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顧祁從包裹之中翻出了不該存在于這個時代的醫(yī)書，說到底，從來沒有見過真正的瘟疫，先前就是學(xué)過再多，那也只是紙上談兵。

    現(xiàn)在的徐州雖說在寒冬之中依舊一副欣欣向榮的情景，但是等過些日子疫病散播開來，別說欣欣向榮了，人能活下來都是好的。

    作為瘟疫的源頭，如果不能得當防治，這偌大的徐州兗州一帶根本難以幸免，顧祁著急，急的就是這一點，盡管在他到了軍中之后就先強調(diào)了衛(wèi)生的重要性，但是沒有絲毫自覺的士兵們在不知道嚴重性的情況下能做到哪一步，顧祁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記下了幾個可能能用得到的藥方，顧祁隨手將醫(yī)書扔回包裹，然后一點一點將可能會用到的東西寫在竹簡上，他怕之后忙起來后考慮不到漏了什么重要的東西，那時候就不是說兩句能解決的了。

    傷寒起病緩慢，潛伏期能達到十天左右，耽誤了這么多天，那些染病的士兵發(fā)病也就在這幾天了。

    雖說已經(jīng)將染病的士兵隔離開來，但是那些士兵們還沒有死，斷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等死。

    大部分士兵都在城外駐扎，正好，在城外找個開闊的地方另外支起營帳作為隔離區(qū)，采集周邊的艾蒿等殺菌消毒的東西早晚熏一遍，總之，能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

    呂布過來的時候，顧祁手邊已經(jīng)堆了一排的竹簡了，看到這情況，呂布不得不看清了事實，那就是就算他不同意讓人出去，這人也依舊會跑出去。

    “錦書！”

    耳邊出現(xiàn)了熟悉的聲音，顧祁抬頭看了一眼，匆忙之中只讓人在旁邊坐下，連禮都忘了行，他們倆私下里確實不怎么在乎這些禮數(shù)，顧祁是偶爾會忘，呂布……對顧祁偶爾的不拘禮數(shù)，他高興還來不及。

    看顧祁這般反應(yīng)，呂大將軍也知道他沒有將之前的事情放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呂大將軍心里還多了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主公莫急，祁稍后便好。”

    顧祁頭也沒抬，就這么將呂布晾在了一邊，這人來了，那就意味著戲先生成功將人說服了，果然，比起奉孝，戲先生靠譜多了！

    呂布聽話的站在一旁不說話，或者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還好顧祁說的稍后就好真的是馬上就好了，放下手中的筆，顧祁起身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整齊。

    “錦書……”

    “主公，傷寒兇險，在情況還沒有穩(wěn)定下來，便不要前往軍營了，至于府中……早晚讓下人用艾草熏一遍，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千萬不要隱瞞……”

    呂布張了張口，但是看顧祁皺著眉頭叮囑個不停，一時間也不想開口了，不光他自己擔(dān)心，這人也是會擔(dān)心他的。

    不過接下來，呂奉先這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開心也被壓下去了，因為顧祁接下來對戲志才郭嘉荀彧賈詡等人安排的讓他心生嫉妒，甚至連遠在兗州的高順和趙云都被惦記到了，這么一比較，好像就數(shù)他最不起眼。

    顧祁對著呂布說了一堆注意事項，然后將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的竹簡堆在了呂布懷中，“主公，有什么該注意的都寫在這里了，傷寒不是不能治，不用太過憂心?！?/br>
    不能因為一個瘟疫而喪失信心，顧祁看著呂布，嚴重沒有絲毫慌亂的意思，相信他，他有辦法！

    然而，聽顧祁這么說，呂布心頭一動，勉強壓下心里的焦躁看著他，“錦書這是要自己下軍營？”

    被呂布這么一問，顧祁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當然要下軍營了，不去軍營，他怎么治病，怎么研究治療傷寒的法子？

    眼看呂布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顧祁先開口將他的話堵住，“主公，傷寒雖說令人恐懼，但那也是一種病，祁是大夫，還是能顧住自身的?！?/br>
    “主公莫要忘了祁之醫(yī)術(shù)如何，更何況，祁不是胡攪蠻纏之人，眼睜睜的看著傷寒肆虐，實在有辱萬花之名?！?/br>
    呂布沉默了一會兒，看顧祁的樣子也不像逞強，仔細叮囑了好長一串事項才抱著懷里的一堆竹簡出去。

    他在這兒勸也沒什么用，倒不如趁現(xiàn)在盡最大努力將傷寒擴散的勢頭控制住，這樣也不至于再讓錦書犯險。

    看著呂布像是找到目標一般一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顧祁揉了揉額頭，嘴角不自覺的有些上挑。

    即便現(xiàn)在的情況不怎么好，顧祁還是勾起了唇角，將軍大人這是又想到了什么，他身體素質(zhì)這么好，而且身為主公，定然不會出什么問題。

    被人關(guān)心的感覺真的很好，他的運氣很好，來了這么長時間，遇到的都是好人，戲先生，奉孝，荀先生……尤其是呂奉先呂大將軍，真的特別好。

    心里感動了一下下，顧祁很快就將這些事情拋之腦后，現(xiàn)在可不是煽情的時候，最該做的是傷寒肆虐起來該怎么辦！

    吩咐下去重點照顧諸葛亮小少年的住處，府中除非必要，盡量不要和外面的人有過多接觸，軍中已經(jīng)有患病的士兵，那城中百姓之中患病的人只會更多。

    然后，顧祁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去郭嘉那兒走一趟，如果只是一個郭嘉還好，但是那兒可還有郭奕小娃娃，以郭嘉平時不靠譜的樣子，他實在不放心。

    在郭嘉處被拉著教訓(xùn)了一頓，顧祁一邊聽著郭嘉口中不停的念叨些什么傷寒兇險他不該去冒險，一邊和平日里照顧郭奕的下人強調(diào)了如何防止傷寒進入。

    旁邊的人仔仔細細聽著顧祁說的每一個字，他們不懂這些，但是錦書先生說的話一定要聽，畢竟疫病一來，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都逃不過去。

    這邊顧祁已經(jīng)將注意事項說的差不多了，郭嘉依舊沒有止住話頭，看了眼天色，顧祁伸手放在郭嘉肩膀上，時候不早了，他先走了！

    時間就是生命，太陽已經(jīng)偏的很厲害了，他再不去軍營，今天就走不了了，奉孝你還是在家老老實實的看兒子吧！

    好不容易將郭嘉按回去，顧祁收拾了東西帶了人出城去了，在上午的時候，軍中大夫不管在什么地方的都已經(jīng)去了城外軍營，連華佗也帶著徒弟過去了，軍醫(yī)不像尋常大夫，他們首先是軍人，而后才是大夫。

    因為有呂布的命令，顧祁這一趟走的格外順利，剛到城外軍營，還不等車駕停穩(wěn)，看見是他到來，營中便有人急忙跑了出來。

    “錦書先生，先前隔離開的弟兄們有幾個開始發(fā)病了，華先生去之前留了話，說是讓您做好心理準備?！?/br>
    士兵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面對疫病，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的士兵們也會害怕，而且大漢近幾十年來瘟疫不斷，有多少人不是死在了戰(zhàn)場上而是死在這疫病之上，他們心里清楚，只是沒想到，剛在徐州穩(wěn)定一會兒，疫病就跟了過來。

    顧祁眼神一凌，他既然敢過來，自然不會是什么貪生怕死之人，更何況，這病情還沒蔓延起來，慌什么？

    板著臉呵斥了慌張的士兵幾句，讓薛蘭帶人自行安置，顧祁停也不停直接問清了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向來溫和的人黑了臉訓(xùn)斥人，帶來的沖擊力堪比呂布發(fā)火，原本還忐忑著的士兵愣了一會兒，看顧祁這般反應(yīng)心里忽然踏實了下來。

    是啊，怕什么，錦書先生的醫(yī)術(shù)堪比仙人，他們又不是沒有見識過，有錦書先生在軍中，他們還有什么可怕的？

    第94章

    跟著帶路的士兵走到被隔離的營帳處，顧祁一個人走了進去, 如果沒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他士兵最好不要進入這里。

    掃了一眼周圍的情況，顧祁站在原地眉頭皺的死緊, 沒有一點防范意識，傷寒不肆虐起來才怪！

    這個時候已經(jīng)有“病遷坊”的存在, 先前是用來隔離麻風(fēng)病人的，不過現(xiàn)在有瘟疫, 照搬過來也是一樣的，因此隔離病人他們還是有些經(jīng)驗的。

    但是，這點經(jīng)驗完全沒有起到好的作用！

    帳篷之間的距離很小, 因為里面是生病的士兵, 因此在衛(wèi)生方面根本達不到顧祁的要求，即便之前他已經(jīng)強調(diào)了很多遍。

    果然, 不親自盯著根本就不行，他說的再清楚, 這些從來沒有做過的士兵們也沒辦法整出來一個看得過去的隔離區(qū)。

    甩了甩袖子，顧祁快步走到帳篷之中，看到里面軍醫(yī)們毫無防備的樣子, 更是連一貫的笑臉都維持不住了。

    連大夫都不知道預(yù)防，有那么多被感染的大夫怪的了別人嗎，現(xiàn)代那么嚴密的防護措施還能出現(xiàn)感染，他們一點措施都沒有，還真是膽大！

    之前教的都和著飯一起吃了嗎？！

    看著圍在一起商討藥方的軍醫(yī)們, 顧祁拍了拍手，冷著臉讓所有人都出去，要是這些軍醫(yī)們再倒下，豈不是雪上加霜。

    又給軍醫(yī)們講了一通防護的重要性，顧祁讓人抓緊時間趕制出來簡易般的口罩手套以及其他物品，直到確定了大夫們在接觸病患時知道將自己保護好才作罷。

    而后，顧祁又順便讓人四處采集石灰?guī)r，石灰能消毒，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用不過了。

    辛味香燥之藥，多有芳香辟穢、健脾化濕之功，這一點尋常醫(yī)者都知道，因此，不用顧祁囑咐，軍醫(yī)們已經(jīng)用蒼術(shù)木香等藥材給這兒消過一遍毒了，盡管在他們看來，這只是在除晦氣而已。

    好在，大漢這么多年來瘟疫并不少見，雖然沒有辦法治好，但是在這方面好歹有了些許經(jīng)驗，有些顧祁考慮不到的地方，他們反而能顧忌到。

    營中狀況沒有壞到顧祁想象中的那個樣子，他們這些緊急措施還是起到了些許作用，疫病雖說有擴散，但是好歹沒有大規(guī)模傳染。

    顧祁想的是在治療傷寒上，張仲景才是最拿手的那個，但是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怕是連張仲景也沒有什么頭緒，而且，這人遠在長沙，就是去請現(xiàn)在也來不及。

    因此，便是最開始有去請張仲景的想法，最終顧祁也沒有實施，而且，他們軍中有個華佗，對疫病一樣有著很深的研究，再說了，身為杏林弟子，顧祁自己就是個bug一般的存在，沒道理研制不出治療傷寒的方法。

    因此，在軍中眾人加班加點之下，治療的方案很快完善了起來，這場來勢洶洶的瘟疫在軍中造成的傷亡竟然在他們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

    在有痊愈的病例出現(xiàn)后，顧祁便轉(zhuǎn)移了陣地，士兵們的情況得到了控制，城中的百姓還沒有，不像士兵們知道服從命令，普通百姓們得了病，多的是只當風(fēng)寒來治療而不敢說出去的，畢竟在以前，一旦發(fā)現(xiàn)是瘟疫，那就絕對沒有活路了！

    所以，在百姓中眾多隱瞞不報的情況之下，傷寒在城中的傳播速度遠遠比軍營中更為迅速，好在，呂布手下的人基本上都經(jīng)歷過瘟疫，對百姓的想法都有所了解，因此，在顧祁華佗他們研制出藥方之前，他們便召集了城中大夫挨家挨戶的檢查。

    即便家中沒有病人，熏艾葉什么的也是必須的，這時候，預(yù)防比治病來的更重要，即使是強制也必須做到。

    用蒼術(shù)同豬蹄甲燒煙，除惡氣，彌災(zāi)疹，jian邪鬼怪都避開！

    有時候，用辟邪消災(zāi)等說法比治病更能說服百姓們?nèi)プ鍪拢虼?，在強硬的手段以及挨家挨戶的說教之下，隱瞞的百姓也越來越少了。

    直到深冬，下邳已經(jīng)下了好幾場大雪，傷寒的勢頭才堪堪止住，城中不再每天死氣沉沉，終于有了些人氣。

    徐州有了起色之后，軍中大部分大夫便被派到兗州去了，那兒的情況比徐州要嚴重許多，好在高順抉擇果斷，必要的時候直接軍令強行執(zhí)行，這一點深的呂布真?zhèn)鳌?/br>
    顧祁最開始是想跟著一起去的，但是這次呂布說什么都不肯答應(yīng)，在下邳還好，還能有人看著點不讓他亂來，要是讓這人去了兗州，恐怕高伏義對這人更是言聽計從，什么危險的地方都讓他去闖了。

    不僅呂布攔著，這次連戲志才都跟著一起勸，想著軍醫(yī)們應(yīng)該能撐得住場子，顧祁也沒強求，就安安心心的待在下邳和華佗一起整日研究藥方。

    用藥如用兵，兵不在多，獨取其能，藥不貴煩，獨取其效。

    每家每戶都發(fā)一些防疫用的藥材，用蒼術(shù)、木香、乳香、降香等東西熏房間也費不了多長時間，但是效果很好就是了。

    每個人的病癥都不一樣，藥材的劑量用的就不一樣，一旦有什么解決不了的情況，顧祁和華佗他們也還是會被叫過去救急的，因此，在下邳的顧祁并沒有閑下來。

    連徐州都是這般情景，外邊那就更不用說了，但是現(xiàn)在，在剛能顧住自己的情況之下，沒人還能有心思去外面幫助不知是敵是友的人，但是對于流落到這兒的災(zāi)民，徐州的人并沒有不管不顧。

    來年春耕需要人手，這些人若是能在徐州落地扎根，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能接受的情況下為什么不接？

    在顧祁去城外軍營的那幾日，嚴氏便撐不住了，即便她是將軍府的主母，得了疫病依舊無妨厚葬，為了避免傳染他人，只能跟尋常人一樣，找個地方埋的深深的，然后在上面撒上厚厚的一層石灰。

    在被呂布關(guān)禁閉的時候，呂玲綺就意識到了什么，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這種情況下，她就是再遲鈍也看出不對勁來了。

    因此，在禁閉解除之后，小姑娘也不像以前那樣瘋的肆無忌憚了，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對刀劍的興趣不像以前那么大了，反而將興趣轉(zhuǎn)移到了治病救人上面。

    呂玲綺的轉(zhuǎn)變身旁的人看在眼里，至于原因他們也猜得出來，在家人患病之時，如果自己能將病治好，這是常人都有的想法。

    或許等過了這段時間，小姑娘慢慢就恢復(fù)了，至于現(xiàn)在，她想學(xué)就先學(xué)著吧！

    因此，對小姑娘沒事兒的時候就到顧祁這兒待著的舉動，呂布也沒說什么話，而顧祁就更不可能說什么了，教謀略戰(zhàn)術(shù)什么的他不行，但是醫(yī)術(shù)絕對行啊，更何況，就呂玲綺對藥材的敏感程度來看，如果能堅持下去，成就絕對不低，就看她是一時興起還是想一直學(xué)下去了。

    說起來，收小姑娘當徒弟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

    “先生，凝血草在這兒！”

    在晾曬著的眾多藥材之中，呂綺玲很快就找出來了不應(yīng)該在這兒放著的凝血草，她已經(jīng)認了不少藥材，這一點兒難不住他！

    顧祁揉了揉湊到面前的小腦袋，夸了兩句后讓她接著找，這些藥材中還有其他不該放在這兒的。

    凝血草，多用來止血包扎之用，但有驅(qū)毒之效，故而亦可用來解毒，細長葉，離根部越近越寬，花為玫紅色，辨認度還是挺高的，但是其他的藥材就沒有這么容易辨認了。

    看呂玲綺找的起興，顧祁也不忙，自己翻曬著藥材，同時給小姑娘一些提示，免得小姑娘的信心太過挫敗。

    顧祁性子溫和，講起來也極有耐心，呂玲綺原本學(xué)醫(yī)的決心在他這般引導(dǎo)之下更加堅定了。

    錦書先生醫(yī)術(shù)高超的先生，一定能教給她很多很多東西，那樣以后身邊其他人再生病就不會再像母親那樣了。

    “先生，將軍那兒來人，說是有事請您過去?！?/br>
    顧祁和呂玲綺一個教一個學(xu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快到中午的時候，薛蘭過來傳話了，讓呂玲綺在這兒慢慢找，顧祁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出去了。

    過來傳話的是孫策，原本這活兒不是他干的，但是這些天，但凡有來顧祁這兒的活兒都被這小子給搶過來了，因為，他們家公瑾在這兒。

    在虛無縹緲的命運引導(dǎo)下，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周瑜便和諸葛亮碰面了，按理說諸葛亮現(xiàn)在還小，倆人應(yīng)該聊不到一起去，但是，這兩個人還偏偏就說到一塊兒去了。

    于是，千盼萬盼將人盼過來，還沒好好溝通感情小伙伴就找到了新朋友，孫策這回真的有點欲哭無淚了。

    公瑾，不待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