑衣，也難怪他會誤以為是男生。

    “謝謝啊。”弄清是誤會一場，女生也不扭捏，胳膊往他肩上一搭，豪爽道謝后就走開了，沒一會兒頎長的身影就消失在霧氣中。

    趙暉揉了揉隱隱生疼的肩膀，再次慶幸爹媽把自己生得皮糙rou實，剛剛那一下，要是換了張會寧這小身子骨，估計不骨折也會疼得他夠嗆。

    “哎老趙，”張會寧說，“昨晚睡覺時，你有沒有聽到林非凡講夢話？”

    “嗯?！?/br>
    “你聽清楚他說的是什么了嗎？”

    趙暉覷他一眼，不答反問：“你不也聽清楚了嗎？”

    “是啊?！睆垥幱樣樀乜s了縮脖子，猶豫著待會到了實驗室，要不要把林非凡叫了她名字一整夜的事告訴周星辰。

    這哥們兒也真是的，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不懂嗎？既然都為了人家不惜考上研究生了，再動動嘴皮子把深藏的心思說出來，就那么難？

    林非凡不急，倒是他這個局外人看得心急了。

    想當(dāng)紅娘的心一下在這初春的寒氣里熊熊燃燒起來。

    然而，等他們?nèi)サ綄嶒炇?，張會寧忙完手上的事，終于騰出時間去找周星辰聊聊，沒想到這時林非凡頂著一頭亂糟糟的短發(fā)垂頭喪氣地從門外進(jìn)來了。

    張會寧不明所以。

    跟在林非凡身后的趙暉朝他搖了搖頭，做了個“噓”的手勢。

    原來林非凡因寒假的星空觀測任務(wù)弄錯了某個參數(shù)，一大早就被徐教授拎去了辦公室，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痛罵……

    雖然跟在教授手下才一個學(xué)期，但他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為人嚴(yán)肅，又是直腸子，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罵起人來連帶著三個小時大氣都不喘一口的。

    張會寧之前也被他罵過，當(dāng)時簡直快要懷疑人生了，甚至恨不得當(dāng)場把心肝都掏出來，讓他看看自己是如何的幡然醒悟！

    正是因為太有同感，張會寧覺得自己不能再在林非凡的傷口上撒鹽了，當(dāng)即就歇了給他牽線的心思。

    趙暉在旁邊不知道想什么，臉色凝重。

    當(dāng)時他就在辦公室整理資料，自然清楚整個過程，這次的事態(tài)比以往都嚴(yán)重多了。

    徐教授甚至語重心長地讓林非凡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是否適合繼續(xù)走這條路。

    他再看林非凡一眼，無聲嘆氣。

    周星辰沉醉在一堆復(fù)雜的數(shù)據(jù)中，沒有察覺實驗室里的暗潮涌動，直到吃午飯時聽張會寧提了一嘴，對方顯然也知道是還未經(jīng)證實的消息，發(fā)現(xiàn)說漏嘴后，立刻就腳踩西瓜皮溜之大吉了。

    她只好向傅衡光求證。

    他往她碗里放了塊雞rou：“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br>
    話鋒一轉(zhuǎn)：“林非凡追過你？”

    周星辰險些被茶樹菇骨頭湯里多出來的幾絲酸味嗆了一下：“……沒有?！?/br>
    不就是上次被他撞見和林非凡一起從實驗室出來嗎，怎么連這點子虛烏有的醋都開始吃了？

    傅衡光語氣莫名篤定：“他喜歡你。”

    “你怎么知道？”

    “直覺。”

    周星辰用筷子把成團的米飯分開，又聽他說了一遍：“他喜歡你?！?/br>
    她輕聲嘟囔：“可我不喜歡他……”

    幾乎同一時間，他的聲音和她的幾乎交集在一起——

    “可我只喜歡你?！?/br>
    完了，徹底完了。

    滿嘴都是蜜糖，吃什么好像都變得沒滋沒味了。

    午覺還是去傅衡光那兒睡的。

    進(jìn)門前還被他哄著錄了指紋和臉部數(shù)據(jù)，以后他不在家她都可以自己進(jìn)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氣息令她安心，周星辰又睡了個沉沉午覺，醒來時發(fā)現(xiàn)床邊多了一只……白色小狗。

    它轉(zhuǎn)著一雙棕色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她看了又看。

    周星辰第一念頭：這不會就是傅衡光秘密訓(xùn)練出來的那只會彈鋼琴的小狗吧？

    不過，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湊過去仔細(xì)看了看，這是一只機器狗，雖然外形逼真，但摸上去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連周小寶都忍不住從包里飛出來：“你是誰呀？”

    小狗繼續(xù)看著周星辰。

    周小寶問了幾遍沒有得到回應(yīng)，明白了，原來它不會說話啊。

    那應(yīng)該是屬于很低端的機器人了。

    它意興闌珊地飛回去了。

    眼看時間不早，周星辰笑瞇瞇地摸摸小狗的腦袋，進(jìn)浴室洗漱去了。

    在她身后，小狗的嘴巴張了張，好一會兒才吐出聲音來：“我是多拉?！?/br>
    梳好頭發(fā)出來客廳，沒看見傅衡光，倒是桌面壓了張紙條，周星辰拿起來一看，原來他是被教授叫回實驗室去了。

    應(yīng)該是去商量后天到貴州實習(xí)的事吧？

    這次外出學(xué)習(xí)為期一周，不出意外的話，是由傅衡光帶隊。

    到正式出發(fā)這天，林非凡沒有來報到，也算是側(cè)面證實了某個傳言。聽說他請了病假，但其中的真真假假又有誰知道呢？

    地球不會因為缺少某個人而停止轉(zhuǎn)動。

    一行人準(zhǔn)時坐上學(xué)校專車前往貴州，目的地是平塘縣的金科村，也就是“中國天眼”（500米口徑球面射電望遠(yuǎn)鏡）的所在地。

    雖然交通完善了不少，但車子爬上山路，還是能感覺到明顯的顛簸。

    張會寧很不爭氣地暈車了，虛弱地靠在趙暉肩上。

    周星辰和傅衡光坐在最后一排，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偷偷拉著手，偶爾輕聲說悄悄話。

    窗外，時不時會閃過一輛無人駕駛的送貨汽車。

    由于山區(qū)地形復(fù)雜，大型笨重的貨物運輸艱難，司機也很容易出事故，不是撞上山角就是飛出懸崖，或者不知掉到哪個洞里，總之危險重重。

    這款汽車既能很好地滿足運輸需求，又能加大安全性，迄今為止，已經(jīng)在新疆西藏某些偏遠(yuǎn)險峻的地區(qū)陸續(xù)投放使用，真正意義上實現(xiàn)了“全國包郵”。

    暮色`降臨時分，終于到達(dá)目的地。

    展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口的“大鍋”，它的面積相當(dāng)于30個標(biāo)準(zhǔn)足球場，從這個角度，一眼都望不到盡頭。這便是“中國天眼”，二十多年前由中科院國家天文臺主持建設(shè)，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單口徑的射電望遠(yuǎn)鏡。

    它從誕生以來，成就不可勝數(shù)。

    “中國天眼”的目光細(xì)到可以獲取天體的超精細(xì)結(jié)構(gòu)，遠(yuǎn)到能還原宇宙早期的圖像，更牛逼的是，它甚至參與過搜尋外星文明，并且捕捉到一段復(fù)雜信號，目前還在破譯中……

    當(dāng)然，這等絕密消息是不會對外公開的。

    離入口還有幾百米遠(yuǎn)的地方，矗立著一座高大的雕像。

    這是“中國天眼”之父南老先生，后人為了永遠(yuǎn)紀(jì)念他，特地修了這座雕像，底座上還刻著這樣一句話——

    “人之所以脫穎而出，就是因為有一種對未知探索的精神。”

    這句話被無數(shù)天文愛好者當(dāng)做座右銘。

    負(fù)責(zé)人介紹說：“‘天眼’落成，南老先生功不可沒。他兢兢業(yè)業(yè)一生，心念祖國事業(yè)，然而直到離世也沒……為了彌補這份遺憾，前段時間我們找了設(shè)計師，把雕像的兩只眼睛換成了微縮望遠(yuǎn)鏡……”

    當(dāng)天色全暗，月亮星星出現(xiàn)在夜空，老先生雕像的兩個“眼睛”會自動追蹤天體，他眼中裝著星空宇宙，仿佛一個小千世界，也有它自己的日升月沉。

    身體已不復(fù)在，但某種意義上，精神卻用另一種方式得到了新的傳承。

    大家肅然起敬，寒風(fēng)吹得衣擺紛飛，每個人都站得筆直，目光虔誠，心中卻有一股熱血在涌動。

    傅衡光和周星辰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對方眼神的含義。

    不后悔。

    選擇這條路，大概是這一生最不后悔的決定之一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南老先生。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在食堂吃過晚飯后, 負(fù)責(zé)人把傅衡光一行人領(lǐng)到一棟單元樓前, 接下來一周的時間他們都要住在這里。

    一路舟車勞頓, 大家都累了, 各自找到自己房間, 門一關(guān)，再沖個熱水澡，卷著被子三秒不到就夢周公去了。

    傅衡光隔壁就是周星辰的房間，只隔了一堵墻。

    他把她的行李提進(jìn)來：“困了？”

    周星辰正掩口打呵欠，眸底蒙了一層水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