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jié)
說了一會兒孩子的事兒,張秀娘才垂著眼說起正事兒來,這也是今兒她來尋林寶珠的緣由。雖然當(dāng)時一時激憤說要和離,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她又怎會愿意成為下堂婦?本身她這當(dāng)娘的就經(jīng)了公婆瞧不起低聲下氣的過了許多年的憋屈日子,若是為著她一時痛快再讓招娣尋不到好人家,那可是要哭死她了。 更何況,她跟石大勇到底是患難的夫妻,能進(jìn)一家門不容易,這么多年他對自個也算是真心。許是眼下手里有了錢,被外頭的花花世界瞇了眼,她雖然怨但也不至于恨他。 就好比早些年總有人勸說她時候說的那般,不為別的,為了孩子她也不好說走就走。而且男人家,哪個不偷腥,在外頭沾花惹草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兒,就算娶回家那也是個小的,難不成還能給她吃排頭?再者說,能嫁給石大勇那般愿意吃苦干活的,也是難得的,有什么隔閡的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是了。 “寶珠,不瞞你說,我是真不知該如何過了,可一想到招娣,和離的念頭就又消了......”張秀娘苦笑一聲,“昨兒個我就在想,怎得我就潑辣不起來,最起碼也得打一頓那對狗男女,也好出出氣,怎得就下不了狠手還被人氣的不輕?!?/br> 林寶珠見她似笑非笑的扯著嘴角,心里知道怕是秀娘嫂子也不是來尋她討主意的,不過是心里難受想要說道說道。她想了想,開口道:“嫂子是好的,旁的我不多說,只要嫂子想清楚了,張記就是你跟招娣的靠山?!?/br> 她不能說的再多,實在是她瞧不上石大勇的勁兒,如果只是忘恩負(fù)義挪用銀子的事兒,許是她還不會看輕他。不過如此對待結(jié)發(fā)患難的妻子,讓女兒跟著蒙羞,當(dāng)真是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縱然說這年頭有錢的男子少不得三妻四妾的,但卻并不是林寶珠能接受的。 接下來倆人又說了許多,大多都是張秀娘再說,林寶珠在聽。其實來來回回的也不過就是過去的點點滴滴,只是相比于以前的感慨語氣,眼下說起來卻是慢慢的苦澀。 說完了心里的郁悶哀愁,張秀娘才慘淡一笑,然后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眶說道:“讓你看笑話了?!?/br> “嫂子說的是什么話,你待我好,我又怎會笑話你?!?/br> “說出來我的心里就舒坦多了,虧得你耐心,不然我還真不知該找誰念叨去呢。”張秀娘苦著臉勉強笑著,想了想才又問道,“前日只聽得你說食坊壞食損耗的事兒,今兒你也甭瞞著我了,干脆就痛快的告訴我他到底貪用的食坊多少銀子?” 林寶珠是沒想到她還惦記著這事兒,當(dāng)即搖搖頭道:“嫂子就別cao心那個了,左右也不是大事兒?!?/br> “那可不成,你的錢也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畢竟現(xiàn)在我們還沒和離,他做下的錯事兒,我也不能尋個不知道的借口當(dāng)沒發(fā)生?!睆埿隳镎f著也就笑起來了,這會兒看著心情是看開了許多,至少不像剛來時候的郁悶愁苦樣子了?!澳惴判?,這兩年我也攢下許多銀子,也虧得之前你的戲謔,倒是真讓我把他的工錢跟紅利留下不少?!?/br> 話說在了這個份上,林寶珠也就不幫著石大勇隱瞞了,直接差人去取了賬冊一一指出。要不要錢是一回事兒,可規(guī)矩不能壞,而且她也想讓秀娘嫂子再看清一些石大勇的改變。 看著那一筆筆的賬目,粗粗算下來,竟然也有一千四百兩之多,可是讓張秀娘心里驚詫不已。她不由蹙眉,到底他還瞞了自個什么,這么大的花費,難不成就只是花在了那個梅子娘倆身上? 直到后晌了,石大勇才找了來,說是他污了梅子的名節(jié),梅子為了不拖累他尋死覓活的才耽擱了。這般解釋著,偏生臉上還帶了幾分憐惜的神情,看向張秀娘時候也是苦口相勸道::“秀娘,你只當(dāng)發(fā)發(fā)善心,若是這般不管不顧的怕是梅子就要丟了性命了。我保證,日后會對你好就是了?!?/br> 張秀娘聽著這話,心中氣憤難當(dāng),面上也似是染了寒霜一般,冷笑道:“她是個可憐的,所以勾的你魂都飛了,更是孤男寡女的廝混在一塊?她若是真是個清清白白的可憐見也就罷了,偏生勾引人漢子還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如今還要我善待她?石大勇,你真當(dāng)我沒娘家人撐腰了,就能這么糟踐了?”說罷,她咬著牙冷冷說道,“你們且去柔情蜜意,別來我跟前礙眼,我管你們是真心相愛還是一時的意亂情迷。只是我把話撂在這,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明日我就給閨女張羅人家,等閨女出嫁了,咱就去衙門和離,你且看著辦。” 也不給石大勇開口的機(jī)會,她說完就直徑回了屋里,狠狠把房門關(guān)上。任憑石大勇再外頭好話說盡,就是紋絲不動。 “秀娘,你先好好冷靜冷靜,這事兒以后再提?!币彩羌懿蛔÷牭絼屿o有人過來勸和,石大勇也白著臉快步離開。 本來這事兒也就僵持了,哪想到傍晚時候,一臉愁苦的張秀娘拉了閨女說體己話,商量尋婆家的事兒時候,順手把給閨女?dāng)€嫁妝的匣子搬了出來。原本是想著告訴閨女,甭管如何,她都有依仗,卻不想打開一看,直接氣的她喉嚨中涌出一股氣血來,當(dāng)時差點昏死過去。 那匣子里哪里還有銀票首飾啊,全然都成了白紙跟石頭。猛地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趕緊跑到屋外院子?xùn)|頭的房子里一把掀開氈布,卻見里面給閨女?dāng)€下的上好的紅梨木跟紅木都成了柴火桿子。 見到眼前的一切,她整個人都怔住了,片刻之后嚎啕大哭。石大勇,怪不得那次碰到他帶了外人來吃酒,特地把自個支開了半日,后來還說那幾個人趕著的牛車?yán)锸菑堄浀呢浳铩.?dāng)時她還奇怪,怎得那幾個來拉貨的她不曾見過?,F(xiàn)在,倒是全對上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第二百五十一章 如今石大勇自然沒心思去縣城跟鎮(zhèn)上的鋪子里,尤其是安平鎮(zhèn)上,本就是巴掌大的地界,早起那宗事兒又動靜不小,這會兒早就傳的沸沸揚揚的。再加上本就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呢,自然外頭議論的也頗多。 所以思來想去,他還是去了梅子那里,一來是尋個安慰,二來也是擔(dān)心梅子想不開再做傻事兒。 等到了貓兒胡同,就看見梅子掉著眼淚在院子里收拾衣裳,許是哭的久了,一雙好看的眼睛都紅腫起來。她見石大勇進(jìn)門,趕緊擦了擦手,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般,起身說道:“石大哥,等后晌我把家里的東西都洗了,就帶石蛋兒走。我要走了,也就沒旁的事兒了,嫂子也不會在埋怨你......” 石大勇這時候才打眼瞧清楚,梅子洗的可不全是他的衣裳?當(dāng)即心里就多了憐惜跟心軟。 “梅子,你別這樣,是我做錯了,我會對你有個交代的。只是你嫂子一時想不開,也不礙防,她是個賢惠心善的,遲早能看出你的好來,趕明兒得了空我先去衙門給你入了戶籍?!笔笥乱荒槣厝岬目催^去,最后嘆口氣繼續(xù)說道,“只是得委屈你了,她到底先進(jìn)門?!?/br> 梅子被這幾句話說的又哭又笑,更是眼淚直流,“真的嗎?石大哥真能許我進(jìn)門?我原以為是我命苦沒福氣,尋不到個真心待我的人,如今能在石大哥身邊已經(jīng)是造化了,哪里敢想要長長久久的陪著你。嫂子只要許了,我定會為奴為婢的伺候她,她沒有為你生養(yǎng)兒子,我一定要為你生好幾個兒子,也讓旁人不再背后說道你膝下無子?!?/br> 鬧騰了許久,本來石大勇還真心里有些不安,可聽得梅子這樣說,又想起多少人都問他何時要個兒子,再加上滿囤兄弟一舉得了個大胖小子,他哪里能不動心?只是秀娘生不了,就算他有心也無力啊。 眼下梅子帶著的石蛋兒愿意入了他的族譜,梅子也是個年紀(jì)小的,年輕的身子定然容易生養(yǎng),若是真能給自個添個大胖兒子,也好過做絕戶。 大概這就是傳說中的時過境遷,誰能想到,當(dāng)年那個口口聲聲甘愿只有招娣一個女兒的漢子,會在發(fā)跡之后心心念念再生個兒子。甚至不惜違背良心,做下多少惡心事。 因著定下了要納梅子做小的事兒,所以當(dāng)晚石大勇也沒離開。等第二日,梅子做好飯菜,擦脂抹粉打扮的好不漂亮顯眼。十成新的多褶裙,藍(lán)底綠碎花的長衫襦云肩,因著外頭還披了薄薄的一層披風(fēng),更是顯得衣著華麗。頭上挽著發(fā)簪的發(fā)鬢之后,還戴著石大勇幾次送的那些珠寶首飾,當(dāng)真是俊俏好看。就連石大勇這滿腹心事的人,瞧了都時時忍不住多看一眼。 “石大哥,我既要跟你,不同嫂子說一聲也是我理虧。這樣,今日我同你一起回去,甭管是打罵還是跪著,總要求了嫂子撒氣高興,往后也好一起cao持著家里。” 石大勇一聽更是感動,拍了拍梅子的手,說道:“還是你明事理,倒是委屈你了?!?/br> “不委屈,本就是我連累了你。” 倆人商量過后,匆匆吃過飯,就一起尋了馬車回了桃樹灣。卻不想回來時候,正是碰上張記多少人都在石家院子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也有好幾個林寶珠帶回來的大夫跟醫(yī)女。而一進(jìn)院子,他就聽到了屋里招娣的哭聲跟旁的嘈雜聲。 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趕忙帶了梅子往前快走了兩步,等聽到說秀娘被氣的吐血昏死過去的話以后,他哪里還顧得上什么梅子不梅子的啊。立馬就撒開了梅子,自個闖進(jìn)屋里去了。 到底是年少的夫妻,看著炕上的人哪能不心疼?倒是招娣,一看到他回來,心里也是酸澀難當(dāng),那一聲爹囫圇了半天都沒叫出口。她心里怎能清楚是怎么回事兒,爹挪用了作坊的銀子,又把娘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業(yè)都偷走了,就連娘給她攢的嫁妝,也給拿走了......娘這是怒氣攻心,生生被氣的。 林寶珠見狀,默默搖搖頭,上前漏了招娣進(jìn)懷里,小聲勸著:“招娣,眼下你就是你娘的指望,你千萬不能垮了,萬事都有嬸子幫你撐腰呢,你只管照顧好自個跟你娘就好?!?/br> 而外頭幾個跟著著急的嬸子大娘,這會兒看著梅子一副狐媚子樣,哪可能有好臉色?跟秀娘共事兒久了,她們早就把秀娘當(dāng)作了桃樹灣自個的人,憑白被個外頭的黑寡婦欺侮成這番摸樣,可不都開始同仇敵愾的討伐起來? 都是張記早些時候管事兒的婦人,論起年紀(jì)輩分來,也比石大勇大一輩,所以一個個斜著眼指點罵咧著的話,可是針針見血。只讓梅子又眼淚直掉,哭哭啼啼的就跟著悶頭沖進(jìn)了屋里。 恰好這個時候,張秀娘咳嗽一聲緩緩醒過來,卻不想一睜眼除了看見滿臉淚痕的閨女跟滿是關(guān)切的寶珠之外,入眼還有那膩膩歪歪的一對男女。只是她走了一遭鬼門關(guān),再不想同自個過不去了,再不肯為他們倆傷了自個,所以當(dāng)即就咬著牙臉色發(fā)白道:“石大勇,但凡你還要一點臉,今日就寫下和離書,你我再無瓜葛?!?/br> 她是不愿意再看石大勇如何輕言安撫那個女人了,更懶得看石大勇那張明明做錯了事兒卻表現(xiàn)的一臉無奈跟為難的模樣。尤其是看到都到了這個時候,石大勇依舊不忘身邊眼淚漣漣的梅子,就算看著自個卻也心神恍惚不能不顧邊上,怎能讓她還有奢望? 石大勇一聽這話,心中鈍痛,看著張秀娘期期艾艾道:“秀娘,你真就這樣狠心?竟然不顧念咱們十幾年的夫妻情分,說和離就和離?” 要是之前許是張秀娘還會思量思量,可他都能偷去閨女的嫁妝了,還能有什么留戀指望的?尤其是聽得他說起情分的話來,更是讓張秀娘激動的啪啪拍打炕邊,紅著眼歇斯底里的喊道:“石大勇啊石大勇,虧你還說得出口,就憑你做下那么多的下做事兒,難不成還要我忍著一輩子?我也不說旁的多費口舌,要是你不想我撕下你最后一層臉皮,就安安生生跟我和離。” 石大勇聞言,心里痛楚酸澀,可聽得她開口說那些虧心事兒,使得他心里也是一驚。當(dāng)時就一臉不可置信的看過去,秀娘從未跟著他去過縣城,又怎會知道他留戀花街柳巷進(jìn)出賭坊? 想到這里,他的目光不由的轉(zhuǎn)到了林寶珠身上,滿心怨憤,怕是也只有她能查探到吧。可不過怎么說,他自認(rèn)為沒有做錯,雖然神色難看,可到底還是軟了語氣哀傷道:“秀娘,男人在外面難免有些應(yīng)酬,再說了只是去花樓罷了也未曾招惹下什么事兒,你莫要提著不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