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晴有點(diǎn)看不下去了，插話道：“穆公子，一個(gè)荷包能花你幾個(gè)銀子？有時(shí)間在這里強(qiáng)人所難，不如自個(gè)兒去買?！?/br>
    他又強(qiáng)人所難了嗎？

    穆流芳苦笑，他是越來越不知該如何與云櫻相處了，強(qiáng)硬也不是示弱也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他壓著眉，失落難掩，卻也不再強(qiáng)求，只別過臉，低低一句：“她做的…不一樣?！?/br>
    怕繼續(xù)待下去又要惹云櫻的厭，穆流芳斂神，囑咐她早些歸家，便垂首離去。

    月白背影孤傲清雅，卻籠著一抹灰色陰影，落寞似江上孤舟，倒惹得王晴有了些許罪惡感。

    她拉過云櫻，喃喃道：“要不你就給他做一個(gè)吧？總覺得像是在欺負(fù)他一樣。嘖，我怎么會有這種錯(cuò)覺？”

    云櫻沒應(yīng)，只等了王晴挑選完畢一道走出店鋪。她兩手空空，倒是什么都沒買。

    晚些時(shí)候在王晴家吃過飯，坐車回府的時(shí)候又經(jīng)過了那家店。店里點(diǎn)了燈，老板娘正在整理貨架，準(zhǔn)備著關(guān)門。

    云櫻猶豫了一瞬，忽然叫人停了車，提過裙擺就要下去。

    伺候的丫鬟忙問：“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

    “我忽然想起有東西忘買了?！彼铝塑嚕瑤е诀叽┻^小街，徑直入了店鋪。

    老板娘見是她，微微一愣：這不是白天的客人嗎？

    云櫻被看得尷尬，同她點(diǎn)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去貨架上尋式樣。先撿了紫陽花的式樣，旋即又隨手拿了幾塊別的做遮掩，一并交到老板娘手里，麻煩她給拿貨。

    老板娘邊包貨邊多嘴一句：“姑娘這式樣選得真妙！君子蘭的圖案簡單，針線活不好的人也能做，看這花式多漂亮！繡個(gè)荷包正合適?！?/br>
    云櫻順勢一看，除了紫陽花，別的式樣她都是隨手拿的，竟不小心拿了君子蘭！算了，反正也不會用。

    只是...聽老板娘這話的意思，怕是將她和穆流芳的對話如數(shù)聽了去吧！

    頓時(shí)不自在地攥緊了袖子，沒想古代大娘也這般八卦。

    ——大娘哪有不八卦的？不管現(xiàn)代古代，都愛搬了小板凳在太陽底下嗑瓜子，談?wù)撜l家媳婦兒又生了娃，誰家閨女婚事還沒著落，然后對視一眼，笑得擠出眼角菊花般的褶皺。末了拍拍一身瓜子殼，回家做飯去。

    云櫻拿了東西走出店門，老板娘就招呼了打雜的姑娘過來，笑得眉飛色舞：“那姑娘還真是心口不一，白日里那俊俏公子求著她做個(gè)荷包送他，她不肯，結(jié)果這時(shí)候又巴巴跑來買，多不誠懇！”

    ——大娘，您真是想多了！

    真正心口不一的人，此時(shí)正坐在書房里失神。

    向燕將搜集到的消息一一匯報(bào)，語畢，卻未得到對方的回應(yīng)。疑惑地湊近，這才發(fā)現(xiàn)世子爺兩眼懵然，根本就沒在聽！

    “主子！”他大喊了一聲，總算引得桌前的人回了神。

    薄御掩飾地輕咳幾聲：“知道了，下去吧?！?/br>
    向燕直翻白眼：知道個(gè)球！他說了什么，主子怕是一個(gè)字都沒聽進(jìn)去。

    主子的事，按理說做屬下的不該摻和，但他真的忍無可忍，主子最近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影響到了捉拿反賊的進(jìn)展，他不得不擰眉一句：“主子若真對云小姐有意，大可上門提親，您世子的身份在，不怕她不嫁?！?/br>
    這話惹得薄御炸了毛，猛然起身，厲聲呵斥：“胡說什么！”

    “難道屬下說錯(cuò)了？主子這般魂不守舍可不是因?yàn)樵菩〗悖俊?/br>
    “與她何關(guān)？”面對向燕咄咄逼人的目光，薄御的聲音竟不自覺地弱了幾分，他不自在地錯(cuò)開視線，冷著一張臉?biāo)啦怀姓J(rèn)，“不過是最近北川的異動(dòng)引得我心頭煩亂罷了。”

    向燕：“哦。”

    他這陰陽怪氣的態(tài)度惹惱了薄御，劍眉略抬，收了最后一絲寬容，冷聲道：“亂議主子的事，你知道該怎么做?！?/br>
    “向燕自會領(lǐng)罰，只是忠言逆耳，我不得不再提醒主子一句，情場如戰(zhàn)場，若是錯(cuò)失良機(jī)，便只能落個(gè)慘敗。”

    門嘎吱一聲響，書房陷入死寂。

    桌案上罩著的燈光在他涼薄唇瓣上染上盈盈淺白，唇角勾出的弧度寂落盡顯。

    慘?。?/br>
    他怕是連慘敗的機(jī)會都沒有......

    ——“世子與我?guī)煶鐾T，也算有些交情，既在此遇見，不如就趁現(xiàn)在把我們的喜事告訴他?！?/br>
    ——“為難？我與未婚妻之間，何須世子多事？”

    ——“是我失言了，世子的事我無意插手過問，我只有一個(gè)請求，希望世子把握分寸，不要把無關(guān)人士卷入其中?！?/br>
    明明是穆流芳的未婚妻，他卻卑鄙地想：也許那只是穆流芳一廂情愿。派人調(diào)查一番，發(fā)現(xiàn)二人青梅竹馬，可謂兩情相悅，而穆流芳也的確在籌備聘禮，最遲明年初春便會下聘求娶。

    清冽鳳目里搖曳的火光黯淡下來，余光掃過桌案上私庫的賬本，頓覺臉上針刺般的疼。

    ——“那我只好嫁給你了，快準(zhǔn)備聘禮迎娶我！”

    少女的話語遙遠(yuǎn)得恍若隔世，手猛然收緊，將那疊賬本狠狠掃下。

    沉重聲響中，他扯下腰間荷包，提劍便跨出門去。

    把她的玩笑話當(dāng)了真的自己，就像個(gè)傻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糖什么的會有的?。?！一定！??！

    看我這么真誠的眼神→(⊙⊙)

    下章和下下章會…發(fā)…玻璃渣，看我這么良心地提醒你們，快說愛我！

    第55章

    十一月的第一場雨, 伴隨著初冬的寒意襲來，宰相府門前, 眾人跪作一排, 打頭的曹遠(yuǎn)接過圣旨, 起身時(shí)趔趄一下，險(xiǎn)些站不住。

    公公很有眼色地扶了他一把，討好地道了聲恭喜。周圍曹家老小雀躍不已, 曹遠(yuǎn)卻壓著眉, 表情郁郁，臉上不見絲毫喜色。

    回眸處, 曹慧已經(jīng)提了裙擺扭頭往里走, 匆忙的側(cè)顏, 滿是淚痕。

    圣旨已下, 她就算是死，也得抬去皇陵。

    察覺到曹遠(yuǎn)的視線，她腳步微頓, 哽聲一句：“這下, 你滿意了？”

    雨落磚瓦，似紛飛的雪，匯成水色的珠簾，隔在他們之間。

    視線模糊不清, 彼此都望不見那雙眼底暗藏的神色。

    曹慧沒有等他的回答，她罵過、鬧過、哭過，皆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如今又何必再言語。

    她擦一把淚，沒有回頭地沒入寧靜的細(xì)雨中，煙霧漫過，嫣紅長裙宛若搖搖欲墜的花，凋零在初冬無聲的霜寒中。

    那寒意梗在喉間，連呼吸都覺疼痛，曹遠(yuǎn)望著她的背影駐足良久，然后垂首往書房的方向走。

    事到如今，她怕是恨上他了......

    這樣也好，他總歸是油盡燈枯，活不長了。

    郁氣涌上，一陣劇烈的咳嗽。

    “大人，該喝藥了?！币浑p手為他蓋上披風(fēng)，阻擋寒風(fēng)，青衣男子憂心忡忡，“大夫說了，您最好臥床靜養(yǎng)?！?/br>
    曹遠(yuǎn)拂開他的手，啞著聲音道：“總歸是死，最后所剩不多的日子，我可不愿終日臥床?！?/br>
    “大人......”無奈的嘆息。

    “阿元，你跟著我多久了？”

    “回大人，五年了?！?/br>
    “唔?！辈苓h(yuǎn)點(diǎn)點(diǎn)頭，淅淅瀝瀝雨聲中，他的低語顯得模糊不清，“阿元，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給你……”

    ……

    那場雨后，天卻未放晴，好幾日都是滿目陰霾。

    靜安宮。

    香爐裊裊白煙，點(diǎn)的是靜氣安神的香，太后卻還是火冒三丈。她重重放下茶杯，額前珠玉直晃。

    “你說曹遠(yuǎn)在想些什么？咱們這是求娶，他倒好，都拿出先皇賜的金牌來了！朝中上下還不知怎么議論此事！他讓哀家的臉、皇上你的臉往哪兒放？”

    身側(cè)的人逗弄著爬上膝蓋的貓，對此顯然毫不在意。

    于他來說立后不過是權(quán)力制衡的手段，娶誰都是掛牌夫妻。他只是替曹家可惜罷，那金牌可駁回任何一道圣旨，是先皇賜他保命、督管新皇所用，他卻白白浪費(fèi)在自己孫女身上，真是可笑！

    太后說了半天，卻見身側(cè)人無動(dòng)于衷，想到近日宮中傳言，忍不住問：“聽奴才們說，你連折子都叫人挪去了御龍宮，還禁止別宮的人出入，難道藏了什么寶貝不成？”

    雖只是試探的玩笑話，卻也惹了他不快。手不自覺地收緊，驚得膝上的貓猛地炸毛，尖銳的叫聲刺耳難耐，更叫人覺得心浮氣躁。

    薄玨刨開不老實(shí)的貓，抬起黑沉沉的眼，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警告的意味。

    “母后若是無聊可抄寫經(jīng)書打發(fā)時(shí)間，有些事，還是不要好奇為好?！?/br>
    明明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兒子，那黑影濃重的眸子，卻冷漠得讓人心驚。

    太后慌亂地屏息，莫名生出一股懼意。

    難道御龍宮里，果真如她猜測一般，有會觸到他逆鱗的秘密嗎？

    與其說是秘密，倒不是說是薄玨死守的執(zhí)著。從少年時(shí)期悉心呵護(hù)，耐心等待，盡心寵愛的獨(dú)屬于他的女人，不沾染任何利益關(guān)系和朝政立場的所有物。

    只是，中途卻被外面的野男人給拐上了彎路！

    薄玨從太后處回來，已近黃昏。

    龍床上的女人安安靜靜地睡著，纖細(xì)下巴，唇蒼白，脆弱得好似精雕細(xì)琢的冰花，稍稍炙熱一點(diǎn)的溫度都能將她輕易摧毀。

    薄玨坐在榻邊，眸光晦暗，替她捻被角的手，不自覺地攀上她的頸。

    微弱的脈搏在掌心頑強(qiáng)地跳動(dòng)。

    像是明明恨她、不肯原諒她，卻還為她悸動(dòng)不已的卑微感情。

    手指緩緩收緊，熟睡的人不舒服地蹙眉。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她眉心清淺的褶皺。

    那時(shí)他還未曾心動(dòng)，每每遇上她，都會急急避開，她卻鍥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跑得急了些，腳下踉蹌，撲倒在地。

    悶重的一聲響，激起塵埃翩躚。

    他終于不耐煩地停下腳步，回身嫌棄地問：“可有受傷？”

    少女抬起臉，笑得很尷尬：“沒事沒事！”雖這么說著，眉心卻蹙著，連表情都僵硬得不自在，縱然如此，卻還是強(qiáng)撐著她自認(rèn)為完美的笑顏。

    “說了別再跟著我！你聾了不成？”薄玨煩躁地抓著扇子遞上去，“沒事就快起來。”